我把车停在路边,踩着草坪里七八块踏脚石,朝门廊走去。倾斜房檐下的砖墙上设有门铃,我按下门铃,静静等待着回应。一道红色矮砖墙从门的一旁延伸到汽车道边。沿着走廊望去,在尽头处有个彩色的小黑人雕塑,他身着白色马裤和绿色夹克衫,头戴一顶红帽子,站在混凝土浇筑的台子上,手里正握着一条鞭子,他脚下的石台子上还有一个铁环,是用来拴东西的。看起来小黑人有些不开心,就好像他已经在那儿等了很长时间,却没有人来过,他因此而感到沮丧。在等待房屋里的人来开门的时候,我朝小黑人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来了,只见一位身着仆人装束、满脸愁容的中年女人,将大门开了一条约八英寸的缝隙,站在门内警惕地打量着我。
“菲利普·马洛。”我恭敬地说道,“来拜访默多克太太,事先约好的。” 这位苦瓜脸中年女人咕哝着嘴,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一双眼睛淡定而有力地眨了一下,然后用生硬高冷的语调问了句:“哪一位?”
“啊?”
“哪个默多克太太?”她几乎是尖声对我叫道。
“伊丽莎白·布莱特·默多克太太。”我回应道,“我并不清楚这里还有其他叫默多克太太的人。”
“这里的确不止一位默多克太太。”她厉声回击了一句,“有名片吗?”
门仍旧开着那条八英寸宽的缝隙,女仆探出她的鼻尖和一只像男人的手来。我掏出钱包,从中抽出一张我的名片,放到那只从门缝中探出的手上。接到名片后,鼻子和手便缩了回去,门也随之砰的一声,在我面前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后,我思索着或许我不应该按前门门铃,而应该走后门。于是我又走到那个小黑人旁边再次拍了拍他的头。
“兄弟啊,”我自言自语道,“现在咱俩有伴儿喽。”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溜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拿起一支烟叼在嘴里,并不想点燃它。乐呵呵卖冰激凌的人,一边用音箱播放着《稻草堆里的火鸡》,一边赶着蓝白色的小马车,从我身边经过。一只带金边的黑色大尾蝶,落在我胳膊肘边的紫阳花上,一上一下缓缓扇动着它那漂亮的翅膀,然后卖力地振翅而起,穿过那糅着香味、凝滞又闷热的空气,晃晃悠悠地飞向远处。
房子的前门终于又打开了。苦瓜脸女人说道:“进来吧!”
我走进屋子,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正方形结构的房间,墙壁凹凸不平,略有阴暗。整个屋子里充满了小教堂举行丧葬的肃静气息。空荡粗糙的灰墙上悬着壁挂,在高高的边窗外面,安装着如阳台栏杆似的铁栅栏。屋中有一把沉重的雕花座椅,椅座铺着舒服的长毛绒坐垫,靠背上套着花毯,颜色锈暗的镀金流苏从座椅两边垂下来。后墙上嵌着一块彩色玻璃窗,足有一个网球场大小,它的下面是用帘布装饰着的大落地窗。整间老屋虽然干净,却带着股霉气,充满让人沉闷抑郁的感觉,很不舒服。看起来这里似乎从未有人来过,或者说也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大理石桌面配上弧形桌腿的欧式桌子,镀金时钟,双色大理石的小雕像……屋子里都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摆设,要打扫的话,估计用上一整周的时间也未必打理得干净。而整理这些摆设的开销也一定不菲,但这些开销毫无价值,全都是浪费。如果时间退回到三十年前,在那个闭塞的帕萨迪纳小镇,人们比较富裕,但不喜欢议论是非的年代,这间房子应该算很气派的吧。
我们离开这间大厅沿着走廊前行,走了一会儿,苦瓜脸女人打开一间屋门,示意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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