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毕竟是我妈,我要请她过来吃一顿饭。”毕莉对小猛说。
昨天晚上他们就说好了,毕莉要小猛一大早就去买鳕鱼。在毕莉的记忆里,母亲带她出去吃过鳕鱼,就那么一次,是毕莉的姥姥生病住了医院,躺在病床上光知道哼哼。毕莉的母亲不得不带毕莉出去吃饭。毕莉说不出自己那时候才几岁,只记着母亲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喝酒,当然还有她,母亲和那个胖胖的男人一直说话,忽然掉过脸来对毕莉说,“看什么看,吃吧,这是鳕鱼,连你那个亲爸也没吃过.这是鳕鱼!”
接下来的时候,小猛就一直看毕莉收拾鱼,看她把鱼的内脏一点一点清除丁,还把里边的血丝也都冲洗干净了。小猛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说,小猛忽然说脚上的那双鞋不行了,也许应该去买双鞋。
毕莉看了一下小猛,说去那边买吧,听说那边的东西都比国内便宜.
“好吧。”小猛说,“你这鱼收拾得真够干净,吃生鱼片郡叫以J。”
毕莉说这鱼是做给她母亲吃的,“你一点点都休想碰。”
“我最喜欢看你在厨房干活儿。”小猛说。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毕莉张着两手马上把小猛赶到了卧室,让他去看电视,毕莉和小猛总是躺在床上看电视,有时候他们会看一些A片,还一边看一边跟着那里边的节奏学习。毕莉今年二十一岁,小猛二十四岁,他们都特别上心那种事,有时候毕莉不在,小猛会在床上一边看一边用手动自己那地方,有时还会想想早上跑步见到过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算胖,也天天跑步,她的运动服可真够紧的,每次都让小猛看得受不了,下边总是会有反应,而每次小猛想让自己硬起来的时候就会想一下她。
小猛坐下来,他找好了台,他总是看足球.别的节目一般都不看,要不就看那个钓鱼频道。电视里发出的声音没有盖过厨房那边的动静。
小猛知道毕莉开始煎她的鱼了,“哗”的一声。
“三条呢.”小猛马上又去了厨房。
“三条也没你的份儿,我也不吃,都让她一个人吃。”
毕莉说这是还她母亲,最好让她一下子吃死。小猛说他原计划是每人一条,所以挑了比较大的,虽然不喜欢这种鱼,“我怕她一个人吃不了三条。”
“让她最好吃死。”毕莉说自己最恨鳕鱼,她听说鳕鱼有毒,所以才会在一捕到它们的时候人们就把它们的头砍了,所以吃这种鱼要是死了人,人们就都会认为是中了鱼毒。小猛看着毕莉,毕莉的话让他有点害怕,小猛说你胡说什么?毕莉把手里的铲子放下,看着小猛,“你想让我怎么说.对那个女人7”小猛想不出应该让毕莉怎么说,只好继续回去看他的电视,他把腿跷到茶几上,一边摸着自己,他已经这么习惯了,这样舒服一些。他觉着自己已经起来了,有时候不为什么,就是为了让自己起来。这又不妨碍别人什么。小猛每次都对自己这么说,他继续看他的足球,觉得自己很舒服。小猛还没有见过毕莉的母亲,他觉得自己根本也不想见,只有自己和毕莉,两个人就够了,小猛也不想要孩子,毕莉就更不想要,她说她讨厌孩子,到了加拿大那边也不会要。小猛觉得这挺好,但他不知道自己去了那边到底能做什么.说实在的,他不想去那边亲戚开的饭店帮着洗碗,小猛又去了厨房,他站在厨房门口对毕莉说加拿大那边一定有活着的鳕鱼,他到时候可以去钓鳕鱼。
“得了吧。”毕莉知道鳕鱼的事,“鳕鱼主要是在俄罗斯那边的深海,你有本事去试试,冻也把你冻死。”
门是中午的时候被敲响的。这时候电视里的那场球还没有赛完,红队领先蓝队。小猛希望敲门的不是毕莉的母亲而是那个修水管的,小猛希望毕莉的母亲最好等这场球赛完再来。但他不得不去开门。毕莉已经在厨房里尖着嗓子喊开了,“你别闲得像蛆一样!”小猛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黑黑的,穿着一件夹克,那种冬天人们才会穿的夹克,个头要比小猛高那么一点儿,小猛想自己现在是穿着拖鞋,如果穿运动鞋,个头肯定和这个人差不多。
“是不是还漏水?”小猛对厨房那边大声说。
最近卫生间的水管子总是修,有时候去小便,水会滴到小猛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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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读王祥夫的小说,是有一次他给丁我几个短篇。小说表现出来的那种异乎寻常的质感当时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叙述自由洒脱,语言聪明、有趣,细节密密实实,读起来感觉丰满茂盛。其中一个题目叫作《我爱臭豆腐》。他形容吃臭豆腐时臭豆腐抹在雪白的馒头上,看上去“简直就让人想到那是一场奸污”;他说“臭豆腐就是节外生枝”,“明明是臭。吃着又香,这就是节外生枝!”本是日常生活中的寻常事物。在他写来却常常让人感觉出人意料。王祥夫好像另有一种眼光,他看到的我们看不到,他说出来我们才恍然大悟。整个阅读的过程就是一个享受的过程。享受着他对日常生活的独到发现和语言的妙趣橫生。这篇小说最后有个叙述上的包袱,那就是小说里的女孩用臭豆腐巧妙地拒绝了她的一个追求者,而津津有味地叙述这件事情的叙述者正是该女孩的丈夫。我们这才知道前边大部分篇幅对臭豆腐的描写,都是在给这个结尾做铺垫。读这篇小说仿佛能够听到王祥夫窃窃的笑声,很多地方他是顽皮的,像是得意于自己的聪明。而我们也会读得笑出声来,觉得这种小说真是聪明、智慧。
后来王样夫的小说读得多了,你就会发现这种抖机灵的小说在他的作品中其实是很少的,王祥夫显然无意于这种小聪明、小智慧。在他看来,这是动丫声色的,是有机心的,即使好也是“小”的。我猜測他心里认为真正好的作品应该是不动声色的。是应该像生活一样自然天成的。这很难达到,但不难看到他的写作始终是朝着这个方向的。其实他有些作品可以说已经接近了这种境界。比如他的短篇小说《上边》。由于获得了鲁迅文学奖,关于《上边》大家说得很多,有着种种阐释:人伦亲情啊、现代社会的情感乌托邦精神桃花源啊,等等,但大家好像忽略丁这篇小说中的“自然”的因素在小说美学中的作用。在我看来,小说中那种自然与人浑然一体、又寂寞又美好的意境,才是震撼人心的精魂所在,小说发生地是一个孤零零的村庄,一个被人们废弃了的村庄,只有一对老两口还住在那儿。
……
这个题材的处理,说明了作家对生活认识上的敏感。准都看到过疯子吧?谁都看到过原先的农田变成了高楼大厦,变成了小区,变成了厂房,这是谁都能看得到的。但作家看到的是,在城市化演进的脚步声中,农民失去的不仅仅是土地,他们同时还失去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失去了己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的劳动技艺的舞台,甚至说严重一点,一种古老的农业文明正在消失。作家对这个文疯子的农业技艺的细致描绘,正是一种匠心独具,小说也就成了对这种行将失落的文明唱出的一曲哀婉动人的挽歌。这就是王祥夫日常生活的独特的炼金术吧。
至于悲悯意识,不用说,作家总是悲悯的。的确,王样夫的很多小说都是表现底层的小人物、表现处在社会边缘的弱势群体,体味着他们的命运和悲伤的。《找啊找》《半截儿》《花生地》,写的都是社会里艰难生活的一群。但我想说的是,在这方面王祥夫仍是有着自己强烈的个人特点的。这种题材,如果让别的作家处理起来,叙述姿态往往是居高临下的,人物对生活往往是不满的,与社会往往或多或少足对抗的:而祥夫却注重表现他们温情的、动人的、和谐的一面。不知这是舌跟祥夫的温和性格有关系,祥夫的小说很少有暴烈的你死我活的东西。《半截儿》里那对残障夫妇,一个没有腿只有半截儿身子,一个是侏儒,他们艰难地活着,并且艰难地怀了孕。这很容易写成一个苦情小说,也容易写成一个对抗小说。如果那样,那就俗了。王祥夫的结尾是,这对夫妇吃完加州牛肉面到了医院,发现他的邻居们、街道办事处的主任们,以及年轻的大夫,正在病房里焦急地等着他们。一个意外的温暖人心的结局,作者在充分表达了沉重之后又消解了沉重,这就是日常生活,苦是苦,但苦中温暖的东西才更珍贵。《花生地》有异曲同工之妙:小区里收破烂的老赵,住在自行车棚旁边搭的小屋里,而邻居们住在高楼;俯视着他,邻居在高处,他生活在低处,高处与低处,这本身就有一种矛盾的冲突的因素,有的作家也许会按照这条线索去写,王祥夫的高明之处恰恰在于就不这么写,而是津津有味地写老赵如何过自己卑微的日子,邻居们如何又烦他又可怜他,他又如何给邻居们帮忙,如何请全楼邻居吃饭。大家想不到的是,请客到最后端出的那盘菜:是老赵儿子的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马平川的叙述终点,是一个小小的异峰突起。
在日常生活的表象下挖掘着涌动的潜流,在乎平常常、普通人熟视无睹的细节和场景中提炼着小说的金子,我想这就是王祥夫小说的美学特色。也正因为提炼到了生活的金子,祥夫的小说才写得那么平静,那么从容,那么令人再三咀嚼吧。
《积木(王祥夫作品)(精)》是王祥夫先生近几年来创作的短篇小说的结集,共精选短篇小说十六篇,十万余字。这本小说集注重表现的是人的情绪及内心的变化,所带来的后果,所以悲剧题材的偏多。他关注个体生命存在,特别是小人物的悲喜,以琐碎的日常生活为切入口,不仅从“形而下”的层面关注社会热点问题,而且升华到了对人性、命运等“形而上”的思索上。
《积木(王祥夫作品)(精)》作者是当代山西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
王祥夫的作品曾荣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等多种项,堪称中国短篇小说之王。
本书集王祥夫近年来短篇小说之精华。
本书精选我省著名作家王祥夫先生的短篇小说十六篇,合计十余万字,他的作品篇幅短小,文字精练,他以独特的观察视角,深刻的切入点和幽默深沉的文笔书写了市井生活、人生百态,让读者随着作品中的人物一起欢乐、一起悲伤,一起思考。这是一部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都非常精致独到的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