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特·冯尼古特著的《闹剧或者不再寂寞》中虚构了一个百岁老人,威尔伯·水仙-11·斯温医生,他身兼多重身份——美国后一任总统,曼哈顿国王,同时也是爱因斯坦以后有智慧的双胞胎中的弟弟。在重力的波动下,美国绿死病和阿尔巴尼亚流感横行,国家陷入内战。威尔伯一直留在白宫,直到没有公民需要领导为止,后转移到荒凉的纽约,在那里写下了死前的后一封信。
在本书里,冯尼古特沉思了战争、人类的狂妄自大以及一直承载的可怕且沉重的孤独。但是不可思议的是,病篇仍然充满了欢乐,荒谬、洞悉而从不绝望。或许,是因为智慧的可能性;当然,也是因为人类的张力。
《闹剧或者不再寂寞》是库尔特·冯尼古特的小说作品,讲的是:
这将是我一生中最接近自传的一部作品。我称之为“闹剧”。
它讲述了废弃的城市,精神上的人类相食,昆虫,孤独,爱的缺失,死亡,等等。它将我和我美丽的姐姐描述成怪物,以及如此种种。
1
致相关者:
现在是春天。日暮时分。
在死亡之岛上的帝国大厦大厅里,一缕炊烟从水磨石地面燃着的灶火中升起,飘到了以前是第三十四大街的臭椿丛林上空。
丛林地面的人行道上爬满了各种冻胀和树根,到处都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林中有一片小小的空地。在那儿有一位蓝眼睛、下巴凸出的白人老头,坐在曾是一辆出租车后座的座椅上,他身高两米,已经一百岁了。
我就是那个老人。
我的名字叫威尔伯·水仙-11·斯温医生。
*
我打着赤脚,身穿一件从美洲酒店的废墟中找到的帷幔制成的紫色长袍。
我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前总统,也是最后一位总统,身高最高的总统,还是史上唯一一位在入主白宫前离了婚的总统。
我居住在帝国大厦一楼,和我住在一起的还有我16岁的孙女梅洛蒂·黄鹂-2·冯·彼得斯瓦尔德,以及她的情人,伊萨多·覆盆子-19·科恩。整栋大楼都归我们三人所有。
我们最近的邻居在1.5公里之外。
我刚刚听到了她的一只公鸡打鸣的声音。
*
我们最近的邻居叫作薇拉·花栗鼠-5·扎帕,是一位热爱生活的女性,而且也是我所认识的最擅于生活的人。她60岁出头,是位身强力壮、吃苦耐劳的热心肠农妇。她的身体就像消防栓一样坚挺。她有奴隶,还待他们很好。她和她的奴隶们一块儿在东河的岸边养牛,喂猪,养鸡,养山羊,种玉米、小麦、蔬菜,栽葡萄。
他们还建了一座风车用来磨谷子,一座蒸馏房用来制白兰地,还有一间熏制室,等等等等。
“薇拉——”有一天我对她说,“只要你愿意为我们写一篇新的《独立宣言》出来,你就可以成为现代的托马斯·杰弗逊。”
*
我是在大陆驾驶学校的信纸上写这本书的。梅洛蒂和伊萨多在我们家64楼的一个壁橱里找到了三大盒,还有12打圆珠笔。
*
从大陆过来的客人少得可怜。大桥倒塌了。隧道垮掉了。渡船都不敢接近这边,害怕染上这个岛上特有的一种瘟疫,人们称之为“绿死病”。
正是这种病让曼哈顿被冠以绰号:“死亡之岛”。
嗨嚯。
* 我最近经常说的一个词就是:“嗨嚯。”它就像是老年人打的嗝。我活得太久了。
嗨嚯。
*
今天的重力很小。我也因此勃起了。在这样的日子里,所有雄性都会勃起。这是在接近失重状态下的自然反应。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与性冲动几乎没什么关系,对我这个年纪的男人而言,生活更是与性绝缘。它们是水压造成的效果——脏器紊乱的结果,不过如此。
嗨嚯。
*
今天的重力太弱了,我感觉自己都可以拿个窨井盖,蹦蹦跳跳地上到帝国大厦楼顶,然后一把将井盖掷到新泽西去。
乔治·华盛顿曾将一枚银币抛过了拉帕汉诺克河,我要是能把井盖扔到新泽西,无疑是比华盛顿更进了一步。可是仍然有一些人坚持认为世界上不存在进步这种事。
*
时常有人叫我“烛台之王”,因为我拥有一千多个烛台。
但我还是喜欢自己的中间名,“水仙-11”。我为它写了一首诗,当然也是有感于生活本身而作,诗歌如下:
我是种子,
我是块肉,
这块肉讨厌疼痛,
这块肉必须吃饭。
这块肉必须睡觉,
这块肉必须做梦,
这块肉必须大笑,
这块肉必须尖叫。
然而,作为一块肉,
当它装满填料,
请将它种下
就像种一朵水仙花。
可谁会读呢?天知道。反正梅洛蒂和伊萨多不会,肯定的。他们就和岛上其他任何年轻人一样,既不能识字也不会写字。
他们对人类的过去没有半分好奇,也没兴趣了解大陆那边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在他们看来,这座岛上曾经人潮拥挤的居住者们所创造的最辉煌成就就是死亡,这样我们才能将它据为已有。
还有一天晚上,我要他们说出三个最重要的历史人物的名字。他们表示反对,说这个问题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我坚持要他们无论如何把脑袋凑在一块儿,随便给我想出个答案来,他们照办了。这项功课让他们很恼火,也让他们感到很痛苦。
最终,他们想出了一个答案。梅洛蒂代他们俩做了主要发言,只听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耶稣基督,还有圣诞老人。”
嗨嚯。
*
在我不向他们提问的日子里,他们快活似神仙。
*
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薇拉‘花栗鼠一5’扎帕的奴隶。对此我没有异议。
P1-7
这将是我一生中最接近自传的一部作品。我称之为“闹剧”,因为它是情景化的怪诞诗剧,就如同瞎胡闹的喜剧电影,尤其是“劳莱与哈代”Ⅲ,那些年代久远的老片子。
它讲述了我所感受到的生活。
那里充满了种种考验,考验着我有限的机敏和智慧。它们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在我看来,劳莱与哈代之所以好笑,归根结底在于他们对待每一次考验都全力以赴。
他们从不放过任何机会,每一次都真心诚意地和命运较劲,看上去可爱得要命,又可笑到极点。
他们的电影里几乎从不涉及爱情。有的常常是婚姻的诗意化情景,但那又是另一码事。婚姻也是一种考验,只要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屈身其中,它就充满了喜剧的可能性。
爱情向来不值一提。而且,大概是因为我在大萧条的童年时代深受劳莱与哈代的毒害和引导,终生受其影响,所以我可以很自然地在讨论人生时绝口不言爱。
它在我看来一点都不重要。
那什么看来才重要?真心诚意地和命运较劲。
*
我有过爱的体验,或者说我认为有,怎样都好,不过我最喜欢的那种爱可以简单描述为“一般礼貌”。我对某个人好一阵子,甚至有可能好上很长很长时间,反过来,那个人也好好待我。其中不必和爱扯上任何关系。
同样地,我也无法分清自己对人的爱和对狗的爱。
除了看电影里的喜剧演员表演,听广播里的喜剧演员说话,我小时候还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抱着家里无论对什么都很亲热的小狗,在地毯上滚来滚去。
到现在我还经常那样做。最后狗开始感到疲倦,感到困惑又难受,我还依然感觉良好,我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永远。
嗨嚯。
*
我有三个养子,其中一个曾在他21岁的生日那天对我说:“你知道——你从未拥抱过我。”当时他即将随和平部队前往亚马逊雨林。
于是我拥抱了他。我们彼此相拥。这感觉很好。就像是抱着我们以前养过的一只大丹犬在地毯上打滚一样。
*
爱若存在,你自会发现它。我认为去寻找它是件愚蠢的事,并且常常有害无益。
……
“那儿有个猛的。”哥哥宣布。他指的是远处的一朵积云,看上去活像生奶油堆成的派克山峰。
他让我听它的咔咔声。头两声很快闪了过去,接着是一阵寂静,然后又传来短促的三声,随后一切重归宁静。
“那朵云有多远啊?”我问他。
“呃——大概一百英里吧。”他说。
我的感觉是:这太美妙了,我大哥居然如此轻易就侦测出了那么遥远的秘密。
*
我点了一根烟。
伯纳德已经戒烟了,因为他还要活好长时间,这很要紧。他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要抚养。
*
没错,正当我大哥思索着关于云的事情时,我的天赋头脑里所幻想的正是本书的故事。它讲述了废弃的城市,精神上的人类相食,乱伦,孤独,爱的缺失,死亡,等等。它将我和我美丽的姐姐描述成怪物,以及如此种种。
这很正常,因为我是在去葬礼的途中想出它来的。
*
它讲述了曼哈顿废墟中一个可怕老头儿的故事,瞧,那儿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死于一种名叫“绿死病”的神秘疾病。
和他生活在一起的还有他目不识丁、身体虚弱还怀着身孕的小孙女,梅洛蒂。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想他就是我自己——尝试当了一回老年人的自己。
梅洛蒂又是何人?我想了一会儿,原来她就是我姐姐留在我记忆中的残像。如今我可以肯定,她就是我在假想自己迟暮之际,用残存的全部乐观想象力和创造力构建的人物。
嗨嚯。
*
这位老人开始写他的自传了。他的开篇——用我已故的亚历克斯叔叔的话来讲,那是宗教怀疑论者做晚间祷告时应当用以起头的几个字——如下:
“致相关者。”
既有趣又悲伤……几近完美。
——《洛杉矶时报》
想象力爆棚又欢腾……我们悲惨疯狂未来的一个精彩绝伦的版本。
——《哈特福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