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虚编著的《铁轮》一书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描写工农武装革命的长篇小说。小说以20世纪20年代大革命为背景，主人公从一个靠种地勉强为生因封建剥削而失地的青年农民流入城市成为产业工人，继而失业，后投入国军抗战，反对屠杀工农群众，战地起义，最终参加了工农红军的曲折经历，刻画了一群各种背景、各种阶级的青年男女，为了自由、解放的共同理想融入革命洪流的群像。

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建立文化强国，展示绚烂的民族文化，弘扬中华文化，云南当是此中的一支劲旅。

文化，人类社会实践中所获得、创造物质、精神的生产能力和财富的文化，是推进社会的原动力。国强大于经济，伟大于文化。云南文学丛书，为云南文化建设，丰厚文化累进的积淀，为保存云南的文学资料，满足读者和研究者对它的需求，既积极筹措编辑百年前的先贤名篇，又见于现当代更多投入民族解放运动走出三迤的滇人，或以此为第二故乡，乃至最终安息于此的外来人士所写滇的部分原著。就目前条件，它以最大的包容性，呈现出近百年新文学运动在三迤百花齐放的姹紫嫣红。它并非一般的作家选集，除个别特殊情况，是每位一本。深为多产、涉及多种文学样式、更为苦于生计治印的闻一多、冬日无衣御寒的朱自清这样的大家，未能留下一本于滇的书面文本所遗憾。丛书所选所编为作者最具代表性、不同文学体裁及其与滇迤相系的人文基因且具作家思想、艺术个性的作品。对这些作品应历史唯物地正视、珍视它们有过的不同影响。

丛书该能增进对滇迤人文的认识，展示三迤文学发展的轨迹；以其绵力，为创造云南的物质、精神财富尽力。

张天虚编著的长篇小说《铁轮》就是该系列丛书之一。

序

关于《铁轮》

《铁轮》外话

第二次付排赘语

第一部 动荡的土地

 一 动荡的土地

 二 兵士的弟兄

 三 祥生和蕙英

 四 灾病

 五 天生的农夫

 六 穷人不单是我家

 七 大喜日

 八 不稳的风

 九 山头的情恋

第二部 战栗的都会

 十 都会巡礼

 十一 天堂里的地狱

 十二 战栗的都会

 十三 侥幸的尝试

 十四 破灭

 十五 在辙里

第三部 知识层

 十六 低级的人们

 十七 胜利

 十八 逃逸

 十九 绝路

 二十 别

 二十一 转变

 二十二 “九一八”的青年

 二十三 风雨之中

 二十四 请愿前后

 二十五 和平神畔的“一·二八”

第四部 向着太阳进军

 二十六 复仇

 二十七 新天地

 二十八 联欢会

 二十九 向着太阳进军

“唉，到处老鸦一般黑！”她茫然地低下头，耳边又听他沉重的：

“那时，爹爹没有人送饭，忍饥挨饿，狱卒毒打辱骂，老犯欺负，害起病来，也就回……去了！……” 高个儿说到这里，眼里的泪珠圆溜溜地滚下来。有着一颗脆弱多感的心的老妇，发红的热眼包也挂下两行热泪：

“唉！这样，他便做土匪去么？”同情的带哭着说。

“家里好些的东西，都在那天给地主的家丁搬去了，有几样笨重不值钱的留着。弟弟勉强可以起来的时候，看着这些情形，伤心极了，独个在家里哭了半天……”

“死了的人也没人招呼出去么？”

“噢，隔邻有个王大爹帮忙招呼。母亲死后，弟弟动不得，也全是靠他来招呼，热粥给他吃。后来，帮着弟弟把家中粗重东西卖了，葬了爹爹妈妈。那时，家徒四壁了。弟弟想不要命地去杀死田主报仇，又没力量，活又做不了……穷人到这时真是走投无路了……”

“唉！难道穷人的命是该如此吗？”想着这样的日子将要有逼来自己身上的一天，老妇情急地叫了起来。

“弟弟想去死，仇没报了；想活，又没路活。才想起杨家坝离自己家乡不远，那里有窝土匪有些是早前认识的，他便发狠去投效他们，想将来可以出头回家报仇！……”高个儿说着，很兴奋的切着牙齿。

“那真难怪他呀！……要不走这条路……”

“这都是有钱人家的好处！穷人就活该给有钱人做一辈子的牛马奴隶。像我们，命也给人家管着，要去打自己的兄弟，谁敢不去？——这碗阎王饭，我早就不想吃了，在先请假回家的意思，也是想到家里仍然苦找苦吃的种田地去，——当初我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心痛如刀绞！真是求生不得，寻死不能！想去杀死仇人，自己也同归于尽！唉！老伯母，人家有人把门，也有狗把门，有枪有刀；我呢，只有两个空着的拳头！”

高个儿痛苦不堪地歇了一歇。老妇人想开口，却又让他打住：

“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万分无奈，只得依然转回来找这碗阎王饭！现在，唉！只得掮着枪去打自己的兄弟！……”

“——唉！”

由窗口飘出一阵翻身响，跟前一声沉重的叹息，老妇人不经意地抬起头，看看窗口，却又听见一声：

“高启，老在外面咕噜什么？”

里面这么一叫，打断了高个儿的热话，他回过头，又转回来：

“哦！老伯母，时候不早啦！打扰你一晚。我们明早开拔，要歇息才好走路，明儿早见！”高个儿这时才想起来穿鞋子。

“好！辛苦一天，明早又累了，歇息吧！天亮我起来招呼！——唉，你可宽宽心心的，下回转来，再转到这里同我讲讲。”

“谢谢你！老伯母！”叫“高启”的高个儿说着依依的往里面去了。

老妇人初初的感觉得疲劳，感觉得夜深，站起身来时，打了个呵欠，抬着她那个嗡嗡耳鸣的头，跟着高个儿进门。

P26-27

天虚这部《铁轮》，对于目前在上海市场上泛滥着和野鸡的卖笑相仿佛的所谓“幽默小品”，是一个烧荑弹式的抗议。

近代的好些青年人，真真是有点岂有此理！几乎什么人都要来“幽默”一下，什么人都要来“小品”一下，把青年人的气概，青年人的雄心，青年人的正义，青年人的努力，通通萎缩了。大家都斜眉吊眼地来倚“少”卖俏！我真是有点怀疑，你们的精神是真正健全的吗？ 本来“幽默”是一种性格的表现，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勉强得来，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假装得来的。最高阶级的“幽默”是一种超脱了生死毁誉的潜在精神之自然流露。子路赴卫难，冠缨被人斩断，当然颈子也一定断了半边，他说“君子死而冠不免”，便结缨而死。淝水之战，谢安石对敌百万之众，寂然不动，弹棋看书。要这些才是真正的“幽默”。现在的“幽默”专贩，哪一位有这样的本领？稍稍被人警告得几句，便要脸红筋胀，“狗娘养的”破口大骂起来，一定让“幽默”笑断了气罢。

低级的“幽默”，人人都可以假装出来，被人误解为滑稽、俏皮的这种“幽默”，在我们学过医学的人看来，每每是一种精神病的表现。它是逃避现实、畏难怕死的一种低级精神之假面。弄得不好，是有送进疯人院的可能的。大抵这种人的社会欲望本来很强，一切虚荣心、利欲心、好胜心，都是不弱于人的，然而遇着了社会的障碍得不到正常的发泄，便自行由外界的现实遮断起来，封闭于自己的内部。在封闭不甚严密的时候，其被禁压了的欲望，便流而为有意识的“幽默”，那个滑稽的假装行列，有时也会是对于现实的无力的反驳，然而在其本质上不外是对于自己的逃避行为之解嘲。心理学家称之为“合理化”（Rationalization）。但到这种“幽默”成为了无意识的时候，自我和现实之分裂已经完成，社会也生出了有和他隔离的必要来，便是送进疯人院！

现在的“幽默”家们，尤其年轻的“幽默”家们哟！你们要当心，该不是患了早发性痴呆症（Dementia Praccox）罢？

大凡一种病态成为了社会的流行，那是有它的社会病根存在的，这种病根一祛除了，病态便自然消灭。现今正有不少的医国医世的大国手在拼命地拔除这种病根，然而患了这种病的人，你们该早早警惕，在未人疯人院之前及早治疗，假使没有本领去拔除社会的病根，至少是拔除自己的心中的病根罢。站在国人的立场上，为救你们自己起见，与其长久地“幽默”，我宁肯劝你们去“发泄”。

不要再假装“幽默”了，不要再苟安于偷懒怕难的“小摆设”了，你们把你们的被禁压了的欲望向积极方面发展罢。譬如天虚的这部《铁轮》，虽然是对于你们的一个无言的抗议，然而也是对于你们的一个对症的药方。你们请把你们的被禁压了的社会欲望向更宏大的分野里去展开，升华而为宏大的硕果。你们的抑郁被扫荡，社会的抑郁也可因而被扫荡，这正是救己救人的大事业。

我这样的叫嚣，怕会是不投你们所好的吧。但请你们不要生气，用力把你们的理智恢复起来，不要成为了感情的奴隶。如你们定要生气，以你们主张“幽默”而破口大骂，你们须要知道那已经是一种病的发作，如不及早回头，你们是很危险的。

疯人也尽可以打医生，然而哪个医生会生气呢？

天虚以一个不满二十三岁的青年费了三年的心血，经了几次的打击，写成了这一部五十万字的《铁轮》，这正是我们年轻人应有的气概，不管他的内容是怎样，已经是我们的一个很好的榜样了。

并不是因为作品的大，我便感服，“大”是不容易藏拙的东西，这部《铁轮》难免有拙稚之嫌。然而在我看来，拙稚却胜于老朽，年轻人是应该拙稚的。譬如有一位三岁的童子而谈出三十岁般的老成人的话，我们与其佩服他是“天才”，宁可毫无疑虑地断定他是病态，那是早老症，是松果腺的发育受了障碍的。

年轻的朋友们哟，我们来赞美拙稚罢，我们来参加这种精神的膨出运动（Innation）罢。中国的文艺界应该再来一次“狂飙突进”（Sturm und Drang），把一切老朽的精神病态扫荡得一干二净！！！

至于《铁轮》的内容，有《铁轮》自己在，同时我把天虚写给我的一封长信也退还了他，劝他连同他的《<铁轮>外话》一篇一并发表在我这序后，以节省我介绍的笔墨。不管是赞奖或贬斥，有愿意来品评《铁轮》的人，至少应该把这《铁轮》来回转一遍。

郭沫若

一九三六年一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