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鹏池著的《芦花瑟瑟》首先是作者写给自己的，作者会为自己的记忆和才情喝彩自豪，会为自己的人格升华而欣喜若狂；其次《芦花瑟瑟》也是写给作者的乡亲好友的，期盼触发共享共鸣。文学作品可以超越家族、社团、阶级、国家，还能超越地域和时间而存在，如同通过书中的“孙大爷说书”那样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人，促成社会走向文明。文学拒绝宣传、反对说教，它以植人心田的人物形象潜移默化地陪伴和影响每一个听众和读者的成长。《芦花瑟瑟》的出版表明胡鹏池在独立思考、自由写作上开了一个好头，他正捧出自己的力作供众人分享。

胡鹏池著的《芦花瑟瑟》是一部作者回忆儿时故乡人物的作品。书中的毎一个人物，都是那么可亲、可敬、可爱、可怜、可叹的鲜活存在，作者文情并茂，表达了对人的生存状态、对生活、对生命的真挚情感。全书浓缩着深沉的历史内涵，有令人震撼的真实感。

百脚街

故乡的土地和气候

那湖、园子和院子

老姑娘出嫁

章天与等姑娘

四个女人的故事

兰姑娘和她的一家人

李楞子与外祖父

大金叔的日子一团糟

听孙大爷说书

代表同志姨

村长常新万和他的算命瞎子的爹

野驼子

四世同堂的工人阶级家

一个地主儿子的大学梦

袁和尚

儿时食瓜

放鹞子

桂花树

灯节

焖玉米

粯子粥

祖父母的豆腐坊

后记一 只有那屋上淡赭色的瓦松

后记二 母亲的生命就这样溜走了!

百脚街

我的故乡三兴圩镇是长江北岸的一个极普通的农村小集镇，地处长江入海处的冲积平原上。除了江边那五座被称之为“山”的小丘外，这儿的平原一望无际。所以，我的故乡并没有山峰之峻峭，没有曲涧之深幽，也没有荒林之蓄美。平坦意味着平淡，平淡产生不了诤隋画意。就像我现在，一个七十岁的老人站在一世人生的尾端，回望我的儿时生活，其实也一样。

镇子东西走向呈一字长蛇形，细细长长，弯弯曲曲，绵延竟有三华里之长。

街北房屋的背后是一条河流，河面仅七八米宽，灌江的河水永远是混浊的，不深也不浅，从未干涸见过底，也从未泛滥上过岸，河水日夜缓缓地向东流去，无风的日子几乎看不出它的波浪。

街南的屋后则是一条泥土和沙子混成的马路，成日价被来往的车辆掀起蔽天的灰尘，将小镇的空气污染。

街道用碎石子儿铺就的，最宽处也不过两米多，勉强能容两辆木轱辘独轮车嘎嘎地对面穿过。

南北方向有十数条短而局促、窄而肮脏、对称排列的小巷，每一条小巷的两侧鳞次栉比排列着数不清的茅厕，一多半的茅厕有简易的草棚子，简陋的坐架子；一小半儿干脆就是露天的粪缸，一眼望去白花花，无数攒动着的蛆在同一个肮脏的平面上力争上游，蛆从这儿爬出来，钻进土壤里，演变成蛹，再从土里钻出来，蝇就诞生了，一群一群地在人世间嗡嗡地飞。男人们在如此丑陋的茅厕若无人地撒尿掏家伙，女人方便时也全露出白森森的屁股。

街北的居民穿越着这样的小巷走上马路，街南的居民穿越小巷去河边汲水、淘米、洗菜、浣衣、涮马桶。

老人们都称这条街为“百脚街”。所谓“百脚”，即是“蜈蚣”，一种狰狞、丑恶且有毒的节肢动物，小镇的几何形状很符合这种动物的形象。蜈蚣和蚂蟥是我童年时最害怕的两种动物，害怕它们的毒性，更害怕它们丑恶的模样。故乡的街道竟被比喻为这样一种凶恶、恐怖、丑陋、低贱的动物的外形！真使游子们无言。

老人们还说街东头的那两棵银杏树是蜈蚣的两只眼睛，相传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果真是遮天蔽日，郁郁葱葱，躯干粗得需要五六个人手拉手才能合围。眼睛当然是长在脑袋上的，这两棵银杏树所在之处原有一座巍峨的关帝庙，乡人们都称其为“东大庙”，这就是蜈蚣的脑袋了。国共内战的末期，一座国民党的炮楼依庙而筑，于是新四军在攻打炮楼的同时也将关帝庙一把火给烧了。东大庙无端地毁于国共内战的战火纷飞中。

至于这条百脚的尾巴在哪里，则有两种说法。有人说，百脚的尾巴是垂下来的，那就是街西首的一口井，就在外祖母家庄园的篱笆外。井口只有锅盖般大小，早已干涸而废弃，但事关风水，一直无人敢动，直至公社化后才被彻底填平了。也有人说百脚的尾巴是向上翘的，那就要从街尾再向西走上二里地，那里有一个小小土地庙，蜈蚣的尾巴就是庙中的那根竖起的旗杆。合作化后，土地庙改作生产队的猪圈，泥木结构的几尊菩萨都早已尸骸无存，旗杆也早被砍下来不知何处而去了，只剩下一堆碎土残墙。P1－3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最难忘却家国情怀

龙年刚入冬，胡鹏池给我发来了他的书稿《芦花瑟瑟》，是描写故乡农村的，我刚读过几篇就有了惊艳的感觉。一、场景美。人物美，意境美，故乡怎能不美？1．场景美

中秋前，一个说不定的日子，就在谁也不在意的时候，院子里忽然就有了淡淡的桂花香。走近一看，最初只是几根枝条上抽出了百十根纤细如丝的茎，每根茎的端部则有几颗小米粒般白色的苞蕾，那么的小巧而美丽，那么的结实而坚挺。不几天，所有的枝头就都布满了这样的蕾，蕾就变黄了，整个树冠就如黄金灿烂的伞盖，在秋阳下闪烁着光芒。渐渐地，苞蕾绽放了，成小“丫”状，花香也就日渐浓郁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馨香之中。香气穿透门窗，弥漫了整个房间，穿透蚊帐，浸润了床与被。

一年之中，我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总是在这馨香中甜甜地睡去，又在这馨香中舒服地醒来。只伸了一个懒腰，只揉了一下眼睛，鼻子一嗅，就发觉空气又比昨天更香了。

——《桂花树》

那篇《那湖、园子和院子》，更是一幅锦绣江南的工笔画，色彩亮丽，构图精细，不带一丝匠气和烟火气，美得让人窒息。

杨树、柳树都枝长叶茂，枝儿叶儿随风飘荡。有两棵老杨树倾斜了，根须暴露在湖岸，几枝碗口粗的树枝儿蜿蜒地伸向湖心。每到夏季的中午，远近农户家的野孩子们不知从什么地方游了过来，有时三四个，有时七八个，全都一丝不挂地站在弯弯的树干上，准备跳水，树枝像弹簧一般地起伏着。孩子们像喜鹊似的喳喳叫着：“你先跳！”“你先跳！”“你敢不敢？”“你敢我也敢。”三四或是七八根青葱玉琢般的小鸡子儿，带着晶亮的水珠儿骄傲地挺着，阳光穿过树叶儿照过来，格外的鲜亮。岸边密密的草丛中蚱蜢子没完没了地跳着，树上知了们没完没了地唱

着，春天夏天的大自然都是那么的热闹。

有什么比阳光下带水珠儿的青葱玉琢般的小鸡子儿更美丽的物件儿呢1

2．人物美

先就说宝姑娘那个长相，瓜子脸儿，樱桃嘴儿，柳叶眉儿，身段儿高挑，那腰肢儿细得唷，喔唷唷唷！走起路来风摆荷叶般地轻盈，说起话来轻声细气，那声音就像天边那一镰弯月旁漫卷着的几丝纤云．遥远而分明地飘着。

——《四个女人的故事》

大姑娘、小媳妇们固然美得耀眼，老太太们也很美！

别看这个老女人的前相不怎么样，她的背影却是那么的苗条，那行走时扭动的腰肢，上下颠动的屁股，像流动的音乐，特有韵律，那么婀娜，那么美丽的！

——《章天与等姑娘》

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作者同意前半句，显然不同意后半句。作者笔下的男人也很美。

日光明晃晃地洒在河面上耀得人眼睛发花，揉揉

眼就看见了那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扛着大麻袋子跃

过甲板的身影，那跳跃的矫健身姿，日光下隆起的肌《芦花瑟瑟》的神韵所在。那山、那水、那故乡，一经触碰、摹写、阅读，便和天地宇宙有了呼应，与人生的终极价值有了联系，而让我们永世难忘、生死相许。

拯救自己就是拯救社会。对自身的再认识，就是启蒙的必修课。非如此我们不能做好自己，走好自己的人生道路。孔子说：“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后茂也。”每一个人坦然地面对自己、做好自己，必然形成巨大的合力推动社会发展。所以《芦花瑟瑟》首先是作者写给自己的，作者会为自己的记忆和才情喝彩自豪，会为自己的人格升华而欣喜若狂；其次《芦花瑟瑟》也是写给作者的乡亲好友的，期盼触发共享共鸣。文学作品可以超越家族、社团、阶级、国家，还能超越地域和时间而存在，如同通过书中的“孙大爷说书”那样影响一代又一代的人，促成社会走向文明。文学拒绝宣传、反对说教，它以植人心田的人物形象潜移默化地陪伴和影响每一个听众和读者的成长。《芦花瑟瑟》的出版表明胡鹏池在独立思考、自由写作上开了一个好头，他正捧出自己的力作供众人分享。

盘古劈开混沌，混沌并没有死去。“发现自然界的定律和法则，并使预言成为可能，这是科学的一个巨大成就。但是在临界点上——任何新事物涌现的地方一一切都是突显和未定的。”混沌理论指出稍长久的气象不可准确预测，人类社会在每一个混沌点上都是生命历史的崭新起点，我们的所有努力只是在推动社会良性发展。

胡鹏池在描写故乡，更是在剖析自己，展示心扉，为建设更美好的精神家园去追寻生命里、生活中的真善美。

我们缅怀找寻的不是哀伤惆怅，不是旧梦残影，而是正在升华的新理念、新思想，以及把握当下、拓展未来的勇气和信心。

真有家国情怀吗？胡鹏池和我都相信是有的，是值得去争取和拥有的。

唐伟

2015年1月22日

母亲的生命就这样溜走了！

今年3月13日这一天，我们这儿的天气特别好，早晨的阳光灿烂而新鲜，亮堂了半个房间，房间里充溢了初春的暖意。

与前一夜的烦躁相比，九十高龄的母亲这一夜睡得特别安静，气色相当好，白白的，也有血色。如果没有皱纹，没有稀疏的老年斑，就像小姑娘的脸色一样好看。

九点钟的时候，母亲已经醒了。我走到床前说：“妈，该起床了。”母亲说：“我今天不想起床呢。”我说：“那就再睡半个小时吧。可不许赖床唷！”母亲点点头。

半小时后，我与保姆一块儿服侍母亲顺利地起了床，坐在沙发上，然后由保姆给她洗漱，吃药，吃早饭。我就上楼（我们家是跃层）来到我的书房上网，然后下楼。保姆说：今天你妈特别乖，吃得可好了，喝了半杯牛奶，一小碗稀饭，一个鸡蛋，几筷肉松，一小块腐乳。

你真棒！我竖竖大拇指表扬了母亲。

那时已是十点半了，我对母亲说：你又是三天没大便了，今天得打开塞露。母亲很顺从地让我们摆弄，然后我就抱着她到卫生间。

母亲的双臂勾着我的脖子，母亲的脸颊贴着我的脸颊，母亲的热量传过来。有一周多了，每天都是这样做的，每当这样的时刻，我会涌上一阵幸福的感觉。

保姆利用这个空当，赶紧将房间的窗户打开，通风透气，打扫卫生，将母亲的床单、被套全部换了干净的。

母亲坐在马桶上，我坐在一旁的小凳上陪她说说话。我问母亲有没有大便，她说我也不知道。我说肯定有了，我闻到臭气了呢，母亲也未置是否。我说你就再坐一会儿吧，没准还会有，母亲点点头。又坐了十几分钟，我把母亲抱起来，保姆为她洗屁股，擦了爽身粉，换了尿不湿。我再次将她抱进房间里去，坐在沙发上，把双腿搁在床上，盖上被子，再拿一个电热水袋让她自由地拿在手上或置于腹部。

来回抱的过程，我也感到累，我问母亲：这样坐

保姆是在母亲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情况下才请的，到这天为止四十天，只做半天工，上午十一点半就走了。我与妻开始忙着搞午饭。我们吃好饭，一点钟的时候，搅了半个橙子汁又加了一点蜂蜜让母亲喝了。我问母亲甜不甜，母亲说甜。于是又配着喝了半支口服液。

一点半钟的时候，妻的妹妹来了。她和妻在厅里说着话，又进去问候了我母亲。母亲回了话说：你来了。我问母亲她叫什么名字，母亲说叫建华。妻妹子说：妈妈（家乡话中伯母的意思），脑子呱呱叫。母亲给她一个笑脸儿。妻妹说：你母亲不简单，脑子不糊涂。  两点多钟的时候，我又喂母亲吃了一大块红薯。母亲说嫌多了。我说能吃多少吃多少。结果也全吃了。

约摸又过了半小时，我为母亲准备了一小碗鸡汤泡饭，里面放了鱼圆与山药。

母亲的吞咽功能早已很差了，喂饭的过程比较长，我会用各种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说话，问问看到她睡着了。没有忍心叫醒她。于是就到厨房里，将中午的碗筷洗刷干净了，做些晚饭的准备工作。这个过程可能有三四十分钟，这就到了五点半左右。

我再次走到母亲面前，看着母亲睡着了。我说妈你醒一醒，把这支口服液喝下去。她不理我，我把她的脚放下来，摇摇她的身子，她还是不理我。我有点慌，摸摸她的脸，脸热热的，也有红晕；摸摸她的手，手也是热的；摸摸她的胸，胸很热。将手放在鼻子下，没有鼻息；把她的脉，没有脉息；将手放在她的胸口，没有感到心跳；将头埋在她的脖子旁，没有听到她喉咙的声音。我完全慌了，掐她的人中，摁她的太阳穴，将她搂起来，脸靠着脸，一只手拍着她的肩和背，完全没有一丝回应。

我开始哭喊起来：妈！妈！

几十声喊过去，我仍然不相信母亲就这样走了。我无助地看着母亲的脸，仍然是白皙有红晕的，我再将我的脸贴上她的脸，仍然有热量传过来，然而她再也没有些微的反应了。

母亲的生命就这样溜走了，乘着我不在意的时候。我将时间定义为3月13日下午5点20分，其实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也许是在我洗碗洗菜的时候，也许还要更早些。谨以此文献给已在天国的母亲！谨以此书献给在天国的父母亲。

2012年11月18日清晨胡鹏池于江东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