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碎裂
那年我25岁,正在迷恋100年前的印象主义与他们对于工业革命的伟大的艺术关照。这些素材直到工业革命进入欧洲的博物馆怀旧状态时我才发现。这是我在2000年写作本书时最重要的思想发现。我突然间洞悉了时光的幽幽通道,它在艺术与工业、阳光与空气中自由延伸而极少有人在上面行走。
工业革命正酣的时候,印象主义画家莫奈在法国南部的亚嘉杜,用油彩截取了那时的光阴与阳光留给了后人。今天,我们在看到《撑阳伞的女人》时,蓝天流云下的阳光草地,那段午后时光,里头有秘密的通道,有人发现了吗?
莫奈的午后,还停留在20世纪80年代和20世纪90年代。
与莫奈一起向古典的农业时代作别的,还有英国大画家康斯坦布尔震撼人心的画作。
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怀旧语境下,康斯坦布尔的画作中,教堂、阳光、田野、祖母、马车……都成为告别演出前的神秘预言。
我在《魏文侯的庄园》里,看到那田园般的乡绅时光将渐渐向羊吃人时代投降,教堂的公共领域仪式正在瓦解。一个艺术作品的阳光午后有那样的山崩地裂。
英格兰神圣还没有碎裂的年代,只能在康斯坦布尔的画作中躲藏,就像我在英国康沃尔地区的奇平纳姆幻游般在那个夏天午后时光。有预谋的风景
2006年,在一种幽玄的力量安排下,我在南英格兰——康斯坦布尔画作取景的地方,因为坐错了车需要在车站等下午的火车。那天,当我在等车的时候,无意中误入了奇平纳姆镇午后的艾文河边和一段震撼人心的午后时光。
那天,我起初只是沿河而行,看到成精的大树与一片起伏的空地上风中弯腰的草,草如大海一样翻涌,整个世界突然间都流动起来,我感到隐隐的神秘。
继而,我在河的拐弯处看到高大的柏杨树风景和红色屋顶的农舍,他们就是风景画的好景致,仿佛是19世纪的一样而不动神色。我进入画作意象中而企图成为画作的一部分。
继而,从一座工业革命时代留下的铁桥上穿过,我看见天蓝的河水与倒映的云彩一起,在绿色的田野上静静而过。
继而是悟禅的牛群,它们卧在草地上。这仿佛是《魏文侯的庄园》的写生地,全部语境都是18世纪、19世纪、20世纪,时光在布景为人的心灵之上演一出思想好戏。
后来,我看到的是漫天的草地与红色的野花,生长在轻轻地涟漪的湖水边。它们是一大块波斯的织毯,花纹无比繁密,勾画出了另一个时代的午后阳光。
我在眩晕中走过了这一段风景和它有预谋地设置的几个天堂般的意象。那个午后,时光照在这片梦幻的土地上,风寮全为怀旧和历史。意象仿佛百年已过。我幻觉在历史的幽幽小径上,不能分辨心中的风景与现实的风景。
终于,高潮的时分出现……
在亮丽的阳光下,一座小小的丘陵出现的远远的视野中……丘陵上面有树……有弯弯的小路……有宁静的村舍……有干草垛……谁家的母亲也许在抬手望远,像告别古典时代的一个手势……康斯坦布尔的《白马》在那里穿过的还是那条河吗……布芳的喷水池在农舍的路边悠悠地流着……最终,像王家团庄午后的云彩与白杨树组成的乡愁。
P8-P10
《苏非的果园》于我是一片秘密的心灵田野。
虽然是一名互联网媒体从业者,但我喜欢跨界于这样的一个传播学思考:先自乡村建设研究这一小径起始,跨过传统社会时间的河流,访谒先朝修道者的拱北,探幽心传知识的山门,最终,全美了一个“苏非的果园”这一理想心界的诞生。
2004年开始的纯手工写作持续了十年,所有的写作都是在午夜时分完成。星宿全聚之夜,思想的副功令人甘之如果。及至2014年收笔时,我发现一个快速瓦解和宏大构建的时代正笼罩着我和变化中的故乡王家团庄,这使得本书在后期的写作中开始有意识地传达人心的修造对于今日乡村建设的重要意义。
苏非主义是11世纪兴起于西亚的伊斯兰宗教哲学源流,15—17世纪向东传播至中国,盛花而果。在甘陕宁的地理边际线上有一道文化的友好界面,一边是苏非主义,一边是王阳明的心学。这不是一个历史的巧合:内修于心,外力于行,知行合一,两世吉庆,是这两支哲学的清泉之源。
为此,本书选择了我的故乡作为一个人类学样本,我想自由描绘它的传统社会碎裂进程及它一直珍守的心灵遗产。
社会形态不可跨越.变革越快,历史的后视镜所需要的景深就越大。在今天的互联网社会击打下,思想要寻找仪式的外形,乡村要呼唤碎片的认同,我经历并深深呼吸的那个传统社会,在它的快速瓦解中,确实需要上述的人类学关怀。苏非主义在心灵的关怀上求索于思想向内的路径,在外形的界面上释放高贵谦让的商谈伦理,这令我对传统社会瓦解之后的乡村建设怀有美好的图景期待。
本书有意识地偏向了传播人类学作为方法论,原因是我无意中跨入的一个研究领域。那时,我确实受到了哈贝马斯的(《技术和作为意识形态的科学》、芒福德的《技术与文明》、伊尼斯的<变化中的时间观念》、麦克卢汉的《理解媒介》、费孝通的《江村经济》等作品的研究方法的影响。作家张承志对西北乡土社会大跨度长时间的思想探寻则是我在思想上的前方路标。
以传播学的方法来做一个乡愁仪式时,一个注定的口唤使我得到了青年电影导演吴明晓的帮助。吴明晓用了近一年时间,为本书绘制了21张油画作为插图。这些画作天才地传达了我所构想的那个苏非的思想果园的理想样式,以及每张画作后面确实隐藏的神秘的艺术灵光。因此,她也成为本书的作者之一。就像日本电影导演黑泽明的那些手工图画脚本成为后来的著名电影镜头一样,吴明晓的这些美术作品也许将成为她下一部电影的镜头。
写作中,我得到了父亲王彦第哈吉(哈吉,阿拉伯语意为朝觐者)的口述历史指导。他今年81岁,是王家团庄清真寺管委会的学东,也是一名口述历史的高手。他百科全书式地掌握着王家团庄和周边几十个村庄鲜活的人类学资料,如苏非道统、血亲谱系、百科风物、秘密历史、风俗仪式、民间文学……这些口述史给了我清泉一样的浸润和给养。
出版中,我得到以下几位老师和朋友的专业帮助:东方出版社的文艺编辑部主管张杰老师对西北历史和社会有独到的研究.他认同我所做的这一边缘的思想探索;本书的责任编辑王丽娜认真而热情地全美了这一作品的问世;设计师汤妮用干净的花卉图案和宁静的页面表达了我对这本书的审美诉求;《嘹望东方周刊》的渠魁则因为特别的机缘而成为我的思想同行者,并自始至终在默默帮助我。
最后,要感谢我的家人和朋友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相助。
由王正鹏著的《苏非的果园(一个西北村庄的传播学随笔)(精)》是一本宁静的文化随笔。它的新鲜之处是,作者用传播学视角抒发了一个大众文化时代对于自己的故乡一个西北村庄的文化乡愁,文化乡愁是中国传统文人的精神家园,在今天的互联网传播时代仍然如此。作者从传播学的角度对一个村庄里的风俗、家训、传说、植物、动物、礼仪、风尚等作了唯美的表述和哲学的思考。
苏非派是伊斯兰教中神秘主义派别的总称。这个兴起于西亚的伊斯兰宗教哲学源流,在中国西北的乡间,通过口传心授顽强生长了七百多年,盛花而果。作者王正鹏用深情而理智的目光回望自己的家乡,一座饱浸了苏菲教义的西北村庄,从传播学学者的角度研究这个文化标本。他记录沉默高贵的乡亲父老、内向从容的花果走兽,饱含真挚与虔敬的乡间仪式,再现了一种清新而坚定的生活方式,一种沉默而强大的信仰传承。
人类的文化碎片只要还在传承,就一定有一根秘密的绳索,这根绳索也许是血统,也许是道统。《苏非的果园(一个西北村庄的传播学随笔)(精)》是传播学学者王正鹏历时十年写就的文化随笔,是神秘的苏非派在中国西北乡村的传播记录,也是一部信仰者的集体生命传记。收录《自耕农的毛驴》《西里西来的绳索》《一个人的大光阴》《公共领域的阿舒拉粥》等随笔五十篇。 青年导演吴明晓为本书绘制21幅全彩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