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不住的乡愁》是“中国专业作家戏剧典藏文库”系列丛书其中一本。
本书作者王梓夫,笔名秦桑,他既是一名作家,也是一名剧作家,以细腻的笔触、优美的语言见长,这些作品大多注重渲染,跌宕起伏的情节中别有一种韵味。作者王梓夫用最简练平实的语言记录和吟唱了平凡人的平凡生活。作品立意深刻,内容积极,具有出版价值。
王梓夫编著的《挽不住的乡愁》是一部散文集。作品收录了《挽不住的乡愁》《充满恐惧的小院》《我那匹可怜的老马》《生活的峡谷》《青蛙的禁忌》等几十篇散文。作者真实地记录了生活中各种细节带给他的感受和思考,有乡愁有梦,有环境变化有人生感悟,有食物有人,作品满是生活气息,也填满了人生百态、世事变迁的喟叹,是一部集文学性与可读性于一身的散文集。
挽不住的乡愁
一
乡愁如梦,抑或说,乡愁即梦。
自从离开那个我曾经厌恶的小乡村之后,我的梦境便被一些真实的影像占据了。我家住在村子的最西边,最初的时候已经算是村头了。那是因为父母兄弟两个分家,老宅分给了伯父,父亲只能在原来的场院重新盖房。场院一般是在村边或村外的。那时候我大概四五岁光景,还没有上学。因为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盖房的时候我和祖父住在一起,每天都掐着小手指头算计着,还有多少天便能搬进新居。
那个梦境是这样的,我从村西头的家里走出来,穿过长长的中街,出了村东头,继续向前,向前。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山,山是圆柱形的,圆柱形的山顶上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堂。我的家是平原,一马平川,最近的山也在百里之外,小时候我是没有见过真正的山的。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随《青年文学》笔会去泰山,火车上,我向对面的女编辑描述我的梦境,她在一张纸上把我的梦见的高山与庙堂画了下来。她很有绘画天分,我便将她涂鸦的“作品”收藏在上衣的口袋里。而后登泰山,徒步,当攀上南天门的某一处的时候,玉皇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惊愕了,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作展开,我的梦境就在泰山极顶上。呼女编辑来看,她也说像,很像。
我不知道这梦境意味着什么,莫非我的前世曾经在太清宫里修行过?若干年以后,张海迪的妹妹张挪威带着我和友人重登玉皇顶,范道长请我们在碧霞元君祠吃斋饭,并为我们打卦。我把我的梦境和道长讲了,范道长只说了两个字:有缘。
奇怪的是,自此之后,我再也见不到这个梦境了。
二
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梦是一种被压抑的欲望。我自认为,这个梦境至少包含了我少年时期的一个强烈的欲望:离开这个小乡村,到外面的大世界里去。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这个小乡村贫穷、偏僻、寂寞,还有几分神秘和恐怖。
她有一个高贵的名字:驸马庄。据说是明代某驸马爷的庄园,无考。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三条街道。分北街、中街和南街,北街一大姓,北吴;南街一大姓,南吴;中街姓杂,多是孤门独户,包括可以延伸算是中街的我家。孩童时期的我是孤独的,常常也走街串巷,消磨单调寂寞的时光。南街东边有一大坑,常年有水,是村民盖房用土形成的,放在现在就是极好的光景,完全可以改造成一个街心湖。我沿着湖边绕一圈儿,想到中街去,走进一条狭窄的胡同。胡同突然断了,一个小小的门楼。进了门楼就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直通正房的堂屋,穿过堂屋便是中街的街面了。 我总是记着穿过堂屋的细节,因为常常看到那家人在堂屋里吃饭,需要从他们的饭桌后面绕过去。无须跟人家打招呼,那家人对于往来穿堂而过的人也熟视无睹。
到了中街街面上,斜对面有一个门楼,进了门楼又是一个院落。这个院落有点儿气派,都是砖瓦房,原来地主的宅院。也是从宅院里穿过去,还要进入另一个宅院,再转过两三个拐角,便来到了北街的街面。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梦境,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怎么可以从人家堂屋里穿过呢?怎么可以在人家的宅院里拐来拐去呢?
但这不是梦境,三年前,当我的家乡面临着拆迁要从地球上彻底消失的时候,我回到了这个小乡村,我重走了那条道路。当然,那可以随便穿行的堂屋没有了,那个拐来拐去的院落也没有了。遗迹尚存,老人说,你记得不错,就是这样的。这两家都姓吴,堂屋的那家属于南吴,院落的那家属于北吴。因为他们盖房的时候占用了官道,所以他们的堂屋和院落才可以随便出入。
占用官道的人家应该是有相当势力的,有相当势力的人家竟然如此讲理,这恐怕也成了遗风了。
我相信,中国人是缓慢变坏的。然而近几十年,变坏是加速度的。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