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里十八号(2)》是茅捷所著的一部长篇小说。
三十年代的上海滩。“九一八”后沦为难民的中医郑二白,从东北来沪,住进了外滩里十八号“。当时上海滩银行林立,竞争激烈。一家四国银行推出一项“大丈夫有奖储蓄”,规定得大奖者可迎娶银行董事长关肆国的千金——关壹红为妻,顿时引起轰动,储户踊跃。本来这只是个噱头,大奖得主早已内定,却不想这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弄巧成拙,大奖奖券落到了郑二白的头上……貌美出众的关壹红,乃上海滩名媛。论年龄,郑二白比她大出整整二十多岁;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关壹红自然不干。1935年国民党政府推行”币制改革”,四国银行被觊觎已久的国民党官僚资本鲸吞,一夜之间大厦倾覆,关家的资产悉数被没收,关肆国吐血暴亡,关壹红不得不流落街头,打工糊口。落难的关壹红,被郑二白名正言顺地领进了外滩里十八号,金凤凰掉进了鸡窝,一段奇缘就此展开……
外滩里是上海南市方浜路上的一条弄堂;外滩里十八号是弄堂里的一栋石库门。
郑二白,他在方浜路上开了一间中医诊所;
关壹红,这位落魄的千金大小姐下嫁给了郑二白。
茅捷所著的《外滩里十八号(2)》讲述的就是这对老夫少妻的奇葩故事。
外滩里十八号里头住着一群小市民,有拉黄包车的、炸油条的、贩菜的底层百姓,也有开诊所的中医、办报的亭子间文人,他们把“狗洞能钻、龙门能跃”的生存哲学发挥到了极致……
第一章 该忘的没忘,该记得的,一件也想不起来了
第二章 地下工作,地球上最糟的工作
第三章 健脑丸如何吃出补肾丸的药效来
第四章 郑比关多了只耳朵,关比郑少了只耳朵
第五章 楼上楼下,猫狗大战
第六章 三角恋爱变成四国大战
第七章 男的是基层汉奸,女的是军统一枝花
第八章 “军统家属”也要加入战斗
第九章 妯娌大战还是婆媳大战并不重要,要紧的是谁输谁赢
第十章 少妻代号“胡萝卜”,老夫代号“大白兔”
第十一章 瞧这爹当得既辛苦又辛酸
第十二章 管它黑日白日,有勋章就好
第十三章 棺材里有乾坤
第十四章 鱼肚里藏情诗,热水瓶里放炸弹
第十五章 拖鞋必须是一双
第十六章 十八号里的新人莎小姐
第十七章 “马”字加“扁”字就是一个“骗”字
第十八章 当德国外交官邂逅东方美女
第十九章 四国银行变成“群众银行”
第二十章 新疾顽症,一帖药解决
第二十一章 苏北名医,军方认证
第一章 该忘的没忘,该记得的,一件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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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太太脱了袜子,坐在躺椅里,老伍帮她揉脚丫子。她不停在咒骂:“这帮刁民,尤其那个万当光,以前刚搬来的时候,挺老实一个人,现在变得这么坏!刁民!”
“算了,都是邻居,脸皮撕破了不好,”老伍劝她,“这么多房客,他们要是合起伙来,你就是穆桂英也斗不过他们的,得过且过吧。”
“这帮刁民,我绝不会认输的!把老娘惹急了,天天涨房租,没钱就给老娘胖子翻身——滚蛋!”
话音刚落,就听楼下有人喊:“猫偷吃鱼啦!谁家的鱼啊?”
“要死了!”马太太骇然,“我的鱼……”
她趿上拖鞋就奔出门去。
灶披间里,地上躺着一条腌制的大青鱼,鱼嘴上还穿着一根绳子,大花猫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马太太捡起来一看,鱼肚子被啃掉大半,气得她直转悠,看见角落里的猫窝,上去一脚就给踹翻了。猫窝里几只还没有断奶的小奶猫,吓得缩成一团,喵喵乱叫。
马太太揪起一只小奶猫,咬牙切齿:“敢偷吃老娘的鱼?老娘要吃了你的小猫!”
她把小猫高高举起,做出欲摔的样子——
“马太太,摔不得啊!”万太太赶过来,不幸撞在枪口上。马太太现在是逮谁骂谁:“看看你们家的猫,它干的好事!”
“我们家的猫?”万太太莫名其妙。
“它偷吃了我的鱼!”
“怎么是我们家的猫啊?阿花是吃百家饭的,它偷吃鱼,是因为它刚刚养了一窝小猫,奶水不够。再说了,要没有猫,这十八号里的耗子还不得成精啊?”
马太太气鼓鼓地,雌老虎要咬人了!
大家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
陆太太说:“马太太,消消气!老房子,少不得阿花的。”
菜头说:“你看这小猫,刚生下来没几天,眼睛还睁不开呢,真要把它给摔死,作孽啊!”
仲自清说:“马太太,依干脆把好事做到底,这条鱼就全部给阿花吃吧!”
马太太眼珠子瞪起来:“你说什么?”
“猫是招财的,你待它好点,阿花会给你招财的!”
“还招财?别把鬼招来就不错了!”
菜根说:“上次人家送我一块金华火腿,给它叼了去,我也没把它怎么样……”
“干什么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是不是?”马太太撑着脖子叫起来,“老伍!你下来,帮我主持公道!” 老伍正嗑瓜子呢,心想女人真他妈烦,一边不耐烦地起身出门。
他前脚走,两个人后脚就溜了进来,是万斤粮和万尺布。兄妹俩的目标,就是立在墙角的那条中正式步枪。
男孩对枪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兴趣,万斤粮搬起沉甸甸的步枪,爱不释手。
“哥,让我摸摸。”万尺布凑上来。
“别乱碰。”
兄妹俩的小手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无意中摸到了扳机……
方浜路上,一支巡逻队刚好经过。就听附近传来“砰!”一声枪响,伪警察如临大敌,卸下步枪,摆出战斗姿势。还是日本宪兵经验丰富,指着最近一条弄堂,“那里!那里!”地叫唤着,冲进了外滩里。
老伍慌慌张张地跑上楼来,就见房门大开,兄妹俩早跑得没影了。那条步枪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枚弹壳。再看窗玻璃,被子弹打碎了。
“要死了!谁动了我的枪!”老伍惊呼。
天井里聚了不少人,不少是外面的邻居,跑来看热闹。
“哪儿打枪?”
“楼上……”有人指着被打碎的玻璃窗。
伪警察和日本宪兵闯了进来。“谁打枪?”警察喝问,“站出来!”
马太太吓得不敢吱声。
老伍下楼来,背着步枪,一脸尴尬。
“咦!老伍,怎么是你?”警察当然认得他。
“唉……唉……都怪我,不小心走火了……”老伍低声下气。
警察想袒护他,对日本宪兵说:“太君,没事的,不小心的,走火了。”
鬼子兵可没这么好糊弄,瞪着老伍责问:“你的,不在外面执勤,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嗯?”
“我……”老伍一时语塞。马太太忙道:“太君,我病了,他的,来看看我……”
“你的、他的、你们的,什么关系?”
马太太没话了,咋说呀?说是我相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围观的人群里,不知谁起哄,喊了声“是伊姘头!”
“谁在胡说八道!”马太太气急败坏,“看老娘不撕烂他的臭嘴!”
“姑奶奶!”老伍恨不得给她跪下,“你别吵吵了……”
“八嘎!”
对中国警察的低效率,还有吃里扒外、阳奉阴违等等,日本宪兵老早就看不惯了。他上来“啪、啪”两记耳光,打得老伍眼冒金星,并命令两名伪警察:“带回去,审讯的干活!” 伪警察无奈,只好把老伍的步枪给缴了械,把人押走了。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叫好,还有吹口哨的。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这是要把老娘往绝路上逼啊!”马太太顿足捶胸地嚎哭。自始至终,郑二白夫妇只在边上看热闹,一声不响,格外低调。
家里藏了一颗“定时炸弹”,不能不低调啊!
林妹妹扒开人群,找到他们,附耳说了两个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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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万字的长篇若折算成电视剧,至少有四十多集的量。完篇后,总想说点什么……先说说我们家的烟囱吧。
对呀,我们家以前是有烟囱的。
不是农家乐的烟囱,那不稀罕,是伫立在上海市中心、十几米高、一个人都抱不过来的水泥烟囱。它从灶披间竖起来,从亭子间背后升上去,高高耸立在晒台上,绝对是附近那一片的制高点。“文革”时,造反派担心这么长的筒状物被反革命分子加以利用,改造成发射架,朝5千米范围内的人民广场发射爆炸物……(造反派也就这点智商),干脆用水泥把它给封了。就这么烟囱变成了一根空心棍,小时候我一直把它想象成孙悟空的金箍棒,幻想着谁能把它拔走。
我的籍贯是宁波,解放前我爷爷在宁波是开钱庄的,后来把分号开到上海,就在法租界的中汇大厦里,该楼的主人就是杜月笙。这栋大楼现在还在河南路、金陵路口。
爷爷把家选在毗邻法租界的南市,就在老城厢内的方浜路上,用几十根金条置了这所宅子,当然不是花园洋房,属“新里”。有“美标”的铸铁浴缸和抽水马桶,用瓷砖和马赛克铺就的卫生间,一直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仍然是整条弄堂里的老大。
那年头没有“白领午餐工程”,爷爷让厨子在家里烧饭,然后用担子挑着送过来,步行也就半小时。
前两年,因写作之需,我买了本《九府裕民——上海钱庄票图史》,是图册,全是解放前上海各家钱庄的票证。无意中被老爸看见了,他指着一张支票的照片兴奋地说:这是我小时候常用的……草稿纸!
家里开钱庄的,少爷用支票簿当草稿纸,这也没啥。
所以,如果没有这个,如果没有那个,我就是个“富三代”了。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只有冰冷的铁一样硬的事实。
伴我长大的那条街叫东马街,2000年拆除。连同附近的松雪街、马街、阜春街、石皮弄、榛岭街……这些名字都从地图上消失了,就连南市区也划入黄浦区,没了。
今天再去看看,方浜路上(河南南路以西那段),除了一座叫“慈修庵”的尼姑庙,还有市重点的实验小学,周围什么都拆了。
东马街属于“露香园街道”,现在那儿正在建造一个豪宅楼盘,就叫“露香园”。发展商是识货朋友,知道“露香园”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浓得化不开的上海滩情结,始终流淌在我的血液里,无数次梦里回到东马街,在晒台上扶着烟囱登高远眺;夏天就睡在柚木地板上不会着凉;在弹硌路上戏耍,等着老爸骑自行车下班回来,他会给我带来好吃的好玩的;下雪的冬天用长满冻疮的手去堆雪人;春节买一百响鞭炮拆开来装在饼干盒里,“乒乒乓乓”从弄堂头一路放到弄堂尾……
这一切不会再有了。
本书中,方浜路上的“郑氏诊所”前身是一家理发店,前店后屋,二楼有间蜗居,正好给林妹妹。“外滩里”这个名字是我起的,貌似高大上,其实就是东马街。外滩里十八号,其实是东马街的十六号,那是一栋很大的石库门,前天井宽敞,后天井是一条夹弄,通向后门,印象中那扇后门很神秘,从来不开的,从门缝里窥望,一排水斗,一个挨一个。这里的居民其实远远超出我书里写的那几家,说“七十二家房客”毫不为过。
写小市民的生活,我得心应手。他们的阴暗面、闪光点,他们的语言、他们的事斗、他们的小动作,都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书中,房东太太把阁楼窗户开在郑二白的家里、万斤粮把一泡屎偷偷留在房东太太家的马桶里,这种奇葩事当年我亲身经历过。
三年前我写过一本悬疑小说《七月冰八月雪》,写一个警察为了侦办一件离奇的命案,两次穿越时空,返回“文革”时和解放前的旧上海,我把东马街自家的宅子完完整整搬了上去。可惜也只能在书里玩一把穿越。如果真的有“老上海时空之旅”,哪怕旅行社严正警告:此行极有可能是单程,去了就回不来啦。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报名。
值此,对资助该创作项目的上海作家协会表示感谢。在小说界我只是个新人,对提携我的上海人民出版社的朱慧君老师亦表示感谢。我想对他们说,老上海题材,让我怎么也写不够,我会一直写下去。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