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相集（影像札记及其他）》是作者秦颖主编《随笔》杂志时，通过多年对众多学者的采访、交谈并结合自己摄影爱好逐渐积累而成书的。本书收录了作者拍摄的何兆武、朱正、钟叔河、王元化、何满子、周有光、舒芜、贾植芳、严秀、流沙河、李普、李学勤、黄裳、萧乾、牛汉、宗璞、莫言、杨宪益、葛浩文等四十余位学者、出版家、作家、翻译家的肖像作品，并撰写了影像札记。全书依姓氏笔画排列，肖像作品原则上一人一图，另外适当收录有特别意义的合影。

秦颖著的这本《貌相集（影像札记及其他）》的原点是人像摄影，这些摄影作品虽然只是记录了作为采访对象的众多学者生命中的一个瞬间，但仍然能留下其人的风采、神态乃至性格。文字部分则记录了作者与这些人物的交往，无论是一面之缘，还是持续几十年的知交或忘年交，都是有意义的记录，能拓展镜头的视角，将照片的主观视觉深化，从某个侧面展示镜头中人的性情、学识以至修养。

序

王元化

王养冲

牛汉

忆明珠

冯骥才

朱正

朱厚泽

朱健

孙道天

汪澍白

李普

李冰封

李学勤

严秀（曾彦修）

苏福忠

邵燕祥

吴江

张鸣

张思之

何兆武

何满子

陈乐民

陈丹青

沈昌文

周有光

宗璞

杨宪益

姜德明

钟叔河

莫言

流沙河

贾植芳

耿庸

高健

高莽

章明

萧乾

黄裳

黄一龙

黄宗江

葛浩文

舒芜

翟永明

缪哲

薛忆沩

跋

他起身取了一本《思辨录》送我。我知道，谈了这么久，王先生已经累了。得告辞了。征得他的同意，我拿出照相机拍照。时序还是早春，天黑得早，近5点时分，室内已经相当昏暗。王先生在原位坐好，我来不及细想，用闪光灯的反射光，拍了十几张。拍完了，王先生说有一个朋友给他拍过一张，他比较喜欢，拿出来给我看，说如果要用可拿去。2005年第三期开始，《随笔》试着在文章中发一幅作者近影，我给王先生拍的一幅用在了文中。在之后《随笔》作者的走访中，这张照片被不少老先生提及。

回来翻看《思辨录》，知道其中摘编了先生六十年来陆续所写的文字，内容涉及思想、人物、历史、政治、哲学、宗教、文艺、美学、鉴赏、考据、训诂、译文校订等各个方面。这已是第四次编订，“内容增加了将近一半，全书收文三百七十七则，要算各个本子中收罗最全的一个本子了”。先生将之作为“定本”，“因为按我的体力、精力来说，今后不可能再写出更多文字，再作新的增补了”。这是一生思辨的精华，先生送我此书，当是对我这个“新手”的鼓励，同时也寄予了厚望。

王先生热情、平易、亲切、睿智，侃侃而谈中，话题总是自然地转换、连接。作为晚辈没有感到任何压力或担心。此时不禁想起了《清园自述》中王先生回忆与林毓生先生交往的一段描述：“我陡然对他萌生了好感。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由于他在谈论中，所显示的那种处于自然的对人平等的态度，这是许多人不容易做到的。因为那些人往往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使人慑服，对人考量，或向人炫耀的居高临下的态度。……人类的感情是微妙的，你对一个人的好感，往往不是对这个人经过了审慎的衡量或理性分析，而是凭借着他所说的某些具有个性特征的话语，或在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某种情绪，它们好像是他心灵的窗口，把他内在的人格全部呈现在你面前，而这一切多半是在你还来不及思考的一瞬间发生的。”这段话好像写的就是我这次拜访的感受。

2005年8月再次去上海时。自然有了再次拜访。抵达上海后，往庆余别墅王先生的房间打电话，没人接听。前一天在拜访何满子先生时，听他说过王先生没离开上海。再打电话到前台一问。才知先生住院了。通过电话探问，得知住瑞金医院9区811床。我们第二天去拜访时，王先生正躺在床上输氧。见我们到了，马上拔了输氧管，坐起来聊天。

王先生谈到当年《随笔》第四期。认为刊物办得不错，有勇气，内容上还有一些新变化：文章有力度，而且推出了一些新人。他特别提到何兆武先生第四期上发表的《纪念清华国学研究院八十周年感言》，国学研究院短短四年。导师四位，学生先后不过百人，其成绩支撑了文化转型时期我国精神文明与学术思想的半壁河山。当谈及文中感叹羡慕现在的学者有条件可以认真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工作时，我提起了多次听何先生说过的一句话：“这一辈子都在打杂，没有完整的时间做自己的事。”王先生接话道：“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这是时代的问题。我们这一代人始终被各种运动、任务、工作驱遣。不能尽心做学问。”

因为口述自传在当时颇流行，我问王先生有没有想过写一本口述自传。他说做过，但没法做成，失败得很。最近香港凤凰电视台还在约做节目，婉谢了。“他们说我口才不错，为什么不做？因为我的口述变成文字后，很糟糕，很不堪。我个人对文字的要求很高，喜简朴，不尚华丽。而我是个笨人，写的文章在人家看来不错，很流畅，但我从来都不是一气呵成。而是反复改出来的。当然有时写一个什么长文，会有顺畅的时候。但总的说来是反复修改的结果。做文章前，先要定调，高了低了，唱起来就会走样，而要定准调不容易。我眼睛右眼失明，左眼能看一点点。根本不能阅读。试过几次口述，做出来都失败得很，我不能忍受，所以只好作罢。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的那本《清园自述》，是根据日记整理的。”王先生善解人意，对我们的到访，表示感谢，同时又表示歉意，说现在无法写文章了。但他却将《随笔》放在了心上。不久之后，王先生的助手蓝云女士用电子邮件给我们发来了两篇稿件，发表在当年第六期：《谈老年之爱（外一篇）》。

与王先生的接触，对我个人还有另一重影响。“文章不厌百回改”是小时候家父教我们兄妹俩作文时常说的话。但我总觉得，别人的文章好像都是一气呵成。以后的读书和工作，也没有遇到过哪位大家将自己的写作习惯和盘托出。有一次拜访朱健先生，他谈到胡风先生写文章前，总是沐浴更衣，然后静坐思考几天。一旦提笔，几万字，几十万字一气呵成。王元化先生“喜简朴，不尚华丽”的文风和“反复修改”的写作方法让我感到亲切的同时。也增添了写作的自信。

2013年2月

P4－6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意思是说以外貌评判一个人并不全面。本书以图片加文字的方式互相发挥，取名“貌相集”，既是想指明图片或文字自身的局限，也是想强调这只是我的视角、我的看法，而非全面深入地研究和展示。

这本书出发的原点是镜头。不记得是哪位摄影家说过：照片本身就是一个事件，一种经历，而不仅仅是对照相机前所发生之事的记录。但照片作为视觉“真相”，带有浓厚的主观色彩。我珍视这些照片，它记录了作者生命中的一个瞬间，也多少保留了部分环境、生活、岁月留下的个性化特征。书中的文字记录了我与这些人物的交往，无论是一面之缘，还是持续几十年的忘年交，对我都是珍贵的记忆。希望这一组文字，能拓展镜头的视角，将照片的主观视觉深化，从某个侧面展示他们的性情、修养、学问，等等。

美国出版家舒斯特说过：编辑不仅仅是一个充实人生的职业，编辑本身也是一种人文教育，你因此有机会和当代最有创造力的一群人认识，结交作家、教育家以及各种各样具有影响力的人物。你等于在修一门你愿意付费的终身学习课程，不同的是，你修课的时候不但领薪水。而且还可以在知识和心灵上得到充实和满足。这组图片和文字可以作为这段话的注脚，它对我的意义则是：这是我编辑生涯，特别是主持《随笔》杂志几年的部分答卷。

从业近三十年，认识、结交的文化界、思想界、文艺界、学术界、科学界人物无数，跟他们的交往，成为我人生难忘的经历。还在七八年前，友人见我积累的肖像摄影颇可观，建议我将照片整理出来。配上文字出版。从《随笔》离任时，就想启动这事，还给一些作者写了信。不想杂务繁多，加上天性拖沓疏懒，使得这事一拖经年，直到二○一一年才开始陆续整理资料，包括二十余年编辑生涯留下的零散记录和通信。二○一二年年初开笔后，并不顺利，许多篇什从资料准备到写成，几经打断，反复重来，个别篇什前后拖沓一年有余。父亲知道我的懒散，总是以很委婉的方式提醒：抓紧时间写。但几年下来陆续写得的也仅四十余篇。还是听从了友人建议：将现有的篇什结集，其余的慢慢来。于是有了现在的集子。

本书收录了我拍摄的何兆武、朱正、钟叔河、王元化、何满子、周有光、舒芜、贾植芳、严秀、流沙河、李普、李学勤、黄裳、萧乾、牛汉、宗璞、莫言、杨宪益、葛浩文等四十余位学者、出版家、作家、翻译家的肖像作品，并撰写了影像札记。全书依姓氏笔画排列，肖像作品原则上一人一图，另外适当收录有特别意义的合影。图片总计约六十幅：文字部分，短不足干言，长则近万字，随兴而至，尽兴即止。

是为序。

秦颖

2015年元月4日

在稿件杀青，送交出版时，觉得还有些话想说，特别是由此勾起的一些记忆，让我颇感慨。

比如本书出发的原点“镜头”。读高中时（20世纪70年代末），家里终于有了一台飞利浦的黑白电视。看过的节目大多无印象了，现在记得的只有一个画面：一个英俊少年将小巧的照相机（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架135mm单镜头反光照相机）装在三脚架上聚精会神地拍摄螳螂，拍一张，转一张片，流畅简洁，一气呵成。于是啥时候能拥有一架，成了我的人生梦想。读大学时，才偶尔有机会借同学的相机拍拍照，借系里学生会的暗房设备冲晒。母亲知道了我的兴趣，省吃俭用积攒了一笔钱。有一天忽然拿出两百元让我买相机，于是我拥有了一架凤凰205。当时。我们两兄妹都在上学，母亲教小学，工作繁重、家务繁杂，家境并不宽裕，超负荷运转，积劳成疾、疾病缠身，可对我们的关注却从来没有停驻，并总是以一种看似不经意的方式，满足我们的兴趣，促成我们的梦想。不久前，我曾打电话，跟她提起这事，问是怎么做到的，回答只有淡淡的一句：“不记得了。”犬子南南三岁时，有客人问：奶奶是干什么的？他脱口而出：“奶奶是保护爷爷的！”以他孩童的直觉，道出了我母亲勤劳善良、克己持家的性格特点。母亲从来没有自己，只有丈夫、儿女、学生、亲友，她是家的守护者，她就是家！在本书出版之际。首先要感谢母亲！

相比之下父亲要威严得多。从小的学习，是他在抓。比如，英语学习，父亲不仅设法借来卡式录音机，让我们能用上先进的设备学英语，还披挂上阵自己教（他曾教过一年初中英语），又领我去湖南师大外语系杨卓老师家，我语音的一点点功夫，就是一口纯正伦敦音的杨老师一遍一遍让我大声朗读The night，the moon，and the star练出来的。父亲还注意培养兴趣爱好：乒乓球，最辉煌的经历是我被吸收进入湖南师大附小代表队，虽然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绘画，父亲带着我去求师，像湖南师大艺术系的殷宝康老师、蔡德林老师等等，还领着我看望他的初中老师、时为湖南艺术学院副院长、湖南师范学院图书馆副馆长周达先生，让我观看他现场写字、作画。父亲收藏的我当年的静物素描、人物素描，现在拿出来看，还真让我有点吃惊当时自己下的功夫。严父的形象以妹妹的评价“笑面虎”最传神！

还要感谢夫人。自学校相识，我文字的第一读者始终是她。这本书开始写作，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不少篇几乎踏空，是她的鼓励，让我坚持下来。缪哲、金炳亮、苏福忠等读了我最初拿出的稿子后。提出了中肯的意见；缪哲说，“细节要有适当的选择。有一些我们可能很有兴趣，但读者会觉得哕唆，还是抓关键点，抓反映性格的细节”：金炳亮说，“文字的长短不妨灵活些，不要设限制，长者上万也无妨，短的几百字也精彩”；苏福忠说，“不用顾忌那么多，人做事情，实话实说、真事真做，是最有底气的，也是比较省麻烦的方法”。他们没有客套的夸赞，而是推心置腹的建议，使我受益匪浅。感谢朱大可，是他最早建议我写作影像札记并结集出版，鼓起了我的写作勇气。还要感谢吴彬、邓琼、蒋楚婷，他们收到我最初的几篇文字后，及时给予肯定并热心推荐，朱自奋、刘炜茗、陈桥生、帅彦、刘小磊、李庆西、聂乐和、邱晓兰、张若雪等，给我机会开专栏、上版面，使这组文字能陆续见诸报刊。

还要感谢……想当年，我不知深浅，接受《随笔》主编一职，朱正先生领我在北京走访作者，组织聚会，短时间内联系上了北京的核心作者队伍；吴彬、朱大可、李静、张柠、向继东等等倾力推荐作者。使林达、徐责、羽戈、唐小兵等一批有实力的青壮年作者进入《随笔》作者圈；社长肖建国的支持，编辑部麦婵、海帆等的全力配合。使我顺利完成了角色转换，使杂志度过了作者队伍青黄不接的调整期，保持了刊物的风格，并尝试有所突破。

感谢所有支持、关注、鼓励过我的人，谢谢！

2015年元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