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审知,字信通,二十四岁,常骑白马,身披明光铠,腰佩大横刀,背倚长弓,手握白杆枪,面若云长,红脸长髯,双目如炬。
此时,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了,漫天卷地的流岚从山坑里汹涌出来,又掠过成片成片的正在抽芽的水稻。一条宽阔的驿道上,风声萧瑟。
在流岚与扬尘交锋的缝隙中,那匹白马出现了。骑白马的就是王审知。只见他放慢马步,撅起关公嘴,一个呼哨,天上那只正在觅食的老鹰忽然就受了伤似的飘飘忽忽地朝山边落了下去。
“信通,你的内功真了不起啊,连我们的五脏都有点吃不消了。”随着王审知的呼哨声,后面有四匹马迅速跟了上来。这样,王审知居中,两边各有两黄两黑四骑骏马。四个骑马人也都身穿明光铠,腰佩横刀,手里提的是朴头枪。左边的两骑,马是一黄一黑,人是一矮一高。那个身材五短、圆脸阔耳的汉子,看上去很是老成持重;那个高高壮壮、有如鸵鸟的汉子,双目如电,满身健骨。白马的右边,马也是一黄一黑,骑马者则是一瘦一胖。瘦者白脸膛,细脚腿,文质彬彬,却又像一只随时能振翅而飞的蜻蜓;胖者黑脸膛,四方目,膀阔腰圆,气吞牛斗。
“三哥,你要放那只老鹰一马吗?”
“要下雨了,我不是想捕猎那只老鹰,我只是看见它正想捕杀地上一只很可爱的小竹鸡,所以只用四成功力,把它赶跑算了。”
“三哥,不是约好了要往北进山,然后赶到浮流地界去和队伍会合吗?”黑脸膛粗声粗气,但问别人话时四方目总会变得更柔和些,因此就显出一些五大三粗的天真。
“对呢,三哥哥,不是说浮流是个谁也管不到的野地方吗?多自由啊!”“鸵鸟”呛声道,“云霄漳江的张刺史不也告诉我们别往东吗?东边可是廖彦若的地盘,虽然我们折东然后向北可能更好走些,但姓廖的可是个会吃人心肝的家伙啊。”
“哈哈哈,勇夫啊勇夫,你名字叫勇夫,还没到泉州就怕廖彦若了?”
“我怎么是怕呢?除了三哥哥,我这辈子怕过谁?我是,我是……”
“我知道,你这个贪吃鬼,你是想吃我们徐太君煮的粥了吧?”孟威咧着黑脸笑道,“不过,这南方的大米,加上太君的巧手,还真是又香又甜啊。”
“孟威兄弟,邹勇夫兄弟,你们想啊,这一年多来,我们拖家带口地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难,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南下找出路吗?现在,他王绪吃了汀州刺史钟全慕的败仗,又得罪了漳州的张刺史,没有立足之地了,也没有主意了。要不是王军正暗暗叫三郎带着我们几个去向张刺史道了歉,说不定我们这会儿已经被消灭在云霄山上了呢。”白脸细腿的刘山甫看了看天上的云,接着说,“所以呀,我们不能完全听王屠夫的,我们要拿出有说服力的理由,绝不能无功而返,否则怎么有颜面去见光州百姓和固始乡亲呢?”
“刘山甫秀才,你终于说对了。我虽然不是固始人,但我和我父亲的命是信通救的,我和我父亲都希望能帮助你们在闽地建功立业。”
“武昌时,你既然敢怂恿我们去会廖彦若,想必十拿九稳。可万一出了问题,我切你的人头像切个木瓜一样。”刘山甫扭过头,从白马三郎的后肩背上看着武昌时。
“放心吧,我武昌时在武家军里是人人皆知的武诸葛,虽然没像你一样考上秀才,也不是光州固始人,但我也读过一些书,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武昌时的圆脸阔耳都有些红了,“你们从固始向南进发,过寿州、经庐州、越浔阳、溯赣江、访洪州、到吉州,最后抵虔州,都不能站稳脚跟。王军正和刘先锋建议王绪从虔州东进,折人漳水河谷,从而进入闽地汀州。本人和武家军虽然是后来才加人义军的,但本人有幸曾被信通救过命,偷得浮生。本想帮我们部队在漳州谋得一席之地,没想到王屠夫这个人这么没有远见,一言不合,就跟张刺史结了梁子,破坏了我和张睦、邓光布几位大人共同提出的计划。如今之计,只能转而谋泉,看看在泉州的地盘上有没有机会了。我这是绞尽脑汁,刘山甫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
“武昌时,不是不相信你,要说是不是固始人,我也不是。我是彭城的。我是到固始躲避战乱,然后投靠在固始‘三龙’的门下的。王潮县佐史对我有再生之恩,他让我一定要照看好他的三弟。我肩上有责任,不能不多个心眼。”刘山甫文质彬彬地耸了耸瘦肩,提了提朴头枪。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