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2月11日凌晨,西尔维娅·普拉斯来到孩子们的卧室,给他们留下了一盘面包、黄油和两杯牛奶后,来到楼下的厨房中,用毛巾密封了门窗,接着打开炉子,把头伸进去,并打开了煤气。数小时后,她被人发现:倒在地上的普拉斯已经死亡多时。
一位伟大的诗人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但一个传奇也自此开始:一代又一代抑郁沮丧的女大学生在她的影响下,开始追逐自己的梦想——她们写作、颓废、厌恶男人。在普拉斯三十多年的生命中,许多这样的事情她都做过,所以她也成了自我毁灭的实例。
普拉斯的父亲是一个研究蜜蜂的专家,在她8岁时,突然去世。这一事件将困扰她的一生,而父亲也成了她诗歌中的一个重要意象。在他过世后,西尔维娅发誓再也不信上帝。她开始奋发学习,8岁半时,在《星期日先驱报》发表了她的第一首诗歌。
普拉斯在马萨诸塞州的韦尔兹利长大,那个地方当时是、现在也仍是新潮女性的温床。1950年——对那些焦虑不安的少女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文化转折点——她将自己的短篇故事卖给了《17岁》杂志。随后,她赢得了北安普顿史密斯女子学院的奖学金,并在那里得到了“金牌姑娘”的名号。她开始在笔记本中写故事、十四行诗和日记,热切地启动了自己的写作生涯。
在赢得了《小姐》杂志发起的写作竞赛后,普拉斯得到了担任客串1953年6月刊编辑的机会。这意味着她必须去纽约,但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将是个天大的错误。在曼哈顿杂志的高端时尚世界中,普拉斯如鱼离水,不得其所,还将这段经历比作宣誓参加一个女学生联谊会。结果,她很快就回家了,但到家后,她却一度精神崩溃,躲进家里的地下室中,大量服用安眠药;后来还曾被送入精神病院,接受了电击疗法。这段沮丧的经历,成为了她的小说《钟形罩》的背景。这部最初在英国出版的小说,以维多利亚·卢卡斯的笔名发表,是描述20世纪50年代青少年疏离感的经典之作,和J.D.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齐名。1970年时,这部小说终于在美国出版,吸引了新一代的读者,并被视为女权主义的经典作品。
心理脆弱是普拉斯一生的标志,而医生对她的专横跋扈,男人对她的冷血无情,也将成为她的阴影。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她曾绝望地请求医生给她施行前脑叶白质切断术,可她的心理治疗师却嘲笑她道:“没那么容易摆脱。”现在学者们一致认为,普拉斯一定是患上了某种躁郁症。但尽管如此,她仍然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她刚从史密斯学院毕业,就获得了剑桥大学的富布莱特奖学金。这时,她的人生开始真的走向失控。
在剑桥大学,普拉斯认识了泰德·休斯,休斯是一个典型的神气活现、富有男子气概,但非常自私自利的诗人。她被他的男性魅力所吸引,在1956年6月16日急不可耐地嫁给了他。事实证明,他俩的结合是个灾难。普拉斯情绪波动极大、脾气火暴,根本无法做一个爱拈花惹草的自恋男人的温顺妻子。他们的大吵大闹,常常以普拉斯将休斯或自己的最新作品付之一炬而告终。但这对夫妇还是生了两个孩子,并且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把孩子付之一炬。
1960年,普拉斯出版了她的第一本诗集《巨人及其他》,这标志着她职业生涯的一个转折点。她厌倦了虚构小说,迷上了自白诗,并将它作为倾诉自己的感情——迷茫和愤怒——父亲去世的悲痛、男性主权社会中女性的角色,还有自己被边缘化、受到别人排斥的感觉——的工具。一些诗歌写的是她婚姻中的遭遇的麻烦,还有一些毁灭性的事件,比如1961年她的不幸流产。许多诗篇中,都含有诸如大屠杀、死亡、酷刑、野蛮行为这样一些充满暴力、令人不安的意象。在她生命中的最后几年,她的诗歌变得更加情感强烈、更加偏向自传。
1962年夏天,普拉斯发现,她的丈夫有了外遇。她质问丈夫,之后丈夫便离开了她。她的精神遭受重大打击、肉体病怏怏的,她待在伦敦的一个公寓中,开始写最后一本诗歌,这本诗集将让她备受赞誉。到10月时,她每天能炮制出一首诗。许多诗中含有对她父亲、休斯的谴责,一部分诗歌将他俩糅合在一起。“爸爸,爸爸,你这个混蛋,我受够了。”她在《爸爸》中如此哭诉。在《拉撒路夫人》中,她将父亲比作了一个纳粹医生。
如果说这些新诗中有种辞世的意味,那是因为普拉斯写这些诗后,没过几个月就自杀了。那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普拉斯的抑郁症——她的病情会受到季节的影响——加重了。她的医生想在伦敦的精神病院中给她找张床位,但所有精神病院中都住满了人。在她自杀后,休斯成了她的财产继承人和遗著保管人。更让她的粉丝无比震惊、错愕的是,休斯还大刀阔斧、自行其是地删改了她的最后一部诗集,重新打乱了次序,甚至将好些诗歌整首删除。评论家指责休斯蓄意删除了那些提到他以及他们破碎婚姻的诗歌。
普拉斯就这样加入了长长一列自杀诗人的队伍:从哈特·克莱恩到埃德娜·圣、文森特、米莱,直到约翰·贝雷曼、安妮·塞克斯顿——她的《西尔维娅之死》病态地追忆了他们的友情。但除了弗吉尼亚·伍尔芙之外,没人像她一样死得轰轰烈烈——或借用她的词——在死亡的“艺术”上出类拔萃。她最后的《诗集》1981年终于出版了。翌年,她成为了第一个在过世后获得普利策奖的诗人。
P236-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