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极限考验
汶川大地震让山河破碎、世人震惊的同时,也给四川灾区出了一道非常棘手但又必须选择的考题,这就是:如何应对飞来横祸,怎样处置特殊危情?
走访中我了解到,大地震爆发后,从中央到省委,从省委到乡镇,各级部门几乎都在第一时间,以最快速度冲在了抗震救灾的最前线。
地震后不到两小时,即5月12日下午4点,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当即率领有关部门负责人,乘专机飞赴灾区。在飞机上,以温家宝为总指挥的全国抗震救灾指挥部正式宣布成立。晚8点30分,温家宝的车队抵达都江堰,紧接着一系列的会议开至翌日凌晨1点。
当晚,温家宝拒绝了灾区领导回成都休息的建议,服下安眠药,住在了一辆中巴车上。夜里,雨很大,余震不断,车子反复剧烈晃动。凌晨4点,有特件等着要批,秘书不得不叫醒他。温家宝起床后,没地方洗脸,也顾不上刷牙,只用湿纸巾擦了把脸,便直奔指挥部。
然后,温家宝赶往紫坪铺大坝。途中道路塌方,车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改道去了小学生遇难最多的都江堰新建小学。在新建小学的废墟上,温家宝看到了许多小学生的书包、课本以及一只只学生们逃命时跑丢了的鞋。望着废墟上的书包、课本和鞋,温家宝流泪了。接着,流着泪的温家宝蹲在废墟上,用一双执掌国家大权的手,捡起了一只小学生的鞋……
5月17日,胡锦涛抵达灾区。
与此同时,国家各部委、解放军总参谋部、武警总部等,纷纷启动了紧急预案!紧接着,数万名解放军和武警部队官兵迅速抵达灾区;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和国家地震灾害现场工作队急赴灾区;民政部紧急调拨五千项救灾帐篷支援灾区;公安部连夜发出三个紧急通知,迅速部署抗震抢险救灾;中国红十字会迅速调拨价值七十八万余元的救灾物资;卫生部紧急组织十多支卫生救援队赶赴灾区;电信、电力、交通等部门,也紧急启动了应急预案。而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也迅即启动了应急预案,并成立了四川省“5·12”抗震救灾指挥部,对抗震救灾工作作出紧急部署,并把救人放在第一位。
紧接着,四川各市州、县区也迅速成立了抗震救灾指挥机构。全省上下,指挥体系、救援体系很快形成,并迅速投入抗震救灾之中——
地震发生后,成都市立即成立了抗震救灾指挥部,全面启动成都市地震应急预案,迅速展开全市抗震救灾工作,并连续发布了成都市人民政府第1号、第2号公告,呼吁广大市民支持配合抗震救灾工作。抗震救灾指挥部还设立了重灾地区前线指挥部,并迅速调集了一万四千多名消防官兵、一万三千多名民兵预备役人员、一万七千余名公安干警和数千名机关干部,以最快速度赶赴灾区,会同前来救援的解放军、武警官兵等,迅速展开抢险救援!紧接着,指挥部还紧急调集了一千余台大型工程机械,以最快的速度打通了通往龙池、虹口、龙门山、小鱼洞、鸡冠山等重灾乡镇的通道;紧急派出八百余支急救医疗队奔赴灾区搭建临时医院,迅速开通全市医疗机构救生绿色通道,全力以赴抢救生命;紧急动员各类车辆运送救灾人员物资,转运受伤群众,全面启动交通管制措施,确保成一灌、成一汶、成一彭等道路紧急救生通道畅通,最大限度减少了人员伤亡。
地震发生后,都江堰市快速将抗震救灾指挥部设在公安局。然后紧急作了布置:一、查看紫坪铺水库的受灾情况;二、实行交通管制,保障道路畅通;三、武装巡逻,对银行、金库、水电气等重点部门进行重点保卫;四、尽快收集各方灾情信息。并且,当日下午不到4点,指挥中心就派出10支队伍,分片下到乡镇普查灾情。随后,对灾情最重的地方,首先展开救援!
地震发生后,崇州市委、市政府在第一时间启动了突发事件应急预案,并成立了市抗震救灾工作领导小组;而临时办公室,就设在市委的院坝里。走访中,有关人员告诉我说,当时,移动、联通手机都无法打通,工作人员想尽了各种办法,最后才了解到各乡镇的受灾情况:主要是沿山乡镇、怀远镇中学以及街子等地受灾严重。市抗震救灾工作领导小组立即分别带队赶赴各乡镇和重点地方,迅速组织抢救。但很快又传来新的信息:由于山体塌方,鸡冠山旅游公路文锦江温泉段严重阻断,与外界失去联系;鸡冠山乡竹根村和岩峰村一千多村民音讯全无;九龙沟游客被困;街子镇民房垮塌严重。由于事态严重,下午4点20分,市抗震救灾工作领导小组又升级为市抗震救灾指挥部。指挥部下设综合协调组、抢险救灾组、后勤组、治安维护组、医疗救护组、宣传动员组等六个组,并再次公布指挥部电话,要求各乡镇与市委保持通讯畅通,把乡、村、组干部召集起来,确保老百姓安全,防止二次性灾害发生。P11-13
六进灾区
十多年来,久居闹市的我,对污染深重的北京似乎多了一种厌恶,而对空气清新的乡村反倒平添了一份眷恋,甚至有时还有一种莫名的向往;加上平时和朋友们聊天,谈到的话题不是在城里辛苦打工的农民工,便是留守在乡村的上千万的失学儿童和孤寡老人。于是去乡村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一下当代农民真实的生存状况以及他们的内心诉求,便成了近几年来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
就在这时,四川汶川大地震突然爆发了!
于是,从2008年5月到2010年12月,我六次踏上家乡的土地,六次进入灾区走访。
我第一次进灾区,是2008年5月19日。此次耗时10天,总行程三千多公里。其间我跑了都江堰、绵阳、什邡、绵竹、北川、汶川、安县、彭州、江油、平武等主要重灾区,走访人员上百人,笔记十多万字,录音一百多个小时,拍照四千余张。
我第二次进灾区,是2008年5月30日。此次耗时12天,总行程两千多公里。其间我四次进入儿童医院,五次进入精神病院,多次进入掩埋遗体的坟场。走访人员数十人,笔记十多万字,录音八十多个小时,拍照两千多张。
我第三次进灾区,是2008年7月1日。此次耗时半月,总行程两千多公里。其间走访乡镇干部、受灾村民、救援官兵、医务人员、老师学生等上百人,笔记二十多万字,录音一百多个小时,拍照两千余张。这次我住在什邡红白镇的帐篷里,时值盛夏,酷热难熬。中午,帐篷里高温高达42摄氏度;傍晚,暴雨倾盆,潮湿无比,帐篷四周,全是雨水;深夜,苍蝇蚊子,嗡嗡乱叫,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不是一片片血迹斑斑的废墟,便是一座座孤独悲凉的坟茔,根本无法入睡。由于劳累过度,我很快就病倒在帐篷里,打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吊针……
上述三次走访,最苦、最累,也最危险。如果说第一次去灾区是危险与悲愤,第二次去灾区是伤痛与难过,那么第三次去灾区便是煎熬与折磨!因为大地震后,灾民逃难,部队救援,四面八方,一片混乱,余震时刻都在发生,危险随时都会出现。所以在废墟上奔波走访,不仅需要体力、耐力、毅力,更需要拼命!但为了记录下真实的灾情,倾听到灾民的声音,挖掘出废墟下的真相,拍摄到鲜活的照片,我每天从早到晚,争分夺秒,疯狂走访。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废墟与泪痕,血迹与尸体,稍纵即逝;若不及时保留下来,说不定我们很快便会失去对灾难的记忆。
结束三次走访,我用三个多月的时间,完成了我的第一部也是国内第一部长篇摄影报告文学《震中在人心》。但不知何故,自去了灾区后,内心不知不觉地便有了某些变化,对灾区不光多了一份忧虑,还添了一份牵挂。虽然在灾区的三次走访中,我的确感受到了家乡人民豁达开朗、诙谐幽默、临危不惧的坚强性格和压不垮、震不倒、敢于雄起的可贵精神,但灾区留给我的最深印象,依然是遗体、伤员、血污、泪水,依然是废墟、坟茔、断壁、破房,依然是数百万灾民的悲伤与凄苦、惊恐与战栗、绝望与迷茫。说实话,当时我沉痛的内心与灾区巨大的伤口一样,好像每天都在流着泪,滴着血;我既看不见灾区明天的希望,也找不到灾民们活下去的理由,心中唯有撕心裂肺的悲痛和回天无力的无奈。因此面对生我养我、惨不忍睹的故土,我心里始终横亘着一个巨大的问号:遭受如此重创的灾区老百姓,还能从血迹斑斑的废墟上爬起来吗?
于是,2009年5月12日,即汶川大地震一周年之际,我又第四次走进灾区。此次走访,耗时一周,行程一千多公里,走访的重点主要是北川。此时的北川和一年前的北川,已天翻地覆;但废墟尚存,噩梦依然。因为我看见,刚从绝望中挣扎着爬起来的北川灾民,眼里依然残留着复杂的困惑和浑浊的迷茫。换句话说,地震一年后的北川,并非所有人的眼睛都是同一表情,也不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抹去了阴影。比如有一天,我在北川老城的废墟上,遇见一位12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双膝跪在废墟上,目光呆滞,满脸忧郁,正默默地为遇难的父亲烧着纸钱。我问小女孩,你现在最发愁的是什么?小女孩告诉我说,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就病倒在了板房里,一直卧床不起。她现在最发愁的,就是家里要重新盖房子,还差好几万块钱!她很想到成都或者深圳去打工,挣点钱回来,早点为妈妈再盖一间小房子。这位小女孩的话,像针尖一样刺痛了我的心:大地震后的灾区老百姓,真的全都站起来了吗?站起来的灾区老百姓,又真的能冷静面对过去、坦然面对未来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2010年11月21日,我又第五次走进灾区。这次走访,耗时22天,总行程四千多公里。此次走访的重点是成都市所属的都江堰市、崇州市、彭州市、大邑县四个重灾市县。尽管来之前,我已经从广播、电视、报纸得知,四川灾区人民不仅已经从废墟上站了起来,而且还搬进了漂亮的小区,住进了高档楼房,日子过得舒服安逸,有滋有味;但我仍心存疑虑。因为当今社会,真的东西太少,假的东西太多,许多事情常常让你真假难辨,是非不清。所以我对某些媒体的报道,很难信以为真。但随着走访的深入,我的疑虑逐渐消失。我先与四个重灾市县的书记、市长等主要领导和部门主管作了坦诚的交流,而后又深入虹口、龙池、向峨、天马、三郎、坡子、小鱼洞、龙门山、红岩、磁峰、新兴等十多个镇和二十多个乡村以及若干个灾后安置点和学校,对数十个乡镇镇长、书记、村支书和村民、老师、学生一一进行了走访。一路下来,我在曾经见证过尸体与坟茔、残壁与破房、血污与泪水、新生与死亡的废墟上,既没有听见悲伤的哭泣和绝望的叫喊,也未见到无序的惊恐与满地的混乱。所到之处,无论是县委的官员,还是乡镇的村民,他们每天都是来去匆匆,挥汗如雨,加班加点。他们除了苦,就是累;除了累,便是苦。不少市区、乡村展现在我眼前的,几乎都是漂亮的小区、学校、医院,以及别具一格的别墅群、商业区以及新颖整洁的活动区和高档漂亮的生活区,甚至在一些偏远的村落,比如高原村、鹿池新村、向荣村、三观村、凤鸣村、宝山村、花溪村、阳平村、茶坪村、会元村等安置点上,我还看到了一个个依山傍水、布局合理、漂亮实用、风格各异、基础设施配套完好、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的现代新家园。灾区的巨大变化,令我震惊,也让我感动,如果用“天翻地覆”四个字形容,我想一点也不过分。但是,从灾区返回北京后,不知何故,我依然会忍不住扪心自问:我在灾区亲眼看到的那些,究竟是梦幻还是事实?我真的看清了灾区废墟上和废墟下的真情实况吗?我真的看懂了灾民老百姓的真实内心吗?
2010年12月10日,我又第六次进入灾区。这次我决定不再四处奔波,而是定在一个点上,深入灾区内部和灾民内心,争取把灾区看个究竟,以此获得一个可靠的判断。于是,我选择了一个非常偏远的地震断裂带——崇州的龙门山镇,而后在龙门山镇国坪村的一个灾民家里住了下来,并与这家灾民同吃同住,一住就是整整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我印象最深的是龙门山那一个孤独寒冷的夜晚。龙门山的冬季很冷,夜晚更冷,而且非常静,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满山遍野,黑灯瞎火,孤寂无声。尤其有时夜晚走访归来,山路上没有电灯,我只能靠手机微弱的光亮引领着在崎岖的山道上缓缓爬行。最难受的是凛冽的寒风,一阵阵紧贴着后背,冻得我瑟瑟发抖。每当这时,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都市里那些利用公权正在推杯把盏、左拥右抱、纸醉金迷的腐败官员们。当然我想得最多的,还是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山里人。在我的感觉中,他们就像一群上帝的弃儿,几乎与世隔绝,千百年来默默地存活在这片土地上,一边忍受着命运强加的苦难,一边追逐着自己梦想的梦想,而外界却知之甚少。
有了六进灾区的经历,尤其是后三次,我对后地震时代的灾区,便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和判断。当然了,如何认识“5·12”汶川大地震,怎样看待四川灾后三年重建,肯定会有不同的观点、不同的看法、不同的意见;更何况,在灾后三年的重建过程中,也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和缺点,甚至错误。但是,我认为一个最基本的事实不容置疑,这就是:在震惊世界的、前所未有的“5·12”大地震面前,四川灾区人民不但没有被吓倒,反而从一片废墟中“雄”了起来,强忍悲痛,夜以继日,挥汗如雨,仅用不到三年的时间,便在满目疮痍、血迹未干的废墟上重新建起了自己的家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壮举,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因此,我愿意用我的笔,尽可能如实地记录下后地震时代灾区的所见所闻,点点滴滴。
这是三届鲁迅文学奖得主、被网民称为“有良知的作家”李鸣生继《震中在人心》之后,推出的第二部写汶川大地震的非虚构纪实作品。
8年前,汶川大地震犹如一颗从地心爆响的原子弹,震惊世界!然而惊心动魄那一刻过去之后,在13万平方公里的废墟上,撕裂的伤口是否愈合?劫后余生的灾民是否安好?赖以生存的家园是否重建?血泪斑斑的废墟是否长出青草?带着诸多担忧与疑问,作者再次三赴灾区,跑遍数十个城镇乡村,对上百灾民和基层干部逐一调查走访;甚至独自潜入深山,与灾民同吃同住;一便有了这部《后地震时代》。
李鸣生编著的《后地震时代》紧贴废墟,直面伤痕,既赞颂了灾区震不跨的顽强精神,又反思了灾后重建的种种矛盾,同时也如实地记叙了底层灾民和乡镇干部苦苦挣扎的灵魂阵痛以及不堪重负的精神苦闷。书中故事均源自作家在废墟上的亲历走访,真实感人,可靠可信,从中既可嗅到废墟下死亡的气息,又能看见废墟上鲜活的生命,引人思考,给人启迪。
李鸣生编著的《后地震时代》介绍了,汶川大地震,不仅摧毁了家园,也震坏了山体,震坏了保持水土的树木、一野草等植被,为次生地质灾害的发生提供了条件。即是说,只要碰上强降雨,发生泥石流的概率,比原来增加了100倍!
汶川大地震后,在所有的“农家乐”景点上,只有悲,没有乐。往日热闹非凡的银厂沟一下变得异常寂静、清冷。开始,还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影,每天也能听到山谷里传出的阵阵哭泣;后来:人影没有了,哭泣停止了,只有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划过山谷的乌鸦的身影;再后来,连乌鸦的身影也不见了,只能见到一群时隐时现的野猴子。而这群野猴子也不是银厂沟的,而是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只因大地震毁坏了原有的山林,让野猴子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它们才一路顶着余震的危险,成群结队来到没人竞争的银厂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