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斋读书记》是海南中学校长马向阳先生的文化随笔集。书中，向阳先生将一位读书人沉潜书卷求静趋雅的心境传神勾画。全书分为“读书记”与“消夏录”两部分，200余篇读书随笔内容多为实录，间有抒怀。他将读书之悟、藏书之乐、访书淘书之甘苦、得友人赠书之趣事融汇一炉，有读书中的快感顿悟，有读书消暑的蛰读趣境，兼杂版本学知识、交友体验与往事钩沉。

《明斋读书记》是作者马向阳先生的第四本文化随笔文集，内容所述多为实录，间有抒怀。涵盖了作者的读书心得、羁旅情怀、生活感悟以及工作中、交友时的切身体验。全书文字分为“明斋读书记”和“明斋消夏录”两个部分，题名中的“明斋”源出于作者书舍斋号。行文纪言所能目睹的作者往事和思想感言，背景既有国内的山色，也有异域风光，情景交融，依依如画。

毕竟是书生……

明斋自序

明斋读书记……

 赵朴初先生之《片石集》

 端木蕻良签赠本《曹雪芹》（上卷）

 周海婴签赠本《鲁迅景宋通信集》

 遣书随记之一：《浮生六记》

 遣书随记之二：《雪泥爪印》

 我的毛边本

 我所珍藏的一部签名本

 王树田君《聚书琐记》题识

 《聚书琐记》阅读批注

 香港购董桥文集随记

 购《董桥七十》随记

 购汪兆铭《双照楼诗词藁》缘起（附“补记”二则）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读《毛泽东早期文稿》

 胡适先生的“自课”与“戒烟”

 清贵人品国士风范——读《梁漱溟致夫人的四十九封家书》

 李渔《肉蒲团》扉页题识

 梦梅馆校订本《金瓶梅词话》题识

 书痴如斯

 《古书之美》阅读小识（附：通信三则）

 阅读扬之水

 阅读李佩甫

 阅读章诒和

 弦歌不辍，文脉承传——读《联大八年》随记

 “知识分子都应该谈恋爱”——写在赵渝先生著《小闲事》的书边上

 莫言之获诺奖也

 “风景”这边独好

 涵芬楼访书纪略

 威德纳图书馆：一座具有旷世情怀的建筑

 故事不会终结……——读《查令十字街84号》

 读陈冠学先生的《田园之秋》

 《毛姆短篇小说精选集》读后随记

 陈平原先生《自序自跋》读后随记

 余秋雨《千年一叹》读后随记

 “位置决定脑袋”

 文人之落魄也

 船屋咖啡馆印象记

 宜兴：访壶与馈书

 诗友佳作摘抄

 访书

 折扇，抑或蒲扇

 优雅地活着，或高贵地死去

 书札一束

外一种·明斋消夏录……

阅读，提升生命质量（代跋）

我的毛边本

现在的书店里，“毛边本”的图书是很难见到的了。不过，在20世纪30年代，毛边本这种装帧形式的书籍和杂志曾经是一种流行的时尚，很受人喜爱。当时，鲁迅先生的《域外小说集》在初版时就是典型的毛边本。1935年4月10日，鲁迅在致曹聚仁的信中写道：“《集外集》付装订时，可否给我留十本不切边的。我是十年前的毛边党，至今脾气还没有改。”1946年12月11日，唐瞍发表《“毛边党”与“社会贤达”》一文，说：“我也是毛边党党员之一，购新文艺书籍，常要讲究不切边的，买来后亲自用刀一张一张的裁开，觉得别有佳趣。”

何谓“毛边本”？就是书籍在印刷过程中，故意留下最后一道工序，不切边。边春光先生主编的《出版词典》中说：“书芯装订成册后不加裁切，让读者在阅读时自己裁开。使书边不齐，以保留自然朴素之美，增加读者对书籍的亲切感。国外这种装订形式多用于页数不多的文艺书籍，以法国较常见。我国在30年代也曾采用过这种装帧形式，如鲁迅《域外小说集》初印本即为‘毛边不切’的。”一般来说，这种书印量都不会大，多是作者留下馈赠亲友或圈内书友的，以致市面上鲜有流通。也正是因为稀少，所以对藏书人来说就弥足珍贵了。

笔者搜求毛边本多年，至今也不过数十册而已，而且全是意外收获，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2010年4月13日，根据组织的安排，我到海南中学任职。凭空降临，突兀而至，环境陌生，人多观望……所以，初到的一个月时间，可谓心力交瘁，艰辛备尝。劳逸结合，张弛有序，既是工作之道，也是生活之道。于是，就在一个月后的5月13日，为了犒劳一下自己，松弛一下紧绷了多日的神经，便利用下午的闲暇时光，踱进了久违了的书铺之中，在一排排书架旁边恣意地徘徊，搜寻。蓦地，觉得眼前陡然一亮，一部《美国散文精选》映入了我的眼帘，资深翻译家高健教授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印制，精装大32开本，乳白近似浅灰色封面，显得素雅而高贵。我一把抓在手里，摩挲着书脊和封面，就在我要打开书的内页时，竟一下子惊呆了，以致于心脏也砰砰地加速了跃动：原来它竟然没有裁边儿，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毛边本啊！高健教授早年毕业于北京辅仁大学外文系，科班出身，译界高手，其译文信而不泥，达而不俗，尤以散文和诗歌为佳，堪称审慎精炼，隽美考究，字字珠玑，不可错置一语。名家选译，美文美书，毛边装帧，限量发行，用易安居士的话说“珍之如护头目”，亦不为过分。

得意之余，又将目光向附近的书架延伸过去，竟又发现隔壁的书架上还有一本书正羞赧地冲着我微笑呢。于是，不假思索，亦将其抽取下来，用眼睛一瞟，就拥在了怀里，好久都不合得松开——f培根随笔》，著名翻译家蒲隆先生的译作，精装32开本，上海译文出版社印制，当然也是一部限量发行的毛边本！对于英国贤哲弗兰西斯·培根的随笔中译本，我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曾购置过，研读过，何新先生以清新脱俗、明丽流畅见长；王佐良先以典雅凝重、耐人咀嚼取胜；曹明伦先生的译笔亦称得上信雅兼备，通畅流利。而蒲隆先生的这部译著则更具特色，不仅对培根的每篇随笔逐一进行了解析，而且还节译了培根的另外两部重要著作《新工具论》和《新大西岛》，可谓一册在手，思接千里，神驰八极，既能够满足读者心智之所需，又能愉悦读者之感官。如此，岂能错失良机！

到北京开会，只要有时问，总会逛逛书店，以前常去的是西单书城，最近几年不去了，人多，喧闹，书籍的摆放也很随意，仿佛管理不善的集贸市场，乱糟糟的。近来常去的地方是位于灯市口的涵芬搂，经营的多是中华书局的以及三联书店的出版物，购书环境清静雅致，可以潜下心来慢慢地挑选，售书的几位小姑娘也热情大方。2013年1月10日，应邀参加由民进中央和教育部联合举办的基础教育改革座谈会，报到之后，得知会议于次日上午召开，尚有半日闲暇，于是乘车就到了涵芬搂。逡巡，浏览，披阅，版本勘比，挑选了十几本书以后，忽然一本装帧得并不起眼小书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书名很是有点儿意思：《折角的页码》，雷雨著，江苏美书出版社印制。拿到手里，仔细一端详，嘿！竟然是一部地道的毛边本一一不是没有裁边儿，而是故意将书边儿切得不整齐，毛茸茸的，摸去有凸凹不平的感觉。那感觉，惬意极了。我急忙抓在了手里，生怕别人抢走似的。于是，抱起选好的一摞书，赶紧付款，走人，一直到了下榻的酒店，才舍得慢慢地翻阅品味儿。

其实，不仅我喜欢毛边本，凡是读书人或藏书人，没有不喜欢的。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读书人喜欢毛边本昵？对此，南京大学图书馆系徐雁教授深有体会，他曾说：“知‘毛边本’之趣味与否，乃是一个读书人在书籍文化的殿堂里能否登堂而入室的一个标志。用时下的俗语来比方，是否家藏‘毛边本’并欣赏之，乃是检验主人在书文化世界里，能否从‘厨房’’的物质层面，昂然而人‘厅堂’精神层面的重要尺度。”

这么说，作为一个读书人，我也已经“登堂人室”了吗？

2013年3月16日书于明斋，时寒流飘过，天气骤暖，阳光灿烂，心境明媚。

P35－38

书斋以“明”而名之者，盖有三意存焉。考之谱牒，余为高阳氏之苗裔，故名向阳；检视生辰，妻则于仲秋吉时而出生，因唤秋月。日月为明，示伉俪情深，珠联璧合，处乎斗室之内，共享阅读之乐，其意一也。书斋面南，光线充足，旁置阳台，达于户外，而南国长夏无冬，阳光明媚，清风穿户，花香盈室，环境清嘉，一片明丽，其意二也。沉潜书斋，心无旁骛，摆脱俗蒂，忘却烦忧，浸润经典，心境清明，其意三也。有此三意，名日明斋，不亦宜乎。

余志大而才疏，故不能成就伟业；朴讷以戆直，故不善周旋官场；身短且赢弱，更难以立功边塞；心清且孤傲，终不为俗人所容。百无聊赖之际，只能托身杏坛，效命庠序，执教于三尺讲台，耕耘于五米书斋。忝列文士，别无他长，惟诗书自娱，奇文为乐，神游古今，梦萦中外。平生颇喜文词，兼之喜书法，喜金石，喜山水，喜烟霞，喜美食，喜幽居，喜与高人隐士交接，喜与村夫樵者对谈。当今之世，尚权尚利，物欲是竟，人心浮躁，故文明薪火，传承自民间，饱学硕儒，幽居于郊野。寻访行走之间，时得高士点化；品茗晤谈之际，胸襟得以廓清。长羡幽人独处，犹如孤鸿飘渺；难辞生活之累，苦乐随遇而安。虽然结庐于人境，长弃车马之喧嚣；身心畅游于物外，达乎闲散之境界。古人心远地偏之说，实不我欺也。

余八岁始入小学，弱冠大学卒业。虽读书万卷，而涉世固浅；虽智识不菲，而情商懵懂；虽襟怀浩荡，而眼界不宽；虽假托少年老成，终不免青涩稚嫩；虽性情忧郁而柔软，终亦有刚烈怒目之时。鄙弃巧言令色，出以快语本真；崇尚自由平等，藐视官衔职级；贪图一时痛快，岂顾平生遗憾。故周边侧目者众而倾心者寡，扬誉之人鲜鲜而谣诼之徒绵绵。虽表面淡定处之，而内心时有隐痛。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低眉事人，心深恶之。既不见容于俗世，则不妨躲进校园，甘作园丁，躬耕苗圃，培育桃李，倾尽心血，浇铸赤诚。偶有闲暇，则徘徊书斋，端坐桌案，检点今古，激扬文字，对话方家，独抒幽情。虽字瘦语短，然寸幅尺意；是刍荛之言，诚沥胆之衷。

苦雨庵主人曾云：文人最忌讳别人踅进其书房，盖书房中之最能展现一个人的志趣与秘密也。余则不然，与友人约谈，常在明斋，一方矮桌，几把木椅，咖啡一杯，清茶半壶，饮品虽属平常，何妨吟啸阔论。但近年信息发达，经济繁荣，人多忙碌，离多聚少，早岁之鸿雁尺素，今日则网络电邮，瞬息之间而情感互通，交睫之时则信息已达。科技发达时代，余亦不敢止步，遂应友人邀约，贴近文士身份，将自己购书之经历、淘书之体验、读书之所得、藏书之乐趣、访书之甘苦等，形诸文字，稍有闲暇即敲击键盘，及时提交于网络，期与文友雅士交流分享耳。篇幅间有短长，体例难以统一，文字仅求畅达，词采有欠斐然。率意为之，尽心而已，厚我罪我，皆在诸君。

是为序。

阅读，提升生命质量

一

癸巳已去，甲午新至。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此刻，轰鸣了一夜的爆竹渐渐消歇，而新年带来的兴奋却让本该安静的大脑多了几许活泛与涌动。于是，闭目静思，盘点人生：是什么让自己五十岁的生命底色中多了一些靓丽与明快？是什么构成了支撑着自己生活的乃至生命的坚实基石？是什么改变着甚至引领着自己人生发展的轨迹与方向，让一个懵懂敦朴的农家少年成为了躬耕苗圃的里手？当五十年的人生历程像视频中的快镜头一样，匆匆地从脑海里闪现了一遍之后，猛然间一个非常明晰的词语跳跃了出来，犹如阳光一般地照彻了自己的心房一——“阅读”。

阅读，充实了自己的灵魂；阅读，丰盈了自己的思想；阅读，支撑了自己的事业；阅读，提升了人生的境界与生命的质量。

二

1963年2月，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我出生在豫东平原上一座三面环水的偏僻的乡村里。当时，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大地尚未完全恢复生机，与大多数百姓一样，母亲的身体非常虚弱。当母亲的乳汁难以救活自己这个幼小的生命时，村庄里的婶婶大娘们就自然地成为了我生命中的最初的一批贵人；也就在这年的夏季，连绵的暴雨又将地势低洼的村庄浇灌成了汪洋恣肆的世界，是爷爷紧急制作的一叶木舟，把我们母子二人及时地送到了村边的河堤上，从而避免了葬身鱼腹的祸患。一岁之前所经历的这一切，如同预言或生命里的谶语似的，影响了我的一生——由于饥饿感，我始终处于一种汲取营养的生命状态，不仅汲取维持生命的物质营养，更重要的是汲取精神的营养；而漂泊与行走，则构成了我的独特的人生历程。

中小学阶段，适逢“文革”后期，“文攻武卫”、“林彪事件”、“批林批孔”、“评法批儒”、“反击右倾翻案风”、“天安门‘四五’运动”以及粉碎“四人帮”等重大历史事件，有些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之中，有些则亲身经历过。当全国的大人们都紧跟领袖和革命形势，忙着“抓革命”的时候，一代青少年的求学求知问题自然就成为了一种奢望。于是，在我的履历表中，小学1年半、初中2年、高中8个月，就断断续续地链接成了我的全部的青少年时代的求学经历。尽管所接受的基础教育是不够完整的，但是，求学向上的欲望则时时膨胀着，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成正比逐渐放大。于是，阅读就自然地成为了我渴求知识、汲取生命营养的唯一途径。从父亲的书箱里，我曾经悄悄地拿走了《水浒》、《呐喊》、《鲁迅杂文选》；从同学的家里，借阅了《林海雪原》、《青舂之歌》、《烈火金刚》、《平原枪声》、《闪闪的红星》、《星火燎原》、《志愿军英烈传》、《红日》等那一时期尽可能见到的红色经典；在中学逼仄的图书室里，我读完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马雅可夫斯基诗选》等一批苏联文学精品；而一位酷爱戏曲的语文老师偷偷借给我的《穆桂英挂帅》、《赵氏孤儿》、《窦娥冤》、《牡丹亭》等剧本，则给我打开了另外一扇文学作品的视窗，让我晓得了文学作品中除了颂扬英武刚烈之外，还能够表达幽怨悱恻，正如同自然界中的雄雌阳阴一样，豪放与婉约、俊朗与纤柔、明快与幽暗、刚劲与坚韧等，相克相生，和谐共处，水乳融汇，才构成了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多元、丰富与充盈。

……

四

数十年的阅读体验，我真切地感受到，为了学业、求知和工作需求而进行的学术性阅读，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项目，它能够极大地改进一个人的生存和工作状态；而为了丰富与满足自己精神生活所进行的闲适性阅读，则像阳光与水分一样，时时滋养着心灵的沃土，提升着生活的乃至生命的质量。当然，学术性阅读与闲适性阅读则常常又是交织融汇在一起的，它们共同促进着人的成长与发展，培育着人性向着善良、仁慈、宽厚、包容、感恩和勇于担当的方向迈进。而这些，则正是一个教育工作者所应该具备的情怀。

草于海岛椰城文渊阁明斋，时农历大年初二。阳光破窗而入，清风抚花抚面。节前友人赠送的一盆水仙正开得茂盛，幽香袅袅，袭人亦醉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