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梦忆(影梅庵忆语)》包括了以下内容:《陶庵梦忆》,明代散文集。为明朝散文家张岱所著。该书共八卷,成书于甲申明亡(1644年)之后,直至乾隆四十年(1794年)才初版行世。其中所记大多是作者亲身经历过的杂事,将种种世相展现在人们面前。明末清初学者、诗人冒襄(字辟疆,1611年-1693年)所撰的一部散文小品,词句清丽,感情真切,与沈复的《浮生六记》齐名。《影梅庵忆语》:冒辟疆的书斋名曰 「影梅庵」。冒辟疆曾撰《影梅庵忆语》追忆他和其妾秦淮名姝董小宛的爱情故事。名士名媛,才情俱至,字里行间,哀感惋艳,虽琐碎记来,却情真语挚,不难领略到封建礼教下透露出的一缕春光。
《陶庵梦忆(影梅庵忆语)》讲述了:《陶庵梦忆》既是一部个人的生活史,也是一部晚清时期的生活画卷。通过作者张岱的经历和见闻,可见晚清时期江南生活特别是衣食住行、社会习俗的各个方面。《影梅庵忆语》是冒襄追忆他和其妾秦淮名姝董小宛的爱情故事的一部散文小品。名士名媛,才情俱至,字里行间,哀感惋艳,虽琐碎记来,却情真语挚,不难领略到封建礼教下透露出的一缕春光。
甲戌十月,携楚生住不系园看红叶。至定香桥,客不期而至者八人:南京曾波臣、东阳赵纯卿、金坛彭天锡、诸暨②陈章侯,杭州杨与民、陆九、罗三,女伶陈素芝。余留饮。章侯携缣素③为纯卿画古佛,波臣为纯卿写照,杨与民弹三弦子,罗三唱曲,陆九吹箫。与民复出寸许界尺,据小梧@,用北调说《金瓶梅》—剧,使人绝倒。
是夜,彭天锡与罗三、与民串本腔戏,妙绝;与楚生、素芝串调腔戏⑤,又复妙绝。章侯唱村落小歌,余取琴和之,牙牙如话。纯卿笑日:憾弟无一长以侑兄辈酒。余日:“唐裴将军曼居丧,请吴道子画天宫壁度亡母。道子日:;将军为我舞剑一回,庶因猛厉,以通幽冥。’曼脱续衣缠结,上马驰骤,挥剑入云,高十数丈,若电光下射,执鞘承之。剑透室而入,观者惊栗。道子奋袂如风,画壁立就。章侯为纯卿画佛,而纯卿舞剑,正今日事也。’’纯卿跳身起,取其竹节鞭,重三十斤,作胡旋舞数缠,大噱而去。
秦淮河①河房②,便寓,便交际,便淫冶,房值甚贵,而寓之者无虚日。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河房之外,家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夏月浴罢,露台杂坐。两岸水楼中,茉莉风起,动儿女香甚。女客团扇轻纨,缓鬓倾髻⑨,软媚着人。
年年端午,京城士女填溢之看灯船。好事者集小篷船百什艇,篷上挂羊角灯如联珠,船首尾相衔,有连至十余艇者。船如烛龙火蜃,屈曲连蜷,蟠委④旋折,水火激射。舟中嫩钹星铙@,宴歌弦管,腾腾如沸。士女凭栏轰笑,声光乱乱,耳目不能自主。午夜,曲倦灯残,星星自散。钟伯敬有《秦淮河灯船赋》,备极形致。
辛未三月,佘至兖州,见直指∞阅武。马骑三千,步兵七千,军容甚壮。马蹄卒步,滔滔旷旷@,眼与俱驶,猛掣始回。
其阵法奇在变换,旖动③而鼓,左抽右旋,疾若风雨。阵既成列,则进图直指前,立一牌日:“某阵变某阵”。连变十余阵,奇不在整齐而在便捷。扮敌人百余骑,数里外烟尘坌起。趔卒五骑,小如黑子,顷刻驰至,入辕门报警。建大将旗鼓,出奇设伏。敌骑突至,一鼓成擒,俘献中军。内以姣童扮女三四十骑,荷旃④被毳,绣祛@魑结@,马上走解,颠倒横竖,借骑翻腾,柔如无骨。奏乐马上,三弦、胡拨琥珀词四、上儿密失、义儿机,傺侏兜离⑦,罔不毕集,在直指筵前供唱,北调淫俚,曲尽其妙。是年,参将罗某,北人,所扮者皆其歌童外宅,故极姣丽,恐易人为之,未必能尔也。
戊寅冬,余在留都,同族人隆平侯与其弟勋卫、甥赵忻城、贵州杨爱生、扬州顾不盈、余友吕吉士、姚简叔、姬侍王月生、顾眉、董白、李十、杨能,取戎衣衣客,并衣姬侍。姬侍服大红锦狐嵌箭衣、昭君套,乘款段马,鞲②青骰③,绁韩卢,统箭手百余人,旗帜棍棒称是,出南门,校猎于牛首山前后,极驰骤纵送之乐。得鹿一、麂三、兔四、雉三、猫狸七。看剧于献花岩,宿于祖茔。次日午后猎归,出鹿麂④以飨士,复纵饮于隆平家。江南不晓猎较为何事,余见之图画戏剧,今身亲为之,果称雄快。然自须勋戚豪右为之,寒酸不办也。P67-70
平伯将重刊《陶庵梦忆》,叫我写一篇序,因为我从前是越人。光绪二十三年一八九七年,祖父因事系杭州府狱,我跟着宋姨太太住祥花牌楼,每隔两三天去看他一回,就在那里初次见到《梦忆》,是《砚云甲编》本,其中还有《长物志》及《槎上老舌》,也是我那时所喜欢的书。张宗子的著作似乎很多,但《梦忆》以外,我只见过《於越三不朽图赞》,《琅嫒文集》,《西湖梦寻》三种,他所选的《一卷冰雪文》,曾和大路的旧书店中见过,因索价太昂未曾买得。我觉得《梦忆》最好,虽然文集里也有些好文章,如《梦忆》的纪泰山,几乎就是《岱志》的节本,其写人物的几篇,也与《五异人传》有许多相像。《三不朽》是他的遗民气的具体的表现,有些画像如姚长子等未免有点可疑,但别的大人物恐怕多有所本,我看王谑庵像觉得这是不可捏造的,冈为它很有点儿个性。
《梦忆》大抵都是很有趣味的。对于“现在”,大家总有点不满足,而且此身在情景之中,总是有点迷惘似的,没有玩昧的馀暇。所以人多有逃现世之倾向,觉得只有梦想或是回忆是最甜美的世界。讲乌托邦的是在做着满愿的昼梦,老年人记起少时的生活也觉得愉快,不,即是昨夜的事情也要比今日有趣:这并不一定由于什么保守,实在是因为这些过去才经得起我们慢慢地抚摩赏玩,就是要加减一两笔也不要紧。遗民的感叹也即属于此类,不过它还要深切些,与白发宫人说天宝遗事还有点不同,或者好比是寡妇的遣环罢。
《梦忆》是这一流文字之佳者,而所追怀者又是明朝的事,更令我觉得有意思。我并不是因为民族革命思想的影响,特别对于明朝有什么情分,老实说,只是不相信清朝人——有那一条辫发拖在背后会有什么风雅,正如缠足的女人我不相信会是美人。
《梦忆》所记的多是江南风物,绍兴事也居其一部分,而这又是与我所知道的是多么不同的一个绍兴。会稽虽然说是禹域,到底还是一个偏隅小郡,终不免是小家子相的。讲到名胜地方原也不少,如大禹的陵,平水,蔡中郎的柯亭,王右军的戒珠寺,兰亭等,此外就是平常的一山一河,也都还可随便游玩,得少佳趣,倘若你有适当的游法。但张宗子是个都会诗人,他所注意的是人事而非天然,山水不过是他所写的生活的背景。说到这一层,我记起《梦忆》的一二则,对于绍兴实在不胜今昔之感。
明朝人即使别无足取,他们的狂至少总是值得佩服的,这一种狂到现今就一点儿都不存留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的,绍兴的风水变了的缘故罢,本地所出的人才几乎限于师爷与钱店官这两种,专以苛细精干见长,那种豪放的气象已全然消灭,那种走遍天下找寻《水浒传》脚色的气魄已没有人能够了解,更不必说去实行了。他们的确已不是明朝的败家子,却变成了乡下的土财主,这不知底是祸是福!“城郭如故人民非”,我看了《梦忆》之后不禁想起仙人丁令威的这句诗来。
张宗子的文章是颇有趣味的,这也是使我喜欢《梦忆》的一个缘由。我常这样想,现代的散文在新文学中受外国的影响最少,这与其说是文学革命的还不如说是文艺复兴的产物,虽然在文学发达的程途上复兴与革命是同一样的进展。在理学与古文没有全盛的时候,抒情的散文也已得到相当的长发,不过在学士大夫眼中自然也不很看得起。我们读明清有些名士派的文章,觉得与现代文的情趣几乎一致,思想上固然难免有若干距离,但如明人所表示的对于礼法的反动则又很有现代的气息了。 张宗子是大家子弟,《明遗民传》称其“衣冠揖让,绰有旧人风轨”,不是要讨人家欢喜的山人,他的洒脱的文章大抵出于性情的流露,读去不会令人生厌。《梦忆》可以说是他文集的选本,除了那些故意用的怪文句,我觉得有几篇真写得不坏,倘若我自己能够写得出一两篇,那就十分满足了,但这是欲羡不来,学不来的。
平伯将重刊《陶庵梦忆》,这是我所很赞成的:这回却并不是因为我从前是越人的缘故,只因《梦忆》是我所喜欢的一部书罢了。
民国十五年十一月五日于京兆宛平
右《陶庵梦忆》八卷,明张岱撰。按,岱字宗子,山阴人。考邵廷采《思复堂集·明遗民传》,称其尝辑明一代遗事为《石匮藏书》,谷应泰作《纪事本末》,以五百金购请,慨然予之。又称明季裨史,罕见全书,惟谈迁《编年》、《张岱列传》具有本末。应泰并采之以成《纪事》,则《明史纪事本末》固多得自宗子《石匮藏书》暨《列传》也。阮文达《国朝文苑传稿》略同。
是编刻于秀水金忠淳《研云甲编》,殆非足本。序不知何人所作,略具生平而亦作一卷,岂即忠淳笔欤?乾隆甲寅,仁和王文诰谓从王竹坡、姚春漪得传钞足本,实八卷,刻焉。顾每条俱缀“纯生氏日”云云,“纯生”殆文诰字也。又每卷直题文诰编,恐无此体。兹概从芟薤,特重刻焉。
昔孟元老撰《梦华录》,吴自牧撰《梦粱录》,均于地老天荒沧桑而后,不胜身世之感,兹编实与之同。虽间涉游戏三昧,而奇情壮采,议论风生,笔墨横恣,几令读者心目俱眩,亦异才也!考《明诗综》沈邃伯敬礼《南都奉先殿纪事》诗“高后配在天,御幄神所栖。众妃位东序,一妃独在西。成祖重所生,嫔德莫敢齐”云云。《静志居诗话》“长陵每自称日:朕高皇后第四子也。然奉先庙制:高后南向,诸妃尽东列,西序惟碛妃一人。盖高后从未怀妊,岂惟长陵,即懿文太子亦非后生也?世疑此事不实,诵沈诗斯明征矣”云云。兹编“钟山”一条即纪其事,殆可补史乘之缺。又,王贻上《分甘余话》“柳敬亭善说平话,流寓江南,一二名卿遗老左袒良玉者,赋诗张之,且为作传。余曾识于金陵,试其技与市井之辈无异”云云。而是编“柳敬亭说书”一条,称其“疾徐轻重,吞吐抑扬,入情入理”,亦见其持论之平也。
咸丰壬子展重阳日,南海伍崇曜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