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觉散步(舌尖上的马来)》是小说体式的散文,作者林金城借诸般南国美食叙述人生的喜怒哀乐。
1997年他大姐去世。她曾百般呵护小时候的金城。她喜欢吃,经常带他四处“揾食”。贫穷的岁月,吃的当然是古早的咖啡店或路边的档口。所以,大姐走后,怀念她的方式就是重回这些小食档,重拾当年的记忆,重温炙烫的亲情。
然而,许多味道都消失了,儿时的摊贩已不见踪影。亲情与口味的双重失落,让惆怅的他萌生了书写饮食文化文章的念头。于是,金城花了三年多时间到处去吃。也许不能这样说,该说他是到处去了解“吃”这件事。他挖掘一道又一道菜肴的来源,做足功课,图文并茂,告诉读者它们的过去与现在。他碰触的,是食物在文化层次的由来与根本,让我们知道自己究竟在吃些什么。
《味觉散步(舌尖上的马来)》:知食份子林金城,最深情的饮食志!
用文字开启你的味觉记忆,领你一同散步到茨厂街、槟榔屿等地,咀嚼人生百味。
越过苏丹街走进中华巷,阳光斜斜地把深邃的陋巷反照出强烈的明暗对比。巷口左侧依旧是壶中天凉茶档,摊头招牌上依旧镶着穿唐杉的创始人的黑白照片,几十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进进出出的路人。
相约在酒店的大厅,朋友递来一张笔迹端正的小抄,上面写的正是我在电邮中特地交代请老人家记下的想要重访的地点。朋友拍拍我的肩膀:“反正我是看不懂中文啦!相隔半个世纪的前尘往事,只要你能找到一处,我就代我父亲请你喝一瓶啤酒,如何?”
老人殷切慈祥的目光,促我将小抄好好端详。
阅后,不禁愣在当场。
狮城的朋友趁学校假期,特地驱车北上吉隆坡寻根旅游。说父亲大病一场后突然想要“回来看看”,同时也该让小朋友知道爷爷最初落脚南洋的地方。
朋友知道我不务正业,有事没事酷爱访古寻食拍照,所以硬要我充当向导。
七旬老人自称睽别这城市数十载,记忆所及的尽是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景致。10岁那年只身乘船从广东南来,投靠在苏丹街做柴炭生意的叔公店里,帮工8年,后因叔公病逝才跑到新加坡;一番勤奋,最终在牛车水落地生根,开了一间咖啡店。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五·一三”之后曾回来茨厂街探望朋友,不遇,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然,我是不忍心让老人家当场扫兴,坦白告诉他这些他铭记了半个多世纪的眷怀所在,几乎已被从吉隆坡版图上连根拔起了。
如战前还有条火车铁轨经过的指天街,现在已变成络绎繁沓的敦陈祯禄路;而老人特别注明的位于苏丹街口的火车头,也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被拆除,现在那里耸立着一栋酒店;拐进苏丹街,经过柏屏戏院(噢!不对,现在已改建成酒吧旅馆)不久,根据资料在杂货行斜对面的雪兰莪大厦,其前身原是一排经营火炭买卖及杂货药材批发的战前老店,想必就是老人当年投靠叔公之处吧!一旁的嘉应会馆,在1965年重建成4层楼的现貌,以前曾是一栋庙宇式的传统建筑,而老人怀念的显然就是古色古香的旧会馆了。再往前几步,与人镜慈善白话剧社同排的鸿图客栈,曾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马来亚指南》里被归类为吉隆坡第一级客栈呢,而现在却只剩下残破不堪的建筑立面,成为露天停车场的入口……
我正思忖着该如何安排这天的行程,老人却似乎已读出我的苦处,开朗地说:“跟牛车水的变化没什么两样是不是?几十年哕,有什么东西可以不变呢!我早已习惯了走样的新加坡,只要带我到原地走走,就算回来过。”
我们一路停停走走,循着老人残东缺西的记忆地图,穿越美化过后的茨厂街区,陪他走一段50年前的路。
虽然说了不打紧,却从老人脸上读出了一开始期盼重遇的兴奋,到后来越走越往下跌堕的心情指数。佛有缘斋菜馆已无缘再见,老人依稀记得柜台上拨动算盘的轻脆声响,以及摆在墙上那精美的十八罗汉瓷器装饰;一口气走完整条中华巷,就是找不到当年妈女目卖的牛肉碎粥及关刀凉茶;老人猛回过神来:“怎么中华戏院失踪啦?”拐出谐街去寻找关帝庙,还好,巷口正对面的印度庙还在,走几步路就可以看见那座修建得很不岭南的关帝庙,刻意的红墙绿瓦,还多此一举地在门前加了个比例奇怪的牌坊。老人抬头望向屋脊上那簇新的石湾陶饰,终于认同了我的说法:真是庸俗啊!我们继续往前走,在茨厂街与思士街的交叉口,旧时的均益隆杂货铺前喝了一碗冬瓜罗汉果龙眼糖水。老人静默地看着人龙:“甜啊……甜到牙都痛。”
P3-5
隔海序书
文/林文义
台北人,曾任自立晚报副刊主编,广播、电视节目主持人。著有《遗事八帖》等五十册著作
吉隆坡与台北的距离究竟是几千公里?地图坐标细加索引,就在南中国海北与南。
初习文学时年少的我,首次惊艳于来自马来西亚的华裔作家李永平,而后是张贵兴……热带雨林充满想象,情欲、暴烈、温柔。彩丽之鸟,异形之兽,大王莲以及漆树;我从马华文学初识了那狭长而神秘的半岛南国,如在梦中。
久未相见的老友詹宏志、王宣一伉俪在以《门外汉的京都》《理想的下午》扬名海峡两岸的台湾作家舒国治的婚宴上同桌面坐,三十多年老友重逢,欢声笑语,喜悦莫名。宏志兄忽然提起:“马来西亚最著名的美食作家林金城说过,他是你的读者。”翌日,宏志夫人宣一热诚地发来林金城先生的联络方式,终于,隔海千里的陌生顿时亲如熟稔。2013年1月8日,我和金城兄初会于吉隆坡。
因缘欢聚,其实一切都是文学眷爱。金城兄年少时渡海赴台,留学于台南成功大学,竟然主修机械工程而非文史;他的散文初集《快门速笔》(1998,十方出版社)以散文、摄影合集,其中以台湾作题的呈现是那般的贴切而沉稳。
“知食份子”系列创作,索引、追寻各地美食的起源、历史、品味,已然跳出如今普世的饮食描写。新集名为《味觉散步》,是一册精妙的心灵之书。金城兄文字的独特在于之前以“知食份子”总括的饮食创作,实访、品味、寻史中皆不忘加以人文的思考延伸;《味觉散步》则明显是小说体式的散文,借诸般南国美食叙述人生的喜怒哀乐。熟谙金城兄文字风格的读者,此次应惊艳于他全然以文学书写,醍醐灌顶地要你深思人生;红尘多色、悲欢凡间,缓慢行路,用意深情。
孤路后巷大树头、烟缠巷口白果粥、江湖·狼肉·烟、木薯诱惑、汤杯咖啡乌、色戒肉骨茶……单看篇名,便知好笔的林金城不忘文学初衷的心有宏图。我揣想他有意将小说、诗、散文三者合一,展演盛宴,建构一种前所未见的新文体。
《知食份子》是形,《味觉散步》是心。吉隆坡三日,除引领我遍嗜各方美食之外,他与我谈论最多的还是眷爱的文学。这一次欢喜见面的久仰多时的马华作家:龚万辉、曾翎龙、黄俊麟、荘若诸君皆是能手,因缘俱足,马华文学自有江山如画,美景无限。
赤道通过的马来西亚,华文书写的眷爱和坚执,美学型塑以及内在的江湖;金城兄回归文学本质的《味觉散步》确是隽永的心灵之书。美食品味,人生悲欢,尽在其中。
原来,吉隆坡与台北没有距离。
二○一三年三月廿六日台北
生活面龟
于是我想起在台南留学时,邻居阿嬷曾弄给我吃的“煎红面龟夹蛋”。
当学生巧庭告诉我为何要在五脚基推出“面龟系列”时,红彤彤的记忆便一一列队归来。从童年九皇爷神诞的供品,一下子跳到台南阿嬷的乡土美食。我连忙说:“将红色外皮剥掉再煎吧!”当年的阿嬷吃吃地笑,似乎听不懂我说的“让面龟回到人间,让民俗走进现代生活。”
学生回忆起童年时家中设有神坛,节日一过总有吃不完的面龟。母亲巧手将它切片煎蛋,或夹上芒光炒,让她带去学校;而同学竟好奇旧俗,视为珍馐,常以其他食物与她交换……
于是,五脚基便有了这“面龟系列”——童趣盎然的小面龟,可蒸可烤,配上很槟城味道的芒光炒、参峇虾米和咖哩鸡,颠覆传统之余,更与本土来了一次紧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