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广芩编著的《老县城》从人文历史、自然生态的角度描述了老县城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的有关故事。作为一个心怀历史责任感和人文关怀精神的女作家,她对这里的人文历史及自然生态赋予了深切关注。本书中,从傥骆古道、老县城,到土匪、老百姓、动物们、树木们,每一个处都真实存在、有据可查,在百姓口中广为流传。 在这本书里,作家以高超的笔力,为读者展开了一幅陕南秦巴山区迷人旖旎的自然、人文风情画卷。
《老县城》是叶广芩以一种生态的、人文的、历史的目光,对陕西佛坪老县城在内的秦巴山区生态保护、历史遗迹做多角度审视的散文集。本书初版于2004年,十年之后,陕西老县城的风貌已大有改变,作家也有了新的感悟,本书是《老县城》的全新修订版,在保留原版的韵味的又增添了新的魅力。
我住在老县城内的动物保护站,两层小楼,外表镶着澡堂一样的白瓷砖,是上世纪90年代刚刚富裕起来的农民的理想装潢,跟整个古旧老城青砖灰瓦的气氛极不和谐。我不知当初为何选址在这里,城外平坦地域有得是,其中不乏风景绝佳之处,偏偏不用,非要钻进颓废老城,莫不还是那“进城意识”在作怪,有当市民的选择一定要抓住机会,城里城外一定要选择城里,甭管这城是什么样的城,先取得个“城市户口”再谈其他。我常常拿这个观点调侃保护站的人,他们冲我嘿嘿一笑,也不说其他。经后来不断呼吁,保护站将瓷片铲去,抹以泥浆,风格才与整个城池统一起来。
保护站建在城内东南,紧靠城墙,地基受到地下水的浸泡,往上翻浆,不得不挖沟排水。城外往西不远就是四眼灵泉,现在两眼堵塞,存两眼仍清澈甘甜,有石条围护,是城里百姓的水源。灵泉干旱不竭,汛涝不溢,细观泉底,有细沙翻涌,据说数十年前泉水喷若珠玑,嗡嗡有声,很是神奇。这是一条宽阔的水脉,自东向西,与都督门的泗郎泉相接。保护站选址正选在它的上面,大概是没有考察老县城的建筑史。
城初建时,偏东十余米的位置是旧文庙,现在是一块农田。我料定,建在其旁的保护站的命运也好不过那个早已消逝殆尽的文庙,它的搬迁是早晚的事。“文庙始建于城之东南隅,地势埤湿,不数年而木朽墙倾”。宗庙不美,明经不修,在封建文人的眼里,圣人之道,如太和元气流行,四时不可一日息也。厅城地处南山,虽僻在遐荒,不如大地方那样人才接继,然亦未尝无奇伟之士出自其间。文庙既然如此重要,只好移址,从南边搬到北边,就是老县城现在旧小学校的位置。老县城小学的新址如今搬到了西关外,两层楼房,是西安某单位赞助的希望小学。学校搬迁的时候墙上的黑板搬不走,上面还有孩子们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我们热爱老县城
路北有1.4米厚的完整大影壁,系文庙所特有,影壁背后有一组建筑群,有两个半月形的池,是中国文庙的规范建制。池东有德配天地坊,池西有道贯古今坊,中为棂星门。大成殿和那些崇圣祠、名宦乡贤祠已经夷为平地,两个活泼可爱的石狮狗儿一般伏在石牌楼两侧,挤眉弄眼,缩鼻噘嘴,造型的生动显出了山里石匠对山野生物的情感,不受约束的艺术个性和心性的自由发挥。我每回从这两个小狮子跟前过,都忍不住要摸摸它们,想的是说不定哪一天,它们会跑起来,在我脚下盘来绕去。
柏树下立着高大完整的碑,躺着三龙戏珠的大石条,大概是大成殿台阶前的陛,三条龙和一颗火珠滚成一个蛋。这样的图案我是首次见到,凡是看到这块石刻的朋友都要问“怎么会是三条龙,不是两条,九条?” 当地说法,这块船形平地周围的山上盘踞着三条龙,西方是水龙,南方是火龙,东南是风龙,三条龙不和,都想称王称霸,经常争执、打仗。它们一打就喷水喷火刮大风,把老百姓搞得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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