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稳了稳神,浑身的筋骨舒展开,顿觉神清气爽。然后,拢气凝神,仰起脑袋看天,这是他师傅多庆瑞传给他的养目功。多庆瑞是从京城一位名医那里学到的此法。在黑夜与白昼交际之时,也就是太阳从地平线冉冉升起之前,天空呈现出特有的气象,俗话叫“鱼肚白”,人凝目观此天象,可以养目,至死眼睛是亮的。
赫二爷看了约有五分钟,天色由淡黑变为淡白,就在黑与白过渡的瞬间,渐渐澄净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耀眼的蓝光。赫二爷不禁大惊失色,目光追着这道蓝光,渐渐地蓝光幻化成圆盘状的物体,像是有意逗弄他似的,那圆盘物体往下一沉,又突然甩出一道极亮的光。
赫二爷觉得刺眼,眨了两下,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再仰头看时,那道蓝光已消失在天际之中。
“飞碟!快看嘿,天上有飞碟!”不远处一个晨练的小伙子激动得大声喊起来。
“哎呀,瞧见了,瞧见了!真是飞碟嘿!”紧接着有七八个声音惊叫起来。
“哎,飞碟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呀?”有人着急忙慌地问道。
“唁,等你瞧见早没了。你早干吗去了,不往天上看!”有人嗔叨说。
赫二爷长出了一口气,缓了缓神,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叫张海泉的小伙子走过来,急赤白脸地说:“二爷,瞧见了没有?飞碟!”
“嗨,嗨,你猛张飞似的瞎叫唤什么?留神把笼子里的鸟儿惊着!”赫二爷指了指树权子上的鸟笼子,冲他喊了一声。
张海泉倒退了两步,吐了吐舌头,把嗓门压低,笑道:“对不住了,二爷,我……没瞅见这儿还有两个鸟笼子呢。”
赫二爷朝他摆了摆手,问道:“嚷嚷什么呢?”
“飞碟,您刚才瞧见没有?”张海泉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瞧见了,瞧得真真儿的,那道蓝光。怎么,那就叫飞碟呀?”赫二爷不紧不慢地说。
“是呀,二爷,您知道什么是飞碟吧?”张海泉三十出头,跟赫二爷的儿子金海是发小儿。
海泉身材匀称,寸头方脸,眼睛不大,但很有神,不过,别说话,一说话就爱眨么眼。他平时好运动,穿着一身运动服,每天清晨到天坛跑步。
“我知道什么叫飞碟飞碗儿的?你懂得多,你说说。”赫二爷拍着老腔儿道。
“飞碟是从外星来的,外星人就是宇宙别的星球上的人,这……”张海泉挤眉弄眼地说道。
“得了,别在我这儿卖了,什么外星人内星人的,不就是一道蓝光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赫二爷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了,他觉得那东西离自己太遥远了。 “老爷子,这是宇宙的奥秘,咱们人类还没有解开这个谜。”张海泉见赫二爷不耐烦了,不想多跟他浪费吐沫。
“得,您接茬儿练您的玩意儿,我还差两圈没跑呢。”海泉说完,转身跑了。
赫二爷觉得有些扫兴。他想起小时候老人们说的扫帚星。早年间,老北京人迷信,人们说瞅见扫帚星倒霉。不知道这蓝光会不会就是那个扫帚星?
他摘下鸟笼子,看了看笼子里的百灵,落了罩,慢慢悠悠地迈着四方步,走出树趟子。
赫二爷拎着鸟笼子往家走的路上,听到几个遛早儿的人在嘀咕:“看到飞碟了吗?”
“看到了。”
“听说看到这东西有灾。”
“是吗?有什么灾?”
“我也不知道,反正瞧见这东西不吉利。”
“嘿,怎么让我赶上了呢。”
赫二爷回头瞅了瞅说话的这几个人,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心里嘟囔了一句:“吃饱了撑的,闲得没事儿干了,瞅见一道蓝光就有灾了?哪儿的事儿呀?”
别看赫二爷没文化,但他不迷信,从小不信神鬼,他觉得自己的大爷劲儿震得住鬼,压得住神。
飞碟的事儿,在天坛晨练的人们当中热闹了好几天,尽管有人把这事说得挺邪乎,但赫二爷并没往心里去。
这天早晨,赫二爷遛早儿回来,在半道儿碰上了跑步的张海泉。
“二爷,您没事儿吧?”海泉喘着粗气笑着问。
赫二爷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问愣了。
“老鸹啄柿子,拣熟的开口是不是?什么呀?就有事儿没事儿的?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他拍着老腔儿说。
海泉一边说一边活动着腿脚,眨了眨眼,笑道:“噢,我是说您看见飞碟以后,没出事儿吧?”
“出事儿?出什么事儿?别狗长犄角出洋(羊)相,在我这儿弄故事由儿。”
“我一猜您就没事儿,我昨儿翻了一本杂志,上面说,人看见飞碟,如果飞碟冒的是蓝光可以免灾,冒的是红光,国家有大灾,冒的是黄光,家里有大灾,冒的是绿光,个人有大难。那天咱们瞅见的飞碟,冒的是蓝光,所以您猜怎么着,咱们都没事儿,嘻嘻。”海泉一本正经地说。
赫二爷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说:“它爱冒什么光,就冒什么光,天上的事儿,我管不着那一段。”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关心您,才告诉您这个的吗?您干吗这么噎人呀?”
赫二爷道:“噎你是看得起你呢。嗯?小泉子,你现在做什么差事呢?”
“我嘛,马尾巴拴豆腐,提不起来。在保险公司当差呢。”P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