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地活着
(1)
她悠然地坐在小摊前,偶尔会有一两个顾客掠过她的身边,要一碗米皮,坐下来慢慢品尝;或者只是路过,热情地打个招呼,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她有着精彩的过往。
她现在孑然一身,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失去了右腿,虽然后来和一个彼此中意的男人相爱了许多年,但许诺难敌过现实给予的窘迫,最终还是分手一个人过了。
她身体十分瘦弱,不盈一握,眼里却充满了热爱生活的神情,没有丝毫悲怆。几个调皮的学子们,会给她讲几个笑话,她潇洒地将长发抚到脑后,微微浅笑。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或多或少似玉若雪、晶莹剔透的年华,然而她的韶华却因为一次意外事故变得分外坎坷。她刚从警校毕业,还没有来得及参加工作,便为了救一个路人与歹徒英勇搏斗,但寡不敌众,右腿被砍伤,失血过多神经坏死无奈截肢。
我总认为她的天空一定是乌云密布的,因此,每次见她我都以怜悯的目光看待她,但是她的热情,洋溢地绽放在她桃花般的容颜上,总会提醒我她活得很温暖,她很爱自己。一个人如果不会自己爱自己,才是真正的可怜吧。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颗孤鸿的心,也有很多人像孤鸿一样形单影只的漂泊着,但是无论我们如何敌不过生活,我们都应该像她一样努力的去温暖地活着。
(2)
他姓孙,是一名剃头匠。如今的美容美发店满大街都是,他仍然坚守着传统的经验模式,因为他打骨子里就是个能坚守的犟汉。
他剃头时总有个女人坐在身旁,他每次给客人理完发,她便会兴奋地鼓掌,因为她在一次意外中伤及大脑,记忆及智商都被影响了。他无时无刻地要照料她,就是在理发的间隙时,她也会跑来跑去,他总为她担惊受怕生怕她跑丢了,有时候给客人理一半时都会停下来去追赶她。不理解的客人总会不耐烦地呵斥他,他总会客气的应道:“甭急,急了不好。”
其实这个女人,并不是他的结发之妻,而是她的嫂子。他一生未娶,哥哥十年前去世,把妻子托付给她。十年时光,多少寒来暑往,他不离不弃,每日与疯癫的她为伴,有人规劝他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娶个媳妇一同过好日子,而他总说:甭急,急了不好。
那次我在搜集家乡的名人轶事,走访到他时,他憨憨地对我说,他只是个姓孙的人名。至于悉心照顾嫂子这件事,他说,习惯了就不是坚守了,一切变得理所应当,反正自己过得很舒心,每当看到顾客头上折射出来的阳光时,他觉得任何温暖和光亮都可以传递。
两年后我再一次去此地时才得知他在一年前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在出丧的那一刻,嫂子竟然清醒了过来,明白了事理,我想这就是世间所谓的圆满吧。她自从恢复了之后,继承了他的传统,不同的是她给人免费剃头,虽然手艺没有孙师傅好。她的身后放着一张椅子,空空的,像是为那个坚守照顾她多年的小叔子留着的。
(3)
老人无名氏,在一座小桥边上守了十年。他之所以这样,全是为了生命。
附近有一所中学,十年前,有一个伶俐的女中学生,从这座小桥上纵身一跃轻生了。从此后,退休的他将守候当成了主业,任何人甭想从他的眼眸里轻生。其实,哪儿有那么多人愿意将灿烂人生结束呢?
本应该享受天伦之乐的他,每日守在桥边,像一尊佛似得看桥边柳枝摇曳、桥下流水淙淙。很多人质疑他认为他想出名牟利,他捋着花白胡子,一笑置之。当我问及他这样做缘由时他说,活着就是一种责任,每个人的一生都不是无限的,哪怕你的前半生衰草连天,你的后半生照样可以花团锦簇,一切生命都值得去守候。
他赤着脚,手中捻着一根烟,悠长的身躯,照耀着岁月山河,星如其人,月如其人。
岁月是什么?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无论岁月给他们什么,伤痛、离别、质疑,他们只是想温暖地活着,也让别人温暖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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