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的显著特色是他能够从最平常的现象中揭示生活本质。他高度淡化情节，只是截取平凡的日常生活片段，凭借精巧的艺术细节对生活和人物作真实描绘和刻画，从中展现重要的社会现象。他的小说中，基于所描绘的人物和事件的性质各异，他巧妙地发出有着微细不同的感情色彩的笑声，淡淡的幽默往往与辛辣的讽刺相交织。契诃夫的小说紧凑精练，言简意赅，给读者以独立思考的余地。

《契诃夫幽默小说选(插图本)》荟萃了契诃夫的幽默佳作五十多篇。

契诃夫被列夫·托尔斯泰誉为一流的幽默作家，他一生的创作大多显示了其独有的讽刺性幽默和诙谐。《契诃夫幽默小说选(插图本)》荟萃了契诃夫的幽默佳作五十多篇，其中包括《变色龙》、《套中人》《公务员之死》、《胖子和瘦子》等名篇。这些作品或嘲弄官场丑态，或调侃人生尴尬，亦庄亦谐，发人深省，达到了“欢笑与泪水交融”的境界。

给博学的邻居的一封信

不平的镜子

喜事

在钉子上

窝囊废

胜利者的得意扬扬

难以捉摸的性格

公务员之死

坏孩子

说情

胖子和瘦子

站长

诽谤

意见簿

文官考试

变色龙

戴假面具的人

可怕的一夜

在澡堂里

最后一个莫希干人

皮靴

迷路的人

预谋犯

未婚夫和爸爸

客人

普里希别耶夫军士

戒除狂饮的方法

名贵的狗

低音提琴手和吹长笛者

言之过火

纸里包不住火

哼，这些乘客们！

沙发底下的戏院老板

失败

一句戏言

太太们

幸福的人

在寄宿学校里

在别墅里

大提琴的浪漫故事

泥潭

演说家

一件艺术品

无依无靠的人

弃婴

美满的结局

宝贝儿

格里沙

药店老板娘

歌女

阿加菲娅

白嘴鸦

套中人

跳来跳去的女人

挂在脖子上的安娜

我和妻子走进楼下的大厅。大厅里很潮湿，有一股苔藓的气味。当我们点上蜡烛照亮四壁时，很多大大小小的耗子四处逃窜。这里的墙壁已经整整一个世纪没有被灯光照过了。我们随手把门关上，开门时刮进来的风吹乱了放在墙角里的一沓公文纸。烛光照到那沓纸上，我们看见纸上印着古代字母和中世纪的画像。由于年深日久而发绿的墙壁上，挂着祖先的遗像。列祖列宗们一个个傲慢而威严地望着我们，似乎想说：

“真该剥了你的皮，你这个不肖子孙！”

我们的脚步声响彻整个大厅。我咳嗽一下，响应我的是回声，我的列祖列宗们在世时想必也常常听到这样的回声……

外面的风在呼啸，在哀鸣。壁炉的烟囱里似乎有人在哭泣，那哭声里仿佛饱含着绝望的情调。大滴大滴的雨点敲打着暗淡无光的黑乎乎的窗户，那雨点的敲击声勾起人的无限愁思。

“哦，列祖列宗们，我的祖先们！”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倘若我是一位作家，望着你们的遗像，我会写出一部篇幅很长的长篇小说。因为你们这些老人中的每一位，不论是男是女，都曾有过自己的青春时代，都曾有过自己的罗曼史……那是多么有趣的罗曼史啊！就拿这位老太婆来说吧，她是我的曾祖母，别看她丑陋难看，却也有过极其有趣的浪漫故事。你看见了吗？”我问妻子，“你看见挂在墙角的那面镜子了吗？”

于是我指给妻子看挂在墙角上我曾祖母遗像旁的一面大镜子。那面镜子镶在发黑的铜框里。

“这面镜子有一种奇妙的魔力，它毁掉了我曾祖母。为了买这面镜子，她付出了一大笔钱，买到手后就再也离不开它，直至死亡。她白天黑夜不住地照镜子，就连喝茶和吃饭时也照。睡觉时，她总是把这面镜子放在床旁，临死前还嘱咐家人要把这面镜子和她一起放进棺材。这一愿望之所以未能实现，只是因为镜子太大，棺材里放不下。”

“她是个风骚女人吧？”妻子问道。

“也许是。不过，她难道就没有别的镜子了吗？为什么偏偏喜欢这面镜子，而不喜欢别的镜子呢？是不是没有更好的镜子？不，亲爱的，并非别的原因，这里面有个十分可怕的秘密。祖辈留传下这么一个传说，说是这面镜子里有个魔鬼，而曾祖母偏偏喜欢跟魔鬼打交道。这当然是胡说八道．不过毋庸置疑的是这面镶着铜框的镜子肯定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我擦掉镜面上的灰尘，往镜子里照了照，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的笑声引起一阵闷声闷气的回响。原来这面镜子不平整，我的面貌向四周扭歪了：鼻子移到了左边面颊上，下巴颏分成两半，各自向一边歪去。

“我的曾祖母有个奇怪的癖好！”我说。

我妻子犹豫不决地走到镜子前，也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顿时发生了一桩非常可怕的事。她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大声喊叫起来。她手中的烛台掉在地上，在地板上直打滚，烛光熄灭了。我们被一片黑暗所笼罩。我立刻听到一个沉重的东西倒在地板上：倒下去的原来是我的妻子，她失去了知觉。

外面的风更加凄厉地呼啸起来，大老鼠又奔跑出来，小耗子在纸上爬，弄得那些纸沙沙作响。一扇护窗板从窗上脱落，掉了下来，吓得我头发根子都竖立起来，浑身抖个不停。这时窗口出现了月亮……

我抱起妻子，走出这座祖先的灵堂。她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清醒过来。

“镜子！快把那面镜子拿给我！”她恢复知觉后说，“那面镜子在哪里？”

在此后的整整一个星期里，她不吃不喝，也不睡觉，一个劲儿要人把那面镜子给她拿来。她号啕痛哭，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辗转不安地折腾个没完。最后，医生声称，由于身体亏虚，她的病情极其危险，有可能死去。我只好克制住恐惧，又到楼下大厅里去了一趟，把曾祖母的那面镜子给她拿来。她看到那面镜子后高兴得纵声大笑，然后把它抓住，吻了几下，两只眼睛便死死盯着那面镜子照起来。

十多年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她至今仍不断地照那面镜子，片刻工夫都不肯离开。

“这难道是我吗？”她喃喃地说，脸上泛着红晕，流露出怡然自得和兴高采烈的表情，“是的，这是我！除了这面镜子，一切都是胡扯！仆人们在讪笑，丈夫在撒谎！哦，要是以前我能看到自己是这么个模样，要是以前我就知道我其实长得很美，我就不会嫁给这个人了！他配不上我！拜倒在我脚下的应该是那些最英俊漂亮和具有高贵气度的骑士……”

有一天，我站在妻子背后，无意中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这才把那个十分可怕的秘密揭开。我在镜子里看见一个光彩夺目、貌美惊人的女人。我有生以来还从未看到过如此漂亮的女人。这是大自然的奇迹，这是美丽、优雅和爱情的和谐统一。问题在哪儿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这个丑陋难看的妻子在镜子里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美丽好看呢？为什么？p6-7

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1860_-1904)是俄国杰出的小说家和戏剧家，他的创作在19世纪俄国乃至欧洲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中，占有光荣的一席。他一生创作了大量的中短篇小说和戏剧作品，以生动的艺术形象，从各个方面反映了19世纪末的俄国社会生活。契诃夫在短篇小说创作方面取得了举世公认的成就。在世界文学史上，他与法国作家莫泊桑齐名，被誉为短篇小说大师。

契诃夫的创作活动是从短篇幽默作品开始的，在跻身文坛后的头几年里，他就写出了上百篇脍炙人口的幽默小说。这些作品中的一些名篇佳作如《公务员之死》、《胖子和瘦子》、《变色龙》、《套中人》等，早已被译成中文，为我国广大读者所熟悉，但是还有大量的幽默佳作尚未译介过来。为了使我国读者刘契诃夫有一个较全面的认识和了解，我们选译了他早期的幽默小说结集出版，以飨读者。

契诃夫于1860年1月29日出生在罗斯托夫省塔甘罗格市，祖父是赎身的农奴，父亲是店员，曾开过一个杂货铺，1876年破产后，全家迁居莫斯科，只留下契诃夫一人在塔甘罗格市继续上学，靠当家庭教师维持生活。契诃夫1879年考入莫斯科大学医学系，1884年毕业后，在兹威尼哥罗德等地行医。在这段时间他广泛接触平民阶层，对下层人民生活有深入的了解，这对他日后的文学创作有着良好的影响。

契诃夫在上大学期间就开始了文学创作。1880年3月幽默刊物《蜻蜓》刊登了契诃夫的短篇小说《给博学的邻居的一封信》和幽默小品《在长篇、中篇等小说中最常见的是什么？》。前者讽刺了一个不学无术而又自命不凡的旧式地主，后者表达了年轻作家对盛行于当时文坛上的陈词滥调的不满，均受到读者的热烈欢迎。这是契诃夫文学创作活动的开端。

19世纪80年代是俄国历史上极端黑暗的时期，反动势力十分猖獗，社会气氛令人窒息，捍卫革命民主主义传统的进步刊物《祖国纪事》被查封；另一方面，随着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城市居民和平民知识分子阶层也迅速扩大，他们迫切需要精神食粮，于是许多充满小市民气息的幽默刊物应运而生，风靡一时，如《蜻蜓》、《闹钟》、《观众》、《碎片》等等，不一而足。契诃夫早期的幽默作品就是在这类刊物上发表的。

但是契诃夫从事文学创作活动伊始，就与充斥于当时幽默刊物上的大量庸俗作品迥然不同，他一登上文坛，便以资产阶级社会各种丑恶现象的揭露者的姿态出现。从1883年起，他以安东·契洪捷这一笔名，大量发表作品，其中大多是幽默短篇，这些作品都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有着深刻的内容和完美的艺术形式。例如创作于1883年的《胜利者的得意扬扬》描写了官场的丑态：十四品文官科祖林在一个节日里邀请他的部下到他家去吃发面煎饼，酒足饭饱以后，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他从前在衙门里当文书时如何受气挨骂，被人瞧不起，如何低三下四地为顶头上司削铅笔、抄文件，还得送上司的老丈母娘到剧院看戏；等他当上官老爷以后，他也如法炮制，让那位下台的官员送他的丈母娘去剧院看戏；不仅如此，在庆贺“胜利”的午宴上，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他对那位失败者倍加侮辱，强迫对方把一块面包就着胡椒面吃下去，还让别的部下一边绕着桌子跑，一边学公鸡叫。这篇只有2000多字的幽默小说把当时官场上的种种丑态描绘得淋漓尽致。创作于同一年的幽默杰作《公务员之死》，描写了一个小公务员畸形的奴才心理：小公务员切尔维亚科夫在剧院看戏时不慎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溅到坐在他前排的一位将军的秃头顶上，他顿时吓得胆战心惊，认为自己闯下了大祸，一而再再而三地到将军家里去赔礼道歉；将军受不了他那没完没了的打扰，于是大发雷霆，将他赶出家门，小公务员受到惊吓，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这个可怜的公务员的奴才心理，正是那个畸形社会里的畸形现象。在沙皇俄国的官场上，强权者专横跋扈、得意扬扬，弱小者唯唯诺诺、卑躬屈节。小说中这个具有变态心理的小官员和另一篇幽默杰作《胖子和瘦子》(1883年)中那个趋炎附势、丧失自尊心的瘦子，都是契诃夫成功塑造的沙皇俄国代表人物的典型形象。在不足2000字的幽默小说《在钉子上》(1883年)中，作者通过构思新颖、寓意深刻的艺术细节，嘲笑了一帮小官吏如何津津有味地嚼食着别人的残羹剩饭。

在其后的两三年里，契诃夫的幽默作品仍源源不断，一篇接着一篇出现在刊

 物上，每年发表的作品都在百篇以上。创作于1884年的《变色龙》，生动地描写

 了一桩由于狗咬伤人而引起的趣事，成功地塑造了警官奥丘梅洛夫这个出尔反尔、见风使舵的“变色龙”形象，成为文学史上一个不朽的典型形象。发表于1885年的《普里希别耶夫军士》，塑造了一个沙皇专制制度卫道士的典型形象。这两个幽默短篇都是契诃夫早期的代表作，已成为短篇小说创作的典范，完全可以与世界文坛上的一些讽刺文学名著相媲美。

此外，这几年创作的幽默杰作尚有《文官考试》、《戴假面具的人》、《马姓》、《纸里包不住火》、《太太们》等等，这些作品都具有笑话的性质，但作者所追求的并不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而是通过滑稽可笑的故事去针砭时弊，揭露和鞭挞官场上的丑态恶习，以引起读者的深思。作者的笑中饱含着辛酸的眼泪和沉痛的指责。高尔基十分重视契诃夫的幽默作品，他说：“只要认真地读一读这些‘幽默’小说，你就会确信，在那些滑稽可笑的语句和场景的背后，作者伤心地看到并羞怯地隐藏了许多残酷而又可恶的东西。”高尔基在“幽默”一词上打上引号并不是偶然的，其实这都是一些内容深刻的讽刺作品。

从描写的内容看，契诃夫早期的幽默作品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揭露官场黑暗和鞭挞生活中丑恶现象的，如前面所提各篇；另一类是供人们欣赏的，即所谓无伤大雅的滑稽故事，这类作品在契诃夫的早期创作中也占很大比例。例如《大提琴的浪漫故事》描写大提琴手斯梅奇科夫在去公爵家演出的途中跳到河里洗澡，可是他放在岸边的衣服被小偷偷走了。事有凑巧，当时正在岸边垂钓的公爵小姐因下水去摘被水草挂住的鱼钩，她放在岸上的衣服也被小偷偷走了。接着，小说描写了这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主人公在一座小桥下的奇遇。此外，本书中选译的《皮靴》、《客人》、《在别墅里》、《一件艺术品》等等，都是一些妙趣横生、引人入胜的可笑故事。这类作品中虽无什么重大的社会内容，但由于它们取材于日常生活，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故事情节真实感人，艺术构思新颖独特，写作手法生动活泼，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读后或令人捧腹，或发人深思，可使读者得到极大的艺术享受，甚或得到某种教益。

1886年出版了契诃夫的一本小说集，书名叫做《五光十色的故事》，这个书名很能说明契诃夫早期幽默小说的艺术特色：内容包罗万象，色彩斑驳陆离，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1887年，他的另一本小说集《在昏暗中》(以他1886年创作的一篇同名小说为书名)出版后，轰动了整个文学界，受到读者广泛的欢迎，供不应求，这本小说集于次年10月获得俄国科学院普希金文学奖。契诃夫从此成了一位著名作家。

在如何评价契诃夫早期的幽默作品方面，文学批评界也出现过一些偏颇。过去由于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前苏联和我国的一些评论者认为契诃夫早期曾写过“大量庸俗无聊的作品”，也许就因为这个缘故，他早期的许多优秀作品未能被-译介过来。其实上述看法并不正确。诚然，年轻时代的契诃夫为生活所迫，或者如他自己所说，“由于一心追求作品的数量”，确曾写过一些没有什么价值的作品，但这类作品的数量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与充斥于当时幽默刊物上的那些内容浮浅、一味追求噱头的庸俗作品截然不同，契诃夫的绝大部分作品都具有充实的内容和很高的艺术性。他一开始从事创作，就对文学抱着十分严肃的态度，很注意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为此他曾同幽默刊物《碎片》的主编列伊金展开过一场争论，列伊金把契诃夫看作一棵摇钱树，抱怨他写得过于严肃，契诃夫则反驳说：“短小的作品……只要读起来很轻松，合乎杂志精神，即使包含一点深意，加上一点抗议，读者仍会乐于读的。换句话说，作品是不会变得枯燥乏味的。”为幽默刊物撰稿，使契诃夫形成一种紧凑简练、生动活泼的写作风格。他那种善于在很短的篇幅里展现丰富深刻的内容，提出一些重要社会问题的卓越才能，就是在那个时期锻炼出来的。

如同普希金和莱蒙托夫一样，契诃夫也是一位早熟而且多产的作家。他早期的写作速度非常快，他的创作激情犹如奔腾的江河，一泻千里，不可抑制，仅1883-1886年这4年间，他就写出了400多篇短篇小说和幽默作品，具体统计如下：1883年120篇，1884年74篇(按收入全集者计)，1885年129篇，1886年112篇。这样快的写作速度，在以写短篇为主的作家当中实属罕见，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回想不起来我有哪一篇小说是用一天以上的时间写成的”。写作速度如此快，而写出来的又多是精品，足见他的文学天赋有多么高。无怪乎俄国著名作家格里戈罗维奇1886年初在给契诃夫的信中写道：“您有真正的才华，您的才华远远高出于新一代作家之上……”

契诃夫早期的写作条件十分艰苦。他一边行医，一边从事写作，行医是他的正式职业，写作是他的业余爱好，他只能抽出白天两三个小时和晚上的时间用于写作。他随时随地地写，抓紧每一个空闲工夫来写作，甚至洗澡时也写，例如他那篇颇受格里戈罗维奇赞赏的短篇小说《猎人》，就是在洗澡室里利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写成的。他的写字台是用缝纫机座改成的一张缺腿小桌子，他那一篇篇欢快有趣的作品就是在这张小桌上诞生的。

众所周知，列夫．托尔斯泰十分推崇契诃夫的短篇小说，他曾把他最喜欢的契诃夫的一些短篇小说的篇目记下来，开列了一个目录，后应契诃夫的请求，让其儿子写信把这个目录告诉了契诃夫。目录上共列举了30篇作品，其中近半数是幽默小说，如本书中收入的《预谋犯》、《太太们》、《哼，这些乘客们！》、《戴假面具的人》、《无依无靠的人》等，就都是托尔斯泰所特别喜爱的作品。此外，托尔斯泰还高度评价契诃夫的短篇小说艺术，他认为契诃夫“创造了一种新的形式。因此我可以毫不故作谦虚地肯定说，在技巧方面契诃夫比我更高明”。

必须指出，除了幽默作品，契诃夫早期还创作了大量反映劳动人民生活的优秀短篇小说，其中以《苦恼》和《万卡》最为出色，这两个短篇已成为契诃夫的代表作，表明他的创作已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契诃夫是一位富有创新精神的艺术家。下面简略谈谈他的幽默小说的一些艺术特点。

篇幅短小，内涵丰富，诙谐有趣，是契诃夫早期幽默小说的一个突出特点。他早期的作品一般都写得很短，多则四五千字，少则一两千字，有的甚至只有几百字。他为什么总是写得这么短呢？这可以从他抄在笔记本上的法国作家都德的一段话里找到答案。一天，有人问小鸟：“你为什么唱得这么短？是因为你气儿短吗？”小乌回答：“我有很多很多的歌儿要唱，我想把它们全都唱出来。”

年轻的切科夫夫就像一只不停歌唱的小鸟，总有写不完的题材。后来，契诃夫在回忆自己年轻时代的写作情况时曾这样说过：“以前我写东西就仿佛鸟儿唱歌一样，我坐下来就写，至于写什么，怎样写，我都不去想，故事自然而然就出来了。我如同一头小牛犊，在野外嫩绿的禾苗上跳呀，蹦呀，踢呀，滑稽地摆动着尾巴，摇晃着脑袋。我发笑，而且引入发笑。”契诃夫早期的幽默作品虽然短小，却包含着丰富的思想内容，正如高尔基所说，在契诃夫的作品中，“内容比文字多得多”。

文笔生动，引人入胜，可读性强，是契诃夫早期幽默作品的另一个重要特点。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大多属于故事性小说，他的幽默作品更是如此，每篇作品讲述一个故事，这些故事或滑稽可笑，或诙谐幽默，或离奇诡谲，或平淡无奇，但都包含着无穷的意蕴，具有很强的可读性，读起来趣味盎然，耐人寻味，令人百读不厌，爱不释手。托尔斯泰曾把契诃夫誉为“散文中的普希金”，他说：“契诃夫是一位像狄更斯、普希金那样罕见的作家，他的作品可以百读不厌，对于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俄国作家蒲宁也很推崇契诃夫的幽默小说的这种可读性。

故事集中，情节简练，言简意赅，也是契诃夫早期幽默小说的一个重要特点。契诃夫在短篇小说创作中始终遵循着这样一个根本的艺术原则：用最短的时间给读者以鲜明而强烈的印象。他曾说过：“短篇小说必须在一秒钟内一下子印入人们的头脑。”他的每篇幽默小说几乎都是采用这样一种手法，即一开头先用三言两语甚或片言只字，对主要人物的外貌和身份作一简单交代，接着便立即展开故事情节。在叙述故事和刻画人物的时候，他的写作手法十分简练，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一处多余的描写，一切都简化到了不能再简化的地步。他认为，在短篇小说中不宜作详尽的描绘，因为“细节，哪怕是很有趣味的细节，也会使人的注意力疲倦”。他主张“用刀子把一切多余的东西剔掉，要知道在大理石上雕刻人脸来，无非是把这块石头上不是人脸的地方都剔掉罢了”。他还说，“简练是天才的姐妹”。他的这些精辟见解和宝贵经验，是很值得我们认真学习和借鉴的。高尔基曾这样说过：“作为文体家，契诃夫在我们艺术家当中是唯一掌握了‘言简意赅’这种高超写作艺术的一位。”读了契诃夫的幽默小说，始信此言不虚。  契诃夫是一位非常卓越的艺术家。他在短篇小说创作方面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他离开人世已近百年，但他的作品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至今仍在文学史上闪耀着独特的艺术光辉。

王健夫路工

2001年12月

契诃夫是一位像狄更斯、普希金那样罕见的作家，他的作品可以百读不厌，对于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

——列夫·托尔斯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