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审美笔记》是“刘再复散文精编”的第十卷：文学评论卷，收入了作者近些年来阅读与品赏中外文学名家的评论性文章六十余篇，其中包括有关二○○○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二○一二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最新评论文字。集中的评论文章，多为近些年陆续写作的新作，有的甚至未曾发表与结集。

《审美笔记》为刘再复文学评论精编合集。收入作者近年来阅读与品赏中外文学名家的评论性文章六十余篇，其中包括有关二○一二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最新评论文字。在评述莫言的一组文章中，既有对莫言创作成就与艺术特色的赞誉与欣赏，也有对指向莫言的各种误解与指责的辩解与卫护。其中“黄土地上的奇迹”、“文学海洋的鲸鱼”的形象化表述尤显精到。

第一辑

 黄土地上的奇迹

 中国大地上的野性呼唤

 赤子莫言

 “全球化”刺激下的欲望疯狂病

 再说“黄土地上的奇迹”

 莫言的鲸鱼状态

附录：刘再复谈莫言的绝对生命(江迅)

   莫言了不起(答薛莉问)

 面对历史的诉说

 论丙崽

 感觉残废

 展示绝望的革命悲剧

 从堂吉诃德到庄之蝶

 读《红浮萍》

 痖弦的“暖暖”

 走向王维的大诗人

 阅读薛忆沩小说的狂喜

 等待共鸣的奇观

 另一种写作方式的可能

 双重饥饿的女儿

 中禧诗情，秋瑾气质

 对学院与城市的诗化的叩问——林幸谦((原诗))序

第二辑

 柏拉图对文学的指控

 宗教大法官的寓言

 文学艺术中的天才现象

 《红与黑》中的那一夜晚

 又见莎士比亚

 菲茨杰拉德的盛世危言

 被堵塞的思想者

 坐着就是力量

 洁死

 自得其乐

 为妓女立传

 “还泪”的隐喻

 走出平庸

 文学大观笔记二十一则

第三辑

 鲁迅的复仇情结与复仇意象——重读《铸剑》

 巴金的意义

 天天向冰心靠近

 我身边的金庸迷们

 万古云霄一羽毛

 金庸小说概说

 从炼狱中升华了的灵魂——彭柏山和他的《战争与人民》

第四辑

 虚构中国与解构中国

 欧梵风格

 首席翻译家

 风范的意义

 李泽厚的新五论

 又听善的呼唤——读《池田大作诗选》

 祝好人一生平安

 赤子的悲剧

 被开除人籍之后

 人之谜

 我的狮王

 “无目的”的诗人诗社最可爱——序泰国《小诗磨坊》第七集

 四星高照，何处人文

 面对荒诞的世界，文学何为？

作者后记

编者后记

面对历史的诉说

十二月七日，高行健在瑞典皇家科学院发表题为《文学的理由》的获奖演说。这篇汉语演说在发布之前已译成世界各种主要文字，讲话时又同步翻译。因此，可以说，除了离文学与自由太远的耳朵，全世界都在倾听。尽管我熟知高行健的文学思想与文学立场，但倾听之后还是难以平静。一个兄弟般的朋友，一个曾像小偷把稿子装在罐中埋入地下的朋友，却赢得一个最庄严的历史瞬间，在一个举世敬仰的讲坛上向人类诉说心声，这一故事本身就蕴含着说不尽的意义。

虽然高行健完全知道，获得最高的文学桂冠并不等于进入最高的文学境界，至高的境界永远深藏于文学作品之中，但高行健知道，这是一个历史性讲坛，中国作家在一百年的漫长岁月中只得到一次在此说话的权利，必须郑重地说。因此他的讲话不选择幽默的基调，而选择论述的方式。虽是论述，却处处跳动着他个人生命体验与艺术体验的内在脉搏，从而表现为“个人面向历史诉说”的散文特点。所谓“文学的理由”，最根本的理由在于，“当历史那巨大的规律不由分说施加于人之时，人也得留下自己的声音”，“人类的历史如果只由那不可知的规律左右，盲目的潮流来来去去，而听不到个人的声音，不免令人悲哀”。人类之所以还需要文学，正是在历史潮流的撞击中“可以保留一点人的骄傲”，经受不幸与屈辱，所打击的民族与个人，尤其能了解这点骄傲的价值。

高行健通篇讲话讨论的正是在当今历史场合下，实现人的尊严与文学的尊严是否可能，即保持一点人的骄傲是否可能。从二十世纪的历史中，可以非常明白地看出，文学承受着双重的压迫：政治的压迫与市场的压迫。在双重压迫下的作家要获得主体自由是否可能呢？高行健的问答是可能的。他告诉我们：能否取得自由，完全取决于自身。自由不是向政治权力祈求恩赐，也不是买来的，它取决于作家的生命状态与心灵状态。“说佛在你心中，不如说自由在你心中。”高行健的作品也正是这样暗示：任何专制权力都是建立在人性的弱点之上，人心的黑暗导致政治的黑暗，政治的黑暗又制造人心的黑暗，两者互为因果，文学艺术与专制权力相反，它恰恰以人性的光明烛照人心的黑暗，从而使人的尊严和自身的尊严成为可能。

有些朋友曾说，还是要下海赚钱才可能安心写作，但是高行健不这么想。正如他正是在文学做不得的专制年代才充分认识到文学的必要一样，也正是在流亡海外，过着贫穷生活的时候才充分地守住文学的尊严。即使在“囊无一钱守”的日子，他也绝不去迎合市场与读者。“文学并非畅销书与排行榜”，他从不生活在畅销与明星效应的幻象之中。人的骄傲与写作的骄傲正是在文学与市场的距离之中。

实现文学的尊严，除了作家自身的心灵状态之外，还有一条同样重要的东西，这就是写作的真实、真诚原则。高行健在讲演中说：“真实是文学颠扑不破的最基本的品质。”又说：“对作家来说，真实与否，不仅是个创作方法的问题，同写作态度也密切相关。笔下是否真实同时也意味着是否真诚，在这里，真实不仅仅是文学判断，也同时具有伦理的含义。作家并不承担道德教化的使命，所以他们将大干世界各色人等悉尽展示，同时也将自我袒露无余，连人的内心的隐秘也如此呈现，对于作家来说，几乎等同于伦理，而且是文学至高无上的伦理。”这是高行健在诺贝尔崇高论坛上揭示的文学真理，也是人的尊严、人的骄傲成为可能的最为关键的所在。在谎言布满地球的今天，这一表述显得特别精彩。而从文学理论上说，高行健在这里把一个人们思考得很久但没有想清的问题即真与善的关系问题说得格外透彻。点破了这一真理，我们才可能理解乔伊斯、劳伦斯、纳博科夫的文学价值，也才可能理解《红楼梦》、《金瓶梅》的文学价值。

高行健的演讲发表后，香港一些报道未能把握演说的整体风貌与视野，只是按照新闻效应的需要作片面的政治阅读，从而把演讲内容狭隘化了。实际上，高行健关于文学理由的表述，完全是面向历史说话，也完全是面向整个人类社会在二十世纪的精神教训说话，它不仅对东方诉说，也对西方诉说，它批评的是整个专制，而不是某个党派。尽管高行健再三强调文学只是个人的声音，但在此次讲话中，他却履行了知识分子的历史责任。他的讲话增加了我的信心：实现人的尊严与文学的尊严是可能的，文学的理由正是人的骄傲不会在利欲泛滥中沉沦的理由，文学只会以人性的光明烛照黑暗，而不会被黑暗所吞没。

写于二○○○年十二月十二曰夜

（选自《沧桑百感》）

P39－41

这是“刘再复散文精编”的第十卷：文学评论卷。本卷收入了作者近些年来阅读与品赏中外文学名家的评论性文章六十余篇，其中包括有关二○○○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高行健，二○一二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最新评论文字。集中的评论文章，多为近些年陆续写作的新作，一些文章选自《现代文学诸子论》、《罪与文学》、《沧桑百感》、《漫步高原》、《西寻故乡》等作品集；一些文章选自《明报》、《明报周刊》、《城市文学》等报刊；一些文章为近年来的新作，未曾发表与结集。此次以“审美笔记”为题，专收一集，以飨读者。

此书为中国内地首次出版，由白烨主持编纂，叶鸿基协助编纂。

我工作过的社会科学院中国文学研究所，把自己的标志性刊物，命名为《文学评论》。我自己也把“文学评论”视为本行“职业”。文学评论可以分解为“评”与“论”，即文学批评与文学论述，两者都带有研究性，也都跨越古与今。

我的文学评论，与研究所的同事们有所区别的是：有些文章带有研究性，有些文章并不带研究性，后者只是一些“直觉”、“感悟”、“阅读心得”、“作家印象”等，这些文章我自称为“评论性散文”。现在白烨兄以评论家的慧眼给以注视并加以“捕捉”，在他“精编”的九卷散文系列之后，又增添了一卷此种类型的集子，名日《审美笔记》，我也认可并且很高兴。

我从事的工作实际上是一种广义的文学评论，因此，评论文章便有三种很不相同的形式：一是专题性、系统性评论，如《鲁迅美学思想论稿》、《性格组合论》、《罪与文学》等；二是单篇性的论说与批评，如论金庸、论张爱玲、论赵树理等；三是直觉性、感悟性的讲述，如谈莫言、谈高行健、谈阎连科、谈薛忆沩等。有些著作三者兼有，如《红楼四书》，其中既有专题性评论，也有直觉性的悟语。还有些著作，则是纯理性讲述，如《告别革命》、《双典批判》等，完全诉诸逻辑与思辨，而《审美笔记》中所选的评论性散文，则没有思辨过程与逻辑推演，只是一些随想式的批评与一些审视文学现象的心录。只重“道破”，不重“分析”。和散文诗及小品散文类相比，其价值恐怕是“思想”大于“文采”；与其他学术论文相比，恐怕是“悟性”大于“理性”。文体虽特别，但并不奇异，它近似我国传统文学批评的“诗话”、“词话”方式，只是表述时更现代、更自由罢了。

“散文精编”系列的责任编辑是郑勇兄。他最近转任《读书》杂志执行主编，诸事特别繁忙，但还继续负责到底，此卷仍由他担任责任编辑。我的一些散见于国内外的文章，经由白烨、鸿基、郑勇诸兄的努力搜集与重整，竞能在国内一部一部成型问世，这是很让我高兴和感动的。

刘再复

二○一三年四月六日

《审美笔记》中所选的评论性散文，则没有思辨过程与逻辑推演，只是一些随想式的批评与一些审视文学现象的心录。只重“点破”，不重“分析”。和散文诗及小品散文类相比，其价值恐怕是“思想”大于“文采”；与其他学术论文相比，恐怕是“悟性”大于“理性”。文体虽特别，但并不奇异，它近似我国传统文学批评的“诗活”、“词话”方式，只是表述时更现代、更自由罢了。

——刘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