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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走过乌念维兹区
旅队自一八五七年十一月八日抵达卡泽,一直逗留到十二月十四日,耽误如此之久,真是对我耐心的冗长考验。
按照习俗,前往乌吉吉区的外地商旅都必须在昂阳彦比停留六个星期或两个月,以便队员消除他们所谓的疲劳,并且享受文明社会的欢悦,接受住在本地的阿拉伯人热情的款待。我们可以说,在东非旅行时于某站停留六周的意义,等于在英国旅行时三天的停留。
我们到达卡泽之后的头一天早上,从海岸区开始就一路随旅队同行的一伙念维兹脚夫准备离队,他们从我们成捆的布匹中抽出自己应得的酬劳,由于他们并不冀望获得小费,因此也没有提出额外要求,连一声再会也没说,便径自离队回到他们位于西乌念维兹的老家。向导获赠一件小礼物,是几匹素面粗棉布,由于他的家人都在前方五趟行程外的姆塞尼,与我讨价还价良久之后,同意只请假十五天,且允诺收假后前来与我会合,并带来一组新成员前往乌吉吉区。
至于旅队的其他成员显然都把昂阳彦比当作探险终点,而不是原订的乌吉吉;于是昂阳彦比实际上成为我们的第二个出发点,所幸我先前已经有了些许经验,总算比第一次在栲乐镇出发时轻松一点。
在卡泽暂时停留
抵达卡泽后两天,巴罗其人在卫官的领导下盛装出现,要求我给予一份打赏,以酬谢他们维护旅队安全的功劳。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伴护旅队抵达终点,自当致赠酬劳。实事求是的达伟西宣称,若无酬赏便不继续前进,然而当我把斯皮克找来见证他们签下白纸黑字时,达伟西却收回先前说的这番话——东方人很受不了这一套,一讲到立据签字,他们立刻缩头。于是巴罗其扈从退而求其次,乞求我给些食盐和香料,结果到手的食盐与香料的分量很可能超过他们一辈子曾拥有过的总和,没想到这些家伙还私下向撒林萨伊抱怨我吝啬。接着他们又来索讨烟草、一头山羊、火药、子弹,我也全部依他们所愿;下一个伎俩是要求四匹布料,借口要为他们那只红铜锅镀锡,以及修理两挺老火绳枪的支架与枪托,东西到手之后,他们旋即把一箱交付他们保管的枪用火药卖掉。巴罗其人备受阿拉伯商人的礼遇,像是斯奈阿米尔和哈密德。事实上,住在卡泽的每一个阿拉伯商人都十分好客,巴罗其人全都舒适地住进印度商人慕沙木祖里的房子,每天还有零用钱(一件素面粗棉布做的缠腰布),足以购买山羊、绵羊、家禽大饱口福,这种奢侈的生活是他们住在桑结巴尔茅屋里挨饿时绝对无法想象的。尽管如此,这些家伙仍然不改嘴巴缺德的习性,指责极尽仁慈的主人吝啬小气——这是阿拉伯人最忌讳的罪行;诚如波斯人所言,这伙巴罗其人总是“对老天爷吐口水”。
十一月八日,我与齐多哥和向导商量好两个星期之后重新出发,过了十天,我又把齐多哥找来敲定旅程计划:这时我很明显看出他心里藏着事儿,但是难以叫他吐露实情。齐多哥先是向我要礼物,理由是他的行为良好,结果出乎他意料,我真的送了他四匹布。齐多哥接着要求请假一个星期,以便探望住在乌念维兹的家人,当我慨然应允时,他虽然惊讶,却没有开心的样子。蓝吉之子们宣称我早前曾经答应过旅队抵达卡泽时,要送他们一头公牛,便擅自把哈密德送我的一头肥美的公牛逮住并屠宰了;然而这时候齐多哥断然表示我应该实现诺言,再送一头公牛给他们的兄弟,我拒绝了。齐多哥粗鲁地说,既然如此,接下来找脚夫的工作就交给我自己去做,我回答那是他的工作,不是我的。齐多哥兀自离开我住的房子,发誓他不再自找麻烦,未来他的兄弟,不论是多轻的行李也不会再为旅队搬运,甚至穿珠子也不会帮忙。最后,我于十一月二十七日派人找来齐多哥,告诉他旅队订在下个星期出发,齐多哥坐在一旁陷入“气氛紧绷”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气呼呼地站起来,嘴里吐出一串连珠炮似的狠话,然后冲出房间,撒林萨伊吓傻了,呆呆地望着齐多哥留下的空位子。后来我听说,齐多哥离开屋子以后,在又叫又笑的蓝吉之子同伙的陪伴下,个个抽出弯刀在头部旁挥舞,在阿拉伯人面前大喊着:“我们征服白人了!,,我与招待我的主人哈密德商量,讨论应否卸除这些变节的蓝吉之子的武装。号称此地阿拉伯殖民地“教父”的哈密德依例和本地其他商人开会商量,结果他们一致同意应该和平解决此事。事后他们对我说,陌生人在乌念维兹旅行时,奴隶与火绳枪是唯一能保护他们的凭借,既然他们一致赞成应说服我暂时息事宁人,“吞下胸中怒火”,等到旅队返回之后再算账。我觉得既然开口问了他们的意见,这时便得听从他们的忠告。就在阿拉伯商人开会讨论此事之际,蓝吉之子们拖延行程的真正目的慢慢显露出来:原来他们的主子蓝吉先生捎了信来,说他已经从海岸区寄发做生意用的装备,因此蓝吉之子决定留在卡泽等候,直到装备抵达后再出发前往乌吉吉,把整支旅队耽误下来也在所不惜。
十一月十四日,雨季降临月亮之境,带来雷电交加的滂沱大雨。本地人称作“雨石,,的冰雹也纷纷落下,不久前的几场阵雨和突如其来的干热正是雨季的先头部队,现下这种狂暴雷雨比较类似印度雨季的揭幕仪式,而不像秋天时在桑结巴尔展开的那种细雨纷飞的雨季,因此我觉得好像又遇上被称为季风的孟加拉和孟买的“小雨季”;有趣的是,昂阳彦比所有的阿拉伯人都宣称乌念维兹的雨季和桑结巴尔岛、东非沿岸的雨季同时降临,也就是在四月初,但其实昂阳彦比在这个时候早已过了雨季高峰。
东非的雨季和英国的夏天一样,是一年中唯一有益健康、令人心旷神怡的季节,雨季时空气清新、满眼翠绿,与先前的溽气、漫天灰尘恰成对比,和最初几场阵雨前的荒芜干枯相较,更是无比的奢侈享受。尽管如此,雨季对旅人来说也有许多缺点,此时恰是念维兹族人播种的季节,因此多数不愿受雇为脚夫,即使愿意,索价也高昂无比,多位阿拉伯商人负担不起这样的开销,被迫暂时停靠在昂阳彦比镇上或附近地区。当地农人会三五成群地前来,主动提议伴随商队旅行;他们站在商队旁盯着人看,一边发出空洞的笑声,一边举起背上的包袱,调整姿势使其平衡,然后就报酬多寡和商队讨价还价,并答应第二天早上前来报到,此后便全然消失不见。斯奈阿米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雇好十个脚夫,但是这些人心里都已经盘算好随时要叛逃了。更糟的是,突如其来的雨季对我们的健康十分不利,由于气温陡变,外来客莫不吃足苦头。而乌念维兹也迅速变得:
和三月天一样疟疾滋生。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