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一个自山顶洞人起就开始做买卖的地方，它有五十万年历史，三干多年文字可考史，近千年首都史。它地域辽阔，一直商业繁荣，是个古老的庞然大物。

舒志钢编著的《古都商事——老北京商贸轶话》以先纵向、再横向、最后宏观的排列顺序向读者朋友展现古都商事的方方面面和大小场景。

舒志钢编著的《古都商事——老北京商贸轶话》以北京商贸文化这一独特的视角为切入点，纵向从两万年前周口店山顶洞人的原始交易谈起，横向地理范围延伸到北京周边，向读者多方位展开古都北京历史上的政治经济、风土人情、建筑交通、商帮行会、宗教艺术、传统心态、习俗文化、王朝更替等五光十色、绚丽多彩的巨幅历史画卷，其中包含着许多老北京的趣闻轶事、典故史料，以深入浅出、轻松幽默的“京味儿”文笔，伴读者作一次奇妙的时空穿越之旅。《古都商事——老北京商贸轶话》视野开阔，收放自如，既有学术的厚重和深度，又有文学的生动活泼，是一本读之令人爱不释手的北京商贸文化史导游手册。

前言

一、京都商贸纵览

 （一）北京商贸的曙光

 （二）灿烂的夏商周青铜文化

 （三）春秋战国时期的燕都

 （四）秦汉之际的“渤、碣之间一都会”

 （五）魏晋南北朝时的割据势力中心

 （六）隋唐时期的北方军事重镇

 （七）向全国政治中心过渡的辽金都城

 （八）世界最繁华的商贸都市

 （九）正式被称为北京的中国政治中心

 （十）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都城

 （十一）民国初年的动荡

二、行贩与货声

 （一）春

 （二）夏

 （三）秋

 （四）冬

三、五行八作的店铺与老字号

 （一）店铺总说

 （二）穿和戴

 （三）油盐柴米酱醋茶蔬菜水果

 （四）日杂百货

 （五）书画业与文房四宝

 （六）药行

 （七）烟铺、酒馆、茶馆

 （八）标局

 （九）服务行业

 （十）丐帮

四、金融业与工商会馆

 （一）钱铺、票号和当铺

 （二）工商会馆

五、吃在北京

 （一）早点小吃和小饭馆

 （二）涮羊肉和烤肉

 （三）烤鸭和清真风味

 （四）八大楼、八大春和八大居

 （五）园林餐馆

六、昔日商市一瞥

 （一）商市概况

 （二）城北鼓楼商市群

 （三）城中西单、王府井、东单商市群

 （四）遍布全城的各类专门商市

 （五）城南前三门商市群

1.形成概况

2.西路：宣武门外琉璃厂

3.中路：前门大街与大栅栏

4.东路：崇文门外花市

七、天桥百业百态

 （一）形成与概况

 （二）买卖过招图

 （三）曲艺杂耍

八、庙会与集市

 （一）庙会集市概况

 （二）五大庙会，隆福居首

 （三）厂甸庙会一游

九、“大北京商贸圈”简述

 （一）天津

 （二）保定

 （三）张家口

 （四）承德

 （五）秦皇岛

 （六）唐山

附 北京老字号一览表

后记

参考文献

（二）穿和戴

话说在前面，您要是位老北京，我这两下子可不敢在您老面前假充内行，让您见笑。您要是位来北京上学办事旅游观光的朋友，权当尽我所知陪您在北京城里逛逛。提起要逛北京的店铺，您听我刚才说的那四句口碑后，自然要先冲马聚源帽店去了。北京的帽店大致有三种，一种叫“帽局”，就是前店后厂的铺子，连卖带批发，实力较雄厚。一种叫“帽铺”，把别家生产的帽子批来卖，挣个批零差价，规模比帽局小。还有一种更小的，是自产自销的小帽摊。“马聚源”就是由小帽摊发展起来的老字号。20世纪80年代恢复老字号以后专营少数民族帽，如满、蒙、回、藏等民族的帽子。马聚源帽店的创办人马聚源，早先学了制帽手艺后在鲜鱼口摆个小摊卖自己做的帽子。由于他做的帽子质优价廉，很受欢迎，这样就挣了一笔小钱，于清嘉庆十六年（1817年）买下鲜鱼口一家倒闭的小商店，开起小帽店来。虽然门脸不大吧，生意却特好。有一次，一位姓张的清朝大官买了他的帽子，觉得质量实在是好，就推荐他的帽店为清朝做那种带红缨子的官帽，这一下马聚源帽店就大发起来了。后来马聚源积劳成疾不幸病故，他家里的人不想做这买卖了。张姓大官听说后觉得这家名牌帽店废掉太可惜了，就从马家后人手中买下来，交给马聚源的大徒弟李建全经营。李建全继承了师傅的传统，保持了马聚源面料结实、做工细致的特点。

您别听我一说就想掏钱，这马聚源的帽子确实是好，可是清末民初那会儿，它生产销售的多半是老式的瓜皮帽和风帽，您这西服革履的扣顶瓜皮小帽也不好看，不如再看看那家以新式草帽、礼帽起家的“盛锡福”时帽店吧。这是山东掖县人刘占恩（号锡三）开的，“盛”是丰茂、充足之意，“锡”含着刘锡三名字的一个字并与“赐”意相通，意思是说买了他的帽子会交好运，得到大量的福气。这名称很吉祥招人。原先盛锡福在天津卖鞋，后来才在北京开了分店。要说这位刘锡三，真是有心人。他本来在外国洋行里当小伙计，替洋行到乡下收做草帽的原料草帽辫，把草帽辫的质量好坏、草帽的制作工艺全学到了手。他心里不忿：凭什么要让外国人把中国的草帽辫廉价收购了去，运到国外做成草帽，又拿回来高价卖赚中国人的钱呢？他经过一番努力，购置了西洋制草帽机，自己生产各种新式草帽，同时还制作新老四季帽子，受到国内外用户的好评。他还很有点现代经商意识，注册了自己的“三帽”牌商标。20世纪20年代日本人经营的草帽曾一度在北平市场上很抢手。他跟日本人对着干，不声不响从宁波进了优质细草原料，做成结实耐用外观漂亮的硬顶草帽，一炮打出去大受顾客欢迎，顿时把日本货灭了。怎么样，盛锡福的帽子挑一顶吧？

怎么，您那位乡下的姥爷还要顶“黑猴儿”毡帽？这可得到前门外鲜鱼口“黑猴儿”毡帽店去买。您看，这儿有两只黑猴模型，都捧着金元宝蹲在店门口的方凳子上。这毡帽店明朝末年就有了。早先是一位叫杨小泉的山西商人开的自产自销的小铺子。这位杨掌柜的养了只黑毛小猴，无论他做活还是看店，这小黑猴总是乖乖地陪着他。小黑猴长得油光水滑，聪明伶俐，特可人疼，还会帮杨掌柜拿商品、递东西，晚上会看家，很通人性。由于杨掌柜的商品选料精、做工细，又考虑到毡帽主要是劳动者戴，价钱公道，所以特别受老年人和北京郊区、直隶一带顾客的欢迎。他这小毡帽店大概也没个字号，但是人们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他那只小黑猴儿，时间长了，干脆都叫“黑猴儿”毡帽店了。而且去鲜鱼口看黑猴儿成了当时的一个“旅游项目”，这就变成一个最吸引人的活广告了。杨掌柜和黑猴都故去后，他的后代就做了只黑猴模型放在店门口。那怎么又出来一只呢？那是因为有位叫田老泉的，看杨家黑猴店的生意好，他也在旁边开了家毡帽店，也在门口放了只黑猴模型，成了真假黑猴较劲的场面。这就要怨杨家毡帽店没有及时给他那个黑猴标记注册商标了。不过，田老泉家也不敢砸“黑猴儿”的牌子，毡帽也做得不赖，没低了“黑猴儿”的名头，大家伙也就认了。

这帽子买了，看看鞋店吧。旧北京的鞋业，根据制作工艺或部位，又分为缝、绱、切、圈、排五行。有的是前店后厂，有的是小手工作坊，有的是绱鞋铺，还有单干的以及修鞋的“单夹板行。”这鞋做的样子好不好、穿在脚上舒服不舒服，很大程度上得看确定鞋型的鞋楦子做得怎么样。所以鞋店得好吃好喝地侍候那帮砍鞋楦子的工匠。鞋的面料质量有好有坏，鞋店的服务态度也有好有坏。那服务态度差的店铺，您要去买鞋，能让他活活呛死。您一试鞋，说紧，他说穿穿就松了。您说松，他说鞋楦子取出来后穿穿就紧回去了。夏天您说穿着紧，他说是您天热脚涨，天凉了就好了。冬天您穿上去嫌大，他说松点暖和。反正您说什么他都有话等着，还想方设法让您买花钱多的鞋。这样的鞋店您最多去过一趟再也不去了，还要告诉亲朋好友都别去。这做的都是一锤子买卖的生意，老字号绝对不会这么干。比如说清咸丰三年（1853年）开张的内联升鞋店卖的鞋，鞋面得用高级礼服呢，鞋底袼褙用崭新的白布打成、包边，纳底用的必须是温州产的高级细麻，针脚紧勒匀排，密度达每平方寸纳146针。纳好后再经过煮、闷、锤、整、晒一系列工艺做成千层底。这样的鞋，穿起来柔软舒适，吸汗透气，不走样不起毛，顾客能不爱买吗？内联升的老板赵廷，不但精通做鞋手艺，还很有生意眼光。他有一本秘籍《履中备载》，凡大小官员、王公贵人，只要到内联升来买过鞋的，他都把对方脚型鞋码和喜欢的式样记录在这本秘籍中，以后再要买，都不用本人，派个人来买就行了，无一不合适的。久而久之内联升成了为朝廷做朝靴的专用店，这影响可就大了。而且当时想找权贵走门子的人，也往往在内联升按《履中备载》中记载的鞋样定做并买去“孝顺”某权贵，以讨大官欢喜成为晋身之阶。加之“内联升”的牌匾含义为穿此可达大内皇宫，联升官爵的吉利意义，更是受上层人士的青睐。这赵廷认为在生产贵族官吏用的高档鞋的同时，也不能放弃大众鞋的地盘，由此研制了专供劳动者穿的“洒鞋”，北京人叫“片儿鞋”或“片儿懒”，同样受到欢迎。

同升和也是一家老字号鞋帽店。它和刘锡三的盛锡福鞋帽店都起源于天津，而且一直是对手，走到哪打到哪。同升和到北京开了个分店，盛锡福也赶来开个分店。同升和到王府井开店，盛锡福听说了，也赶到王府井开店。两家都以优质产品优质服务吸引顾客，竞争的结果并未两败，而是来了个双荣。

其实北京的老字号鞋店还有不少，尤其是前门鲜鱼口一带原来还有七家十一户鞋店，他们是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开业的天成斋及其分号大成、集升斋、长福斋、大丰、兴隆斋和步瀛斋。如果说内联升占领了社会上层人士的市场，那么这几家老字号则把着眼点放在平民百姓身上，它们认准了这个市场，努力生产销售结实耐穿的鞋。如天成斋生产的千层布底鞋、洒鞋、双脸鞋就极受下层劳动者欢迎。

这头上戴的、脚下穿着的都有，该买身上穿的了。清末民初的北京，成衣业不怎么发达，除估衣铺摊卖旧衣外，一般还得自己买了布找裁缝做。据同时代的戏曲理论家齐如山先生说，服装式样变化最快者莫过于妇女。早年间，通常某种时髦式样的流行过程大致是先从上海妓女那儿传到北京妓女这边，由北京妓女处传到中下层官吏的小妾身上，再影响到中下层官吏的姑娘少妇，然后逐渐传到上层官吏、文人的小老婆，直至达到上层官吏士人的妻女。这样一个浪潮需数年之久才能结束。齐如山说，后来这种传播速度越来越快，上海妓女中刚出一种服装新样式，没多久北京便有纷纷仿制者，而且良家妇女与妓女的服装也没多大区别了。由于妇女服装的迅速更新换代，丝绸、布料的需要量极大，于是就有了大大小小的绸布店。在北京的老字号绸布店中最有名的自然是瑞蚨祥、谦祥益、瑞林祥、瑞生祥、瑞增祥、益和祥、庆祥、隆祥八家，号称“八大祥”（也有认为其中两家是东升祥、丽丰祥等不同说法的）。其中最有名的是垄断北京绸布行、几乎占了大栅栏半条街的瑞蚨祥。张勋复辟时，清廷内务府派人给警察总监吴炳湘送去一套清官员行头，说这行头是让瑞蚨祥、盛锡福加班加点赶制的，还说当时半夜都有人敲这两家店铺门求做清官员行头，暗示吴炳湘快去拜见复辟皇上，由此也可见两店名气之大。瑞蚨祥是山东章丘旧军镇孟家子弟孟洛川及其本家兄弟孟觐侯于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在大栅栏开办的。孟家是世代经营绸布的大商家，在全国各地都有买卖。瑞蚨祥经济实力雄厚，内部管理严密，商品花样繁多、面料结实，服务周到。虽然它供应给上层人士的绸布面料价钱稍偏高，但一般都不直接让顾客当场交钱，而是采用记账年终结算的方法，使达官贵人们感到既方便又有面子。供应一般顾客的中低档绸布，价钱比其他同行偏低。它的服务周到不是空话，顾客只要一进店，伙计立即笑脸相迎，请坐倒茶，然后另有人拿来面料供挑选。看不上再换，直到满意为止。这样一来，进去的人很少有空手出去的。这样上层和下层的顾客都不放过，年收益达十万两白银，达到了店名瑞蚨祥的效应。这店名起自一种传说，说古代有种叫“青蚨”的昆虫，母子相依不分离。如果涂母虫的血于一钱保存好，而涂子血于若干钱上用出去，没多久那些子钱就会一一飞回母钱身边。瑞蚨祥的含义，就是希望通过商业买卖在资金周转中回款越来越多，祥瑞大吉之意。瑞蚨祥除了在商品、管理、服务上下工夫，还与其他同行展开了激烈商战。当时它附近有家清朝大太监小德张当股东的祥义绸布店，两家就在门脸上较起了劲。这家装上个气派的大铁门，那家也赶紧装个大铁门。这家安个漂亮的铁旱棚，那家也赶紧安一个更漂亮的。但这还都是小菜，“瑞蚨祥”的真正商业对手是同出于孟家的谦祥益。这是在北京唯一可以与之抗衡的同行。两家在全国各地都有不少分号争夺市场。在北京大栅栏这块寸金之地更是互不相让。比如，谦祥益一直想方设法在大栅栏找到一块立足之地，但每次瑞蚨祥一打听到风声，就立即用更高的价钱把它要买的店铺先买下来。有一次谦祥益已跟卖方说好价要买下原庆乐剧院的一块地，瑞蚨祥没能及时阻止这件事，就把庆乐剧院前面那块地皮高价买了下来，递出话去：谁要在庆乐剧院原址开绸布店，我们就在它前面这块地上盖房子堵住进出的大门，如果不开绸布店免费使用。谦祥益只得作罢。

如果您是秋冬季来到北京，想做件毛皮外衣的话，得去加工裘皮作坊的细毛皮局。北京的细毛皮局大多集中在东珠市口，如广盛茂、弘兴号、天兴成、发隆和东华、厚生源等，有“十八家皮局子”之称，老板多为山西、山东、河北人。经过十几道工序的加工制成皮衣筒子后，再从绸布店购买面料，到成衣铺量体裁制，最后加工成毛皮外衣，您就舒舒服服地穿上吧。

P75-80

北京，是一个自山顶洞人起就开始做买卖的地方，它有五十万年历史，三干多年文字可考史，近千年首都史。它地域辽阔，一直商业繁荣，是个古老的庞然大物。在两年多时间里，我一有空就到这座古老都市的大街小巷中转悠，在各个博物馆里徘徊，在书店、图书馆里一泡就是半天，在那些区级市级国家级、世界级文物景点周围流连忘返，寻找古都和它的商事。当我一次次在这些地方沉浸于一桩桩往事之中时，常常会产生一种奇特微妙的感受，仿佛我所在的这个现在的北京已不复存在，自己已悠悠然置身于那个遥远古老的都市里去了。我渐渐被它的魅力所征服，心醉神迷，不能自拔，并且体味到了老北京们那份浓浓的怀旧感情。那是一种美妙然而有些苍凉的感觉。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许多地方去过了，几百万字的文献资料啃下去了，渐渐的，这座古都商事的轮廓开始在我眼前显露出来：先是远久历史烟云中的传说记载，然后是晚清或清末民初由一个个北京街头吆喝叫卖的行商小贩、遍布全城的大小店铺和其中的精华——老字号以及与商业有关的各种事物、行当组成的不同色彩的网点。从这块大画板面前往后退退，这无数网点又组成了一片片五颜六色的色块——商市、集市、庙会，等等，这些色块组合起来成为老北京商事的基本画面。再站高点、站远点，一幅“大北京商贸圈”的巨大画卷终于全部展现在眼前。于是我决定按这线一点一面一圈的框架，以先纵向、再横向、最后宏观的排列顺序向读者朋友展现古都商事的方方面面和大小场景。

书稿写完后，我感到自己更了解、更热爱北京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功力实在有限，手中这只秃笔简直就是把大漏勺，所写仅为挂一漏万，远不足反映全貌，而且说不定还有出错的地方。不过我对这本小书的定位是：它不是考证严密的学术论文，也不是严谨正规的历史专著，只不过是个北京市民陪着他的亲朋好友在北京四处转悠，随手指点着讲述些昔日北京商贸中的典故往事而已，所以你连一个注解都很难看到，文字轻松自由，有时随意发点个人感慨议论，这正是朋友之间交流思想感情的方式。即使这样，我相信您仍然能感到北京历史前进的步伐。  我深深感谢自太史公司马迁始为北京留下了丰富史料的专家学者以及图书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们，其中有的是我的老朋友。他们为我提供了极大方便。写书的人观点角度可以不同，但史料却无可更改，更不能杜撰。如果没有这些史料，本书根本不可能产生。当我从他们留下的文献中找到所需资料数据时，我体会到文化积累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座城市的重要性，体会到了知识分子作为人类文化载体的存在价值，而一个没有文化、没有历史感的民族是可悲的，没有前途的。

商业贸易，是老北京文化历史的一部分。如果这本小书能引起您对老北京商贸状况的兴趣，把它扔在一边，自己去寻觅那些历史往事、遗迹，这本小书就算是完成了它的任务，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作者

15岁那年，由于祖母过世，我从春城昆明到首都北京与父母相聚，就读于北京21中，对北京最直观的认识了解也就此开始。祖祖辈辈居于北京的人，因其“身在此山中”，很可能对北京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但对一个从与之差异巨大的南疆城市来到北京的人，尤其是一个正处于对外部世界充满好奇和探索渴望年龄的敏感少年，北京的方方面面给当时的我造成的惊奇和震撼，使我获得的种种新鲜体验和复杂感受，留下的一个个挥之不去的深刻印象，简直非笔墨所能形容，这些感觉回想起来仍恍如昨日。

差异的巨大也就具有了审美价值。北京的街巷胡同、宫廷庙宇、皇家园林、传统习俗、文化氛围，特别是它的悠久历史和自然风光，莫不令我心醉神迷，流连忘返。记得林语堂先生曾说过，北平是棵巨大的古树，一切住在这里的人都不过是栖息在这棵大树上的小小昆虫，谁也无法在一生中将其穷尽。对此我很以为然。在北京生活了近40年，当年的强烈刺激和震撼，使我至今一直保持着那份好奇心和新鲜感，仍乐此不疲地探寻、观察和欣赏着这座古都。北京，是一轴永远翻阅不完的壮美巨幅画卷。

为认识了解北京，我阅读过不少相关书籍文献，获益匪浅，但也感到不满足。除了清代的顾祖禹先生说北京形胜，以太行为肩臂，襟河带山，俯视中原，因而有帝都之相外，大多数著作仅停留在平面描述、研究它的层级上，当然这也是很必要的，但未能从更深层次解答一个在我心中困扰已久的问题：中国大小城市成千上万座，其中曾建都者也不少，为什么最终惟有北京从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代堂堂大国之都？没人能让我信服的回答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我猛然顿悟：北京的兴起，虽也有人为的主观因素，但主要原因很可能是由于它居于山地、森林、海洋、草原和农田这五种生产生活方式及其相应文化的结合部。这一特有的地理位置和战略态势，使其处于这五大元素板块之间相互碰撞、融合的交汇点上，成为商品交换的中心。各地区不约而同地集中于此进行商品交换的需求，应是古都北京形成和发展的最大，也是最根本的动力。因此，若以商贸为纲，提起北京从古至今的纵向历史和横向关系的巨大网络，我们就能从这一视角清晰地看到北京与五大元素及自身各种事物方方面面之间掰摘不开的内在联系，看出它成为首都的必然因素。我觉得，北京之所以总是这么古老而年轻，总是如此五光十色、绚丽多彩和充满活力，这是五大元素板块的物质、文化能量以商贸流通为主渠道，源源不断地注入、混搭、整合，再升华裂变为更强大的新能量，不停向周边辐射释放的结果。于是，《古都商事》的基本构架开始在我脑海中浮现，日益丰满，成形，直至呱呱坠地。

由于我并非以学术研究为生的专业人士，没有能力也不愿用枯燥的术语闷坏读者，仅想以这本文笔轻松的小书与读者分享我的这一体会，并借此向北京这棵我栖息于其上的参天大树，这个伟大的首都表示感恩之情和敬意。但愿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不断发出新芽的同时，也保持住自己深扎于地底的根——悠久的历史和传统文化。

最后，我还必须感谢指导帮助我撰写此书的古今益师良友们，感谢本书编辑赵荣女士和机械工业出版社，感谢挤出休息时间参与本书许多工作的老弟叶永。

舒志钢

2011年春于京密运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