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瞧见那些血,超过想象的黑。就在乔小鸡餐馆外的街面上,看着让人几欲抓狂的感觉。
乔丹:“你要是敢去摸摸那血,我就给你一百万英镑。”
我:“你可没一百万。”
乔丹:“那就一镑好了。”
就算想摸,也没法子靠近,有隔离带拦着昵:
警戒线,切勿越过!
一旦越过,八成就得灰飞烟灭。
当然,我们也不准跟警察搭讪,因为人家必须全神贯注提防着杀人犯再次冒出来。我能看见警察皮带下露出来的手铐,但却看不见他的配枪。
死去孩子的妈守着那摊血。你一眼便能看出孩子他妈是想在那儿一直待着的。雨从天而降,试图冲刷掉那些血迹,但她绝不应允。她甚至没有哭,只是僵硬又愤怒的像是要把雨水再吓回到天上去。有只鸽子在觅着它的下一口食儿。它径直踱进血泊里,从它粉不啦唧、死气沉沉的眸子中,你能看到同样的悲伤。
花都蔫儿了,那边还摆着死去男孩穿着学校校服的相片。他的外套是绿色的。
我的是蓝色的,我的制服比他的好,唯一不好的地方么,得说是我的领带——它看上去太粗糙了,怎么这么粗糙呢,我恨它。
有好些啤酒堆在那儿——啤酒代替了蜡烛。男孩的朋友们写了好些悼念他的纸条。每个人都说他是个很棒的哥们儿。那些小纸条里有好些地方拼写都错了,对这个我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男孩的足球鞋用鞋带绑在栏杆上,是一双几乎全新的耐克,鞋钉是铁的。所有的一切全都这般妥帖安稳。
乔丹:“要不然我把这双鞋给顺走得了?反正他再也穿不上了。”
我假装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乔丹断断不会把鞋给偷走的,它们看起来太大太大了,吊着的模样显得那么的空空荡荡。我就算千般万般地想穿,它们也永远合不了脚。
我和死去的孩子只是半熟不熟的朋友,并不常见到,因为他比我大好几岁,又不在我那所学校念书。他有那个骑单车双手大撒把的本事,你却连他会不会摔个乌眼青的念头都永远不会有。我在心里默默为他祷告,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真遗憾,这是我仅能想到的字眼。我一直盯着那摊血看,凭空臆想着如果盯得够使劲儿,或许就能让血流动起来,流回到男孩身体里,再让他活过来。这样的事情的的确确发生过——在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个酋长,他就是这么着把他的孩子给盯回来的—不过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早到我出生前。天神啊,看来那也就是一次灵光乍现的奇迹罢了,这回可没奏效。
我给了那男孩一个皮球,反正也用不着,我床底下还有五个呢。乔丹只给了他一颗打地上捡来的石头子儿。
我:“那个不算,必须得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乔丹:“可我什么都没有啊,我哪知道还得带礼物来。”
我递给乔丹一包草莓口香糖,让他送给死去的男孩。我还教他怎么划十字。我们俩各自划了个十字。我们都很安静,这么一来,这个时刻便也显得重要起来。我们往家飞奔,我轻而易举地就把乔丹甩在后头了。我能跑过任何人,我是七年级生里跑得最快的。我只是想在被死亡抓住之前赶紧逃掉。
周围的建筑物非常高大。我住的塔楼和詹姆斯镇上的灯塔一样高。这个地方有三个塔楼:卢森堡楼,斯德哥尔摩楼和哥本哈根楼。我住在哥本哈根楼里,十四层楼的第九层,它一点儿也不危险。抬眼从九楼窗户望出去,肚子也不会给吓得翻江倒海的。我喜欢乘坐楼里的电梯,简直吓死人了,特别是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你可以假扮成鬼,或者间谍。只要你走得足够快,大约就能对空气中的尿骚味儿毫无知觉了。
站在楼底下,能感觉到一阵阵旋涡般的风,要是你站在塔楼底部与地面的连接处,再张开手臂,便可以假想自己是一只鸟,体验风把自己带起来,近似飞翔的感觉。
我:“把手再伸展开一点儿么。”
乔丹:“我已经伸到最开了……这也太娘了,我再也不玩了!”
我:“这哪儿娘了?这叫绝顶聪明!”
天神啊,这就是活着的最好方式。你只要盼着风不要真把你带得飞起,因为你根本无从知道它将会在什么地方把你扔掉。它完全有可能把你扔到灌木丛,或者大海里。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