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叶,余邵鱼撰《列国志传》,以烽火戏诸侯开篇,全书分节不分回,每节随事确立主题。明末冯梦龙在余著的基础上加以改编,凡余邵鱼疏忽或遗漏的地方,都根据史书作了订正,使之在内容上可信、严谨,改名为《新列国志》,共一百零八回。因本书取材于《战国策》、《左传》、《国语》、《史记》等史书,作者将分散的历史故事和人物传记按照时间顺序穿插编排,融为一炉,最终成为一部结构完整的历史小说。清代乾隆年间,蔡元放又作了一番修改,并加了序、读法、详细的评语和注释,改名为《东周列国志》。
《东周列国志》涵盖了春秋、战国五百多年的历史,其时英雄辈出,群星灿烂。作者以这一气势恢宏的历史时段为背景,以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将枯燥生涩的史实生动的呈现于纸上,其中赞扬了胸怀大度的王侯、有勇有谋的将相、舍身取义的豪侠,以及与这些正面人物形成鲜明对比的残暴帝王、奸佞小人。
明清两代,白话长篇历史小说创作进入繁盛时期,名著迭出,流传甚广。其中,冯梦龙改编的《东周列国志》是继《三国演义》之后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一部。《东周列国志》讲述了西周末年至秦始皇统一六国五百多年间的历史故事,展现了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由纷争趋向统一的历史进程,结构严谨合理,行文流畅自然。该书综合《左传》、《国语》、《史记》等书,旁参诸子百家,堪称一部小说化的春秋战国史,具有以史为鉴的功能。
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应梦 郑庄公掘地见母
话说平王东迁,车驾至于洛阳,见市井稠密,宫阙壮丽,与镐京无异,心中大喜。京都既定,四方诸侯,莫不进表称贺,贡献方物。惟有荆国不到,平王议欲征之。群臣谏曰:“蛮荆久在化外,宣王始讨而服之。每年止贡菁茅一车,以供祭祀缩酒之用,不责他物,所以示羁縻之意。今迁都方始,人心未定,倘王师远讨,未卜顺逆。且宜包容,使彼怀德而来。如或怙终不悛,俟兵力既足,讨之未晚。”自此南征之议遂息。
秦襄公告辞回国,平王曰:“今岐、丰之地,半被犬戎侵据,卿若能驱逐犬戎,此地尽以赐卿,少酬扈从之劳。永作西藩,岂不美哉?”秦襄公稽首受命而归。即整顿戎马,为灭戎之计。不及三年,杀得犬戎七零八落,其大将孛丁、满也速等,俱死于战阵,戎主远遁西荒。岐、丰一片,尽为秦有,辟地千里,遂成大国。髯翁有诗云:
文武当年发迹乡,如何轻弃畀秦邦?
岐丰形胜如依旧,安得秦强号始皇!
却说秦乃帝颛顼之裔,其后人名皋陶,自唐尧时为士师官。皋陶子伯翳,佐大禹治水,烈山焚泽,驱逐猛兽,以功赐姓曰赢,为舜主畜牧之事。伯翳生二子:若木,大廉。若木封国于徐,夏商以来,世为诸侯。至纣王时,大廉之后,有蜚廉者,善走,日行五百里;其子恶来有绝力,能手裂虎豹之皮。父子俱以材勇,为纣幸臣,相助为虐。武王克商,诛蜚廉并及恶来。蜚廉少子曰季胜,其曾孙名造父,以善御得幸于周穆王,封于赵,为晋赵氏之祖。其后有非子者,居犬丘,善于养马,周孝王用之,命畜马于湃、渭二水之间,马大蕃息。孝王大喜,以秦地封非子为附庸之君,使续赢祀,号为赢秦。传六世至襄公,以勤王功封秦伯,又得岐、丰之地,势益强大,定都于雍,始与诸侯通聘。襄公薨。子文公立,时平王十五年也。
一日,文公梦鄜邑之野,有黄蛇自天而降,止于山阪,头如车轮,下属于地,其尾连天。俄顷化为小儿,谓文公曰:“我上帝之子也。帝命汝为白帝,以主西方之祀。”言讫不见。明日,召太史敦占之。敦奏曰:“白者,西方之色。君奄有西方,上帝所命,祠之必当获福。”乃于鄜邑筑高台,立白帝庙,号曰鄜畴,用白牛祭之。又陈仓人猎得一兽,似猪而多刺,击之不死,不知其名,欲牵以献文公。路间,遇二童子,指曰:“此兽名曰‘猬’,常伏地中,啖死人脑,若捶其首即死。”猬亦作人言曰:“二童乃雉精,名曰‘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霸。”二童子被说破,即化为野鸡飞去。其雌者,止于陈仓山之北阪,化为石鸡。视猬,亦失去矣。猎人惊异,奔告文公。文公复立陈宝祠于陈仓山。又终南山有大梓树,文公欲伐为殿材,锯之不断,砍之不入,忽大风雨,乃止。有一入夜宿山下,闻众鬼向树贺喜,树神亦应之。一鬼曰:“秦若使人被其发,以朱丝绕树,将奈之何?”树神默然。明日,此人以鬼语告于文公。文公依其说,复使人伐之,树随锯而断。有青牛从树中走出,径投雍水。其后近水居民,时时见青牛出水中。文公闻之,使骑士候而击之。牛力大,触骑士倒地。骑士发散被面,牛惧更不敢出。文公乃制髦头于军中,复立怒特祠,以祭大梓之神。
时鲁惠公闻秦国僭祀上帝,亦遣太宰让到周,请用郊稀之礼。平王不许。惠公曰:“吾祖周公有大勋劳于王室,礼乐吾祖之所制作,子孙用之何伤?况天子不能禁秦,安能禁鲁?”遂僭用郊稀,比于王室。平王知之,不敢问也。自此王室日益卑弱,诸侯各自擅权,互相侵伐,天下纷纷多事矣。史官有诗叹曰:
自古王侯礼数悬,未闻侯国可郊天。
一从秦鲁开端僭,列国纷纷窃大权。
再说郑世子掘突嗣位,是为武公。武公乘周乱,并有东虢及郐地,迁都于郐,谓之新郑。以荥阳为京城,设关于制邑。郑自是亦遂强大,与卫武公同为周朝卿士。平王十三年,卫武公薨,郑武公独秉周政。只为郑都荥阳,与洛邑邻近,或在朝,或在国,往来不一。这也不在话下。
却说郑武公夫人,是申侯之女姜氏。所生二子,长日寤生,次日段。为何唤做寤生?原来姜氏夫人分娩之时,不曾坐蓐,在睡梦中产下,醒觉方知。姜氏吃了一惊,以此取名寤生,心中便有不快之意。及生次子段,长成得一表人才,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又且多力善射,武艺高强。姜氏心中偏爱此子:“若袭位为君,岂不胜寤生十倍?”屡次向其夫武公称道次子之贤,宜立为嗣。武公曰:“长幼有序,不可紊乱。况寤生无过,岂可废长而立幼乎?”遂立寤生为世子。只以小小共城,为段之食邑,号曰共叔。姜氏心中愈加不悦。及武公薨,寤生即位,是为郑庄公,仍代父为周卿士。姜氏夫人见共叔无权,心中怏怏。乃谓庄公曰:“汝承父位,享地数百里,使同胞之弟,容身蕞尔,于心何忍?”庄公曰:“惟母所欲。”姜氏曰:“何不以制邑封之?”庄公曰:“制邑岩险著名,先王遗命,不许分封。除此之外,无不奉命。”姜氏曰:“其次则京城亦可。”庄公默然不语。姜氏作色曰:“再若不允,惟有逐之他国,使其别图仕进,以糊口耳。”庄公连声曰:“不敢,不敢!”遂唯唯而退。
次日升殿,即宣共叔段欲封之。大夫祭足谏曰:“不可。天无二日,民无二君。京城有百雉之雄,地广民众,与荥阳相等。况共叔,夫人之爱子,若封之大邑,是二君也,恃其内宠,恐有后患。”庄公曰:“我母之命,何敢拒之?”遂封共叔于京城。共叔谢恩已毕,人宫来辞姜氏。姜氏屏去左右,私谓段曰:“汝兄不念同胞之情,待汝甚薄。今日之封,我再三恳求,虽则勉从,中心未必和顺。汝到京城,宜聚兵蔸乘,阴为准备。倘有机会可乘,我当相约。汝兴袭郑之师,我为内应,国可得也。汝若代了寤生之位,我死无憾矣!”共叔领命,遂往京城居住。自此国人改口,俱称为京城太叔。
开府之日,西鄙北鄙之宰,俱来称贺。太叔段谓二宰曰:“汝二人所掌之地,如今属我封土,自今贡税,俱要到我处交纳,兵车俱要听我征调,不可违误。”二宰久知太叔为国母爱子,有嗣位之望,今日见他丰采昂昂,人才出众,不敢违抗,且自应承。太叔托名射猎,日逐出城训练士卒,并收二鄙之众,一齐造入军册。又假出猎为由,袭取鄢及廪延。两处邑宰逃人郑国,遂将太叔引兵取邑之事,备细奏闻庄公。庄公微笑不言。班中有一位官员,高声叫曰:“段可诛也!”庄公抬头观看,乃是上卿公子吕。庄公曰:“子封有何高论?”公子吕奏曰:“臣闻‘人臣无将,将则必诛’。今太叔内挟母后之宠,外恃京城之固,日夜训兵讲武,其志不篡夺不已。主公假臣偏师,直造京城,缚段而归,方绝后患。”庄公曰:“段恶未著,安可加诛?”子封曰:“今两鄙被收,直至廪延,先君土地,岂容日割?”庄公笑曰:“段乃姜氏之爱子,寡人之爱弟。寡人宁可失地,岂可伤兄弟之情,拂国母之意乎?”公子吕又奏曰:“臣非虑失地,实虑失国也。今人心皇皇,见太叔势大力强,尽怀观望。不久都城之民,亦将贰心。主公今日能容太叔,恐异日太叔不能容主公,悔之何及?”庄公曰:“卿勿妄言,寡人当思之。”
P18-20
明清时期是中国小说史上的繁荣时期,出现了《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西游记》四大名著。而《东周列国志》堪称与《三国演义》比肩的明清长篇白话历史小说。
明朝中叶,余邵鱼撰《列国志传》,以烽火戏诸侯开篇,全书分节不分回,每节随事确立主题。明末冯梦龙在余著的基础上加以改编,凡余邵鱼疏忽或遗漏的地方,都根据史书作了订正,使之在内容上可信、严谨,改名为《新列国志》,共一百零八回。因本书取材于《战国策》、《左传》、《国语》、《史记》等史书,作者将分散的历史故事和人物传记按照时间顺序穿插编排,融为一炉,最终成为一部结构完整的历史小说。清代乾隆年间,蔡元放又作了一番修改,并加了序、读法、详细的评语和注释,改名为《东周列国志》。
《东周列国志》涵盖了春秋、战国五百多年的历史,其时英雄辈出,群星灿烂。作者以这一气势恢宏的历史时段为背景,以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将枯燥生涩的史实生动的呈现于纸上,其中赞扬了胸怀大度的王侯、有勇有谋的将相、舍身取义的豪侠,以及与这些正面人物形成鲜明对比的残暴帝王、奸佞小人。
自成书以来,《东周列国志》深受读者喜爱,播布十分广泛、版本庞杂,我社此次用清代书城山房本为底本,同时参考了陆树仑和竺少华先生关于《新列国志》、《东周列国志》的点校成果。我们虽几经点校,但由于水平所限,谬误与缺陷在所难免,敬请广大读者批评指正。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