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灯火通明，床上躺着的产妇，已经满头大汗，叫声也有些嘶哑，她忍受着疼痛，连声呻吟。
“忍忍，再忍忍，就要生下来了！快了！”产妇的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颤抖着手往玻璃罩子灯里加了些火油，转身对媳妇轻声说。
“外面的世界冷，小家伙赖在暖和的娘肚子里不肯出来！我碰到过的多了，最后还不是都乖乖的出来了？”见多识广的接生婆，自信地说。
婆婆信服地点点头，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她走出房门，到厨房里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烧热水，一面忙着准备红糖、鸡蛋，一面轻声祷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全家人都在厢房里等待着，已经等待了很久，谁也不愿离开，也都毫无倦意，添人进口，天大的喜事，个个都喜形于色地等待着，等待着。直到东方现了鱼肚白，雄鸡引颈高歌时，婴儿才呱呱坠地，来到人世间发出的第一个声音，是啼哭，只是他哭得很厉害，哭声响亮，哭了很长时间。
接生婆感叹地自言自语：人生下来时的情形都差不多，谁也没法挑挑拣拣；往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可就千差万别了，结局更是难以自己把握的。哎，你这个小家伙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呢？只有天晓得！
实话说，落地一声叫，命运早定好。一个人的命运，从呱呱坠地起就如影相随了。
初生的婴儿只会以不停的啼哭表现自己的存在。这小家伙哭声响亮有力，仿佛是在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宣告来到这人间世界了。
果真是个男孩！祖母从婴儿的哭声做出判断，但她喜在心里，却不露声色，直到接生婆向她道喜时，她才笑呵呵地连声说：我晓得是男的，早就为孙子取好了名字，叫红喜……
这个啼哭着来到人间的小生命，就是我！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祖母后来告诉我的。
无论如何我应该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是他们把我带到这个人间世界来的。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1934年12月30日，是我的生日，是我人生之旅的开始。人生的起点由不得自己选择，但人生的道路怎样走，走向什么样的目标，到达怎样的终点，能自己选择吗？这是我一辈子面临的课题，当然不是简单的选择题。
我在人生旅程中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地已经走过了七十多年，在年近耄耋时，我常常凝神审视自己在岁月长河岸边留下的足迹，深深浅浅、正正斜斜，都幻化成了文字，如实地记录下了我所经历的一切，是只有自己才能读懂的一切！
如实地记录整理这一切，不是为了回味自己已往生活的酸甜苦辣咸，也不是重复一遍曾经的喜怒哀乐愁；而是想让我辈的后人能从中吸取某些经验教训，并从一个侧面反映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在这一特殊年代的历史变迁……如实记叙这个特殊年代一个中国男子遇到的种种人和事及所见所闻所思的心路历程，也借此机会由衷感激一切有恩于我的人和有助于我的人。
生日，是人的生命的节日。呱呱坠地来到人间世界，从此开始人生之旅，渐行渐近地到达人生旅程的终点站，形成一条只属于自己的生命航线，不仅记录了这个人生命的长度、色彩，而且记录了生命的重量、质量。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独特的，但却有一个相同的规律，那就是每隔一定的距离，都有一个“点”，像树的年轮那样有一圈，叫生日——生命的节日。 生日，一年一次，让人们记住生命的来龙去脉，有益于感悟生命的真谛，有助于理解生命的意义，体验生命的价值，从而自觉地珍爱自己的生命，善待他人的生命，敬重所有人的生命尊严！切忌不要因为你活着而使别人没法活，更不能因为你活着使别人活不好，而应该努力做到：因为你活着能使别人活得好些、再好些！
自己过生日或为他人祝贺生日，都是唤醒人们容易淡忘的生命意识：提醒人们牢牢记住：生命，每个人仅有一次。人，从童年、少年到青年、成年以至老年，过生日的次数充其量不过几十次，至多百把次，可见生命珍贵，理应珍惜，那就要过好每一天。过好每一个生日，就能过好这难得的一辈子！
我的家乡有个习俗，小孩一周岁，叫“抓周”，照例在一个盘子或箩筐里，放一些钱币、玩具、书本、铅笔之类的小东西，让孩子自己去抓，以卜其长大以后的兴趣、志向以及脾气、性格等。如喜欢抓钱币，被认为爱财或将来会发财；抓书笔，有望好学而成才……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抓的是什么？长辈们也没有告诉过我，我也没有问过，也许，我抓的是一个牛的玩具？似乎冥冥之中注定了我和牛将结下不解之缘？会走一条牛化的人生道路？
P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