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谈到了爱和悲悯,但在拜访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暴行发生地时,却学到了有关生命意义的最深刻的一课。
在离开波兰前,我参加了我们亲手建造的校舍的落成典礼,然后就动身去了马伊达内克——希特勒最骇人听闻的死亡工厂之一。内心深处一直有什么东西在驱使我,非要亲眼看一看这些集中营不可。就好像亲眼所见有助于我更好地理解它们一样。
对于马伊达内克的恶名我早有耳闻,我的波兰朋友正是在那里失去了她的丈夫,以及十三个孩子中的十二个。没错,我对它十分了解。
但真正动身去那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座规模宏大的集中营的大门,已被砸得粉碎,但证明它那骇人听闻的过去(超过三十万人在这里惨遭杀害)的证据仍然保存了下来,并面向世人展示。我看到了带刺的铁丝网、守卫塔,还有一排排的营房——男人、女人、儿童,一家老少就是在这里度过了他们生命中最后的几天或是几小时。我还看到了一些火车车厢,把头伸进去一看,不由得不寒而栗——有些车厢里装着女人的头发,德国人本打算把它们运回德国做成棉服。其他车厢里还装着眼镜、珠宝、结婚戒指和具有纪念意义的小东西,最后的一节车厢里塞满了儿童服装、婴儿鞋和玩具。
从车厢里爬下来,我不由得打起了冷战。人怎么会那么残酷?
毒气室里传出来的恶臭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那种挥之不去的死亡的气味,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为什么?
又怎么可能发生呢?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我惊愕地绕着营地边走边问自己:“人类怎么能这样对待同胞呢?”走进营房,“这些人,尤其是母亲和孩子,在死期临近的时候,是怎么熬过这最后的几天乃至几周的?”我在营房里看到光秃秃的木板床整整堆了五层楼高,人们在墙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姓名的首字母缩写和涂鸦。他们是用什么完成的呢?石块?他们的指甲?我凑近看了看,发现有一个图案一再出现——蝴蝶。
触目所及,蝴蝶无处不在,有一些画得很粗糙,有一些则相当精致。我根本没想到会在马伊达内克、布痕瓦尔德和达豪 这种可怕的地方看到蝴蝶,但营房里面却到处都是。甚至每一间我去的营房都有。“为什么?”我问自己:“为什么是蝴蝶?”
很显然它们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但到底是什么呢?在这之后的二十五年里,我一再问自己这个问题,并痛恨自己一直找不到答案。
走出营房,感受着马伊达内克在我心灵上造成的巨大震撼。但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来这里正是为我今后一生的工作做准备。那时我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人类能够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暴行,尤其是杀害那些无辜的孩子。
突然间我的思绪被打断了,我听到一位年轻女人用一种清晰、平静并且肯定的语气在回应我的话。她叫果尔达(Golda)。
“你也完全有可能做出那种事。”她说道。
我想要反驳她,却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你是在德国纳粹中长大的话。”她补充道。
我想要大声抗议:“我才不是!”我是个和平主义者,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在一个美好的家庭中长大。我从没尝过贫穷、饥饿和遭人歧视的滋味。果尔达通过我的眼睛读懂了我的想法,她回应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情。如果你在德国纳粹中长大,你就很容易变成做那种事的人。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希特勒。”
我并没有争辩,而是努力想去理解她说的话,正值午餐时间,于是我邀请果尔达和我一起吃我带来的三明治。她美得惊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遇到她,我们也很可能会成为朋友、同学或是同事。果尔达边吃边告诉我为什么她会这么想。
果尔达出生在德国,十二岁那年,盖世太保出现在她父亲的公司,并带走了他。从此她再也没见过父亲。战争爆发后,她和其他的家人——包括祖父母在内,都被遣送到了马伊达内克。一天,守卫命令他们进入队列,他们曾看过许多人进了这个队列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她和家人以及其他光着身子的人们一起,被推进了毒气室。他们不停地尖叫、哀求、哭泣、祈祷,但却只有死路一条,毫无尊严,更不可能生还,因为他们被推进了毒气室,死得比屠宰场的牲口还惨。
当时纳粹打算把果尔达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推进去后,就关门放毒气,但神奇的是,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扇门怎么也关不上,因为那里面实在挤了太多人。为了完成每日的任务,纳粹干脆一把把她拉了出来,将她推到了外面。但因为她的名字已经在死亡名单上了,大家都当她已经死了,从此再也没人叫过她的名字。她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捡回了一条命。
她根本没太多时间哭泣伤心,因为要竭尽全力地想办法活下去。她挣扎着熬过了波兰的严冬——想方设法地搜罗食物、避免患上伤寒这样的疾病,因为哪怕是一场小小的感冒,也会让她无法挖掘沟渠或是清扫积雪,结果就是会被再次送回毒气室。为了保持振作,她想象着集中营获得解放的样子。她觉得上帝让她活下来是为了让她告诉后人,这些亲眼目睹的残酷暴行。
这个理由一直支撑着她熬过了最严酷的寒冬。如果感到筋疲力尽,她就会闭上眼睛,回想女朋友被集中营的医生当成小白鼠做实验,或被集中营的守卫施暴时发出的惨叫声——通常是两者兼有——然后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将这些人犯下的骇人听闻的罪行告诉全世界。”果尔达怀抱着这份仇恨和决心,苦苦支撑,终于熬到了盟军到达的日子。
当集中营被解放,营地的大门打开时,果尔达却被潮水一般汹涌的怒气和怨恨攫住了身心,无法脱身。但她不想看到自己用剩下的宝贵人生来发泄仇恨。“那就跟希特勒没什么两样了。”她说道,“如果我用这条捡回来的命去播撒仇恨的种子,那就和他没什么两样。我只不过是另一个散播更多仇恨的受害人。只有让过去的事过去,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和平。”
她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了我在马伊达内克时内心涌现出的所有问题。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人类能做出多么残暴的事情。但你只有看到那满车的婴儿鞋,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宛如裹尸布一样恶臭的味道时,才能感受到人类究竟能犯下多么不人道的罪行。但如何解释果尔达的做法呢?在见证了如此残酷的罪行后,她的心中为什么没有恨,却只有宽恕和爱?
她接下来的话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我能将一个人只想着仇恨和报复的一生,转变成充满爱和同情的一生,我才没有白白捡回这条命。”
领悟了这番道理,马伊达内克之旅让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以前的人生完全被颠覆了,我又活了一次。
我还是想进医学院,不过这次我的人生目标是确保在未来的子子孙孙里,不会出现另一个希特勒。
当然,我得先回家才行。
生命的目的
The Purpose of Life
我在那里遇到的人,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面对命运之手的捉弄,都苦苦挣扎,不肯放弃。我仔细研究了他们的应对方式。他们的一生就像在搭乘一辆云霄飞车,有时不幸,有时又充满勇气,有时沮丧,有时又极富成就感。我经常问自己,作为一位明眼人,我能给予他们什么帮助?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倾听,但也扮演拉拉队长的角色,鼓励他们“看到”自己仍然可以过上充实、积极、幸福的生活。人生是一场挑战,而不是一幕悲剧。
有时这种要求真的有些过分,我看到太多一出生就失明的婴儿,还有那些生来就患上脑积水的婴儿,他们一生下来就成了植物人,被送到研究所里度过余生,这简直是在浪费生命,那些孤立无援的父母也吃尽了苦头。我发现许多生下失明儿的父母,和我那些濒死的病人有着一样的心路历程。现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但我们还有选择余地吗?
我想起了一位顺利经历了十月怀胎的母亲,她本该生下一个正常健康的孩子,但因为产房里发生的意外,她的女儿一生下来就失明了。她当时的反应就好像家里有人去世一样,这也是很正常的。但在大家的帮助下,她艰难地熬过了创伤期,并开始期待着自己的女儿海蒂有一天能够学有所成,掌握一技之长。这种就是很棒很健康的心态。
不幸的是,她在咨询了一些专家后却被告知,她的梦想是不现实的。他们鼓励她把宝宝送到研究所去。一家人都伤透了心,但谢天谢地,就在采取行动之前,他们找到了灯塔组织寻求帮助,我正是在那里遇到了这个母亲。
很显然我无法创造奇迹,让她的女儿重见光明,但我可以用心倾听她的烦恼。当她问我怎么想时,我告诉这位急于发现奇迹的母亲,每个孩子都会带着上帝赐予他的特别的天赋降临到这个世上。“撇开你所有的期望吧。”我说道,“你要做的就是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爱她,把她当做是上帝赐予你的礼物。”
“然后呢?”她问道。
“等到时机成熟,上帝就会让孩子展示她那项特殊的天赋。”我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但我相信这是真的。这位母亲也抱着新的希望回去了。
许多年以后,我在读报纸时,看到了一篇关于那个来自灯塔的小女孩海蒂的报道。长大后的海蒂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钢琴家,正在进行首次公演。当地的评论家都对她的天赋赞不绝口。我立刻和海蒂的母亲取得联络,她骄傲地告诉我自己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抚养女儿,然后突然有一天,海蒂就开始展露自己像花儿绽放般的音乐天赋,而她母亲则把它归功于当年我一番鼓励的话。
“我差点就抛弃她了,”她说道,“其他人都劝我那么做。”
我和家人分享了这些振奋人心的故事,并且希望他们不要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属于自己的。人生无常,每个人都要和命运斗争。这就是我们得到启示的方法。有些从一出生起就要开始和命运斗争,他们是所有人当中最特别的一群,应该得到最多的关爱和同情,正是他们让我们知道,生命唯一的目的就是去爱。
我清楚地看到,我所有濒死的病人——事实上也包括每个失去过的人,都会经历相似的心理历程。一开始他们会感到无比震惊,对此矢口否认,接着勃然大怒、乱发脾气,然后便陷入悲恸和痛苦之中,之后他们就开始和上帝讨价还价。他们万分沮丧地质问道:“为什么是我?”最后他们缩进自己的小天地里,与世隔绝,希望能够求得内心的安宁,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并不是眼泪和愤怒未能博取别人同情所导致的认命)。
在来灯塔的那些父母身上,我很清楚地看到了这几个阶段。他们把生下一个盲儿视为一种失去——失去了他们期待的那个健康正常的孩子。他们会经历震惊、愤怒、否认和沮丧的阶段,在经过一些心理辅导后,最终接受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
失去或即将失去某位亲近的人,会经历相同的五个阶段:一开始是否认和震惊。“我妻子怎么可能会死,她刚有了宝宝,怎么能就这样撇下我?”又或者他们会大喊道:“不,不会是我,我不可能会死。”否认是一种自我保护,是人们在面对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噩耗时采取的一种正常健康的应对方法。它让人们能够考虑自己可能面临的最终结局,期待一切又恢复正常。
当否认已经无济于事时,人们就会用愤怒取而代之。病人们不再问为什么是我这种问题,而是开始质问:“为什么不是他?”这个阶段对于家人、医生、护士、朋友等人来说尤其难熬。病人的怒火就像是爆炸的铅弹一样,碎片四处飞散,击中他身边的每个人。他迁怒于上帝、迁怒于他的家人,迁怒于每一个健康的人。病人或许还会抓狂地尖叫起来:“你们可别忘了我还活着呢!”他的愤怒并不针对特定的某个人。
如果能够痛痛快快地宣泄自己的愤怒,而不感到罪恶或是羞愧的话,病人们通常会经历讨价还价的阶段:“哦,求你让我的妻子能活着看到这个孩子进幼儿园吧。”然后他们又会加上一个小小的祈求:“至少让她活到孩子高中毕业吧。那时她已经大到能应对母亲的去世了。”诸如此类。我发现人们对上帝许下的诺言从来未保持过一致,他们只是在讨价还价,每次都在不断提高赌注。
不过这段讨价还价的时间让照顾者终于得以喘一口气。病人虽然还是感到十分愤怒,但却不再充耳不闻地对任何人充满敌意。病人不再情绪低落,开始能够和旁人交流。他们也许还会发脾气,但不会再伤害到别人。我认为这段时期是帮助病人完成未了事宜的最佳时机。走进他们的房间,说出那些一直未解决的心结,这时不妨火上浇油,让他们彻底宣泄出自己的怒气,然后宿怨就会转化成爱和谅解。
面对生活中的巨变,病人或多或少地都会陷入深深的沮丧之中,这是很自然的事,谁能例外呢?他们已经无法否认自己得了重病、身体条件也开始每况愈下了;接着还可能会出现经济负担,通常外表也会发生让人心痛的改变。女人还会担心失去一只乳房会变得不那么像女人。当大家开诚布公地说出这些忧虑时,病人通常都会积极地作出回应。
比较难应对的沮丧类型是,病人意识到他将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和他爱着的每个人。这是一种无声的沮丧,在这种情况下,病人看不到任何光明的一面,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无法抚慰病人那破碎的心,他不再回顾过去、只想探求那深不可测的未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病人释放出他的忧伤,为他祈祷,关爱地拍拍他或只是陪他在床边坐一坐。
如果病人能够尽情哭闹,宣泄出他们的愤怒和悲恸,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说出他们心中的恐惧,并且成功渡过以上几个阶段的话,他们就能到达最后这个接受的阶段。他们不会很开心,但却不再沮丧或愤怒。这个时期的病人十分安静,他们会自顾自地陷入沉思中,期待着获得安宁。之前的痛苦挣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长时间的睡眠。我在《论死亡与濒死》这本书中,将其称为病人在“漫长旅程前最后的休息”。
后来有人问我,这些濒死的病人在死亡这个问题上让我学到了什么。一开始我想给出一个非常专业的医学解释,但那样的话我就无法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我从濒死的病人那里学到的,不仅是濒死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们还和我分享了自己本来可以做、应该做,但因太过虚弱或直到变成鳏夫或寡妇时仍未做的后悔莫及的事情。他们回顾自己的一生,教会我生命中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和濒死无关,而是好好活着。
生命和生活
On Life and Living
我向来喜欢在行动前先做好计划。在我的构想中,家人和朋友将从全世界各地赶赴我所在的沙漠,他们会看到土路上插着一块小小的白色路标,上面写着“伊丽莎白”,然后再按照路标的指示开车来到一座印第安的圆锥帐篷前,看到高高飘扬在我家上方的瑞士国旗。有些人会哀悼难过,而有些人则知道我终于解脱了,走得十分安详。他们会在这里吃饭、聊天、大笑、哭泣,然后在某一时刻把好几十只看上去像外星人一样的氦气球放到蔚蓝的天空中。当然,那时我已经死了。
但为什么不抛弃这种告别派对,一起庆祝我的离开呢?七十一岁的我,绝对有资格说我已经真正活过一次了。刚刚来到这个世上时,我只是一个“两磅重的小不点”,大家都以为我不会活下来;穷其一生,我都在和无处不在、有如巨人歌利亚(Goliath) 般庞大的人类的愚昧和恐惧搏斗,熟悉我作品的人都知道,我相信死亡可以成为人一生中最美妙的经历。了解我的人能够证明,我一直是多么急切地在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这样我就可以从现世的痛苦与挣扎,过渡到充满大爱的完满存在。
但这堂关于耐心的最后一课来得并不容易。在过去的两年里,一次次的中风让我就连最基本的生活起居都要依赖别人的帮助。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挣扎着从床上移到椅子上,再从椅子上移到浴室里,然后再移回来。如此反反复复,日复一日。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像蝴蝶破茧一样脱离我的肉身,融化在那道来自上天的光束中。我的灵魂实体曾反复向我强调过和时间做朋友的重要性。我知道,直到我结束这一世为人的生命那天,我才真正能够领悟并学会接受。
让这段通往生命最后篇章的道路变得如此漫长,只有一个好处:有更多的时间去思索生命。我这辈子给很多濒死的病人做过心理辅导,现在也该给我点时间,反省一下我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死亡了。死亡像一首诗,让你有种微妙的紧张感,就像是在庭审达到高潮时突然停下来,让被告有机会忏悔的感觉。幸运的是,我没有什么新的罪行需要忏悔,死神会伸开它温暖的双臂拥我而去。正如我一直以来所说的那样,肉身中的生命在人的存在中只占很短的一段时间。 当通过了人生的考试,学完了我们来到地球上需要学习的东西后,我们就可以从人生这所大学中毕业。毕业后,我们就可以像一只破茧的蝴蝶一样,摆脱一直禁锢着我们灵魂的肉身,当时机成熟,我们就能破茧而出。到了那时,我们就会远离痛苦,远离恐惧,远离忧虑……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那样,飞回上帝身边……在这里我们永远都不会感到孤单;在这里我们会继续获得成长,终日载歌载舞;在这里我们和我们爱的人在一起,享受身边无尽的爱。
感谢上天,我终于学有所成,不用再回到世间学习任何课程了。但遗憾的是,我对即将离开的这个世界感到很不满意。整个星球都出了问题,现在我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长期以来,地球一直饱受蹂躏,而我们根本没考虑过后果有多严重。人类已经将上帝赐予我们的花园践踏得面目全非。武器、贪婪、功利主义、大肆破坏,这些东西已经成为了现代人人生观的教义和真言,他们的人生观世界观已经变得极其扭曲。
我相信,地球很快就会纠正人类的这些错误。人类的恶行将导致前所未有的大地震、洪水、火山爆发和其他自然灾害。人类已经忘记了上帝的教诲,所以这些可怕的自然灾害将会给我们造成巨大的伤亡。这些我都知道,我的灵魂实体们一早就对我说过,正如《圣经》中所描述的,惊天动地的大灾难即将来临。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让人类觉醒,让他们学会尊重自然,承认精神世界的重要性吗?
我的眼睛看到了未来,我的心却和那些落在后面的人在一起。别害怕,无需任何理由,只要你们记得死亡并不存在,探寻你自己的内心,将生命看成是一次挑战,而这场挑战中最难做的决定就是最至高无上的选择——这些选择将激荡起正义之气,让我们看到了他,至高无上的他的力量和洞察力。上帝给予我们最伟大的恩赐就是自由选择的权利。凡事必有因,生命中发生的每件事情都自有它需要发生的理由。如果保护峡谷免遭狂风暴雨的侵蚀,你就无法看到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丽雕刻。
当我从这个世界去到另一个世界时,我知道,到底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要看人们这辈子怎么活。生命唯一的目的就是获得成长,人生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学会如何去无私地爱和被爱。地球上有数百万的人还在忍饥挨饿,有数百万的人无家可归,有数百万的人身患艾滋病,有数百万的人正在遭受虐待,还有数百万的人因为各种残疾而痛苦挣扎。每一天都有人因为渴望得到理解和同情而哭泣。听听这些声音吧,就像倾听天籁之音那样去倾听这些呼唤吧。我敢说,如果你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敞开心灵,你就会得到这辈子最好的回报。帮助他人就是最好的祈福方式。
所有人都是同根而生,之后又落叶归根。
我们必须要学会无私地爱与被爱。
你在人生中所经历的所有艰难困苦、所有磨难和噩梦,以及所有被你视为来自上帝的惩罚,实际上都是天赐的礼物。它们让你获得了成长的机会,而这正是生命的唯一目的。
如果你不先治愈自己的心灵,就无法拯救这个世界。
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获得灵异经历,而且也不会感到害怕的话,这种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在你身上,并不需与古鲁或是精神导师来告诉你怎么做。
当我们所有人从我们的根——我将其称之为上帝——出生时,都被赋予了某种神性。正是这种神性让我们了解,我们的生命是永恒的。
你应该好好活着,直到你的大限已至。
没有人会孤零零地死去。
每个人的身边都环绕着广博无边的爱。
每个人都受到了上帝的祝福和指引。
切记在你的一生中只做你爱做的事,你也许会穷困潦倒、饥寒交迫,或是住在破瓦寒窑中,但你这一辈子真真正正地活过。在最后的日子里,你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人生中最难的一课就是学习如何无私地去爱。
濒死一点儿都不可怕,它可以成为你这一生中最奇妙的经历,这要看你这辈子是怎么活的。
死亡只是从这一世过渡到另一种存在的方式,只不过后者不会再有任何痛苦和烦恼。
只要有爱,人生中的一切都可以忍受。
我的愿望就是:每个人都对他人付出更多的爱。
唯一永恒不变的,只有爱。
数年来我一直背负恶名,但也许这本书能帮我扭转这种局面。人们居然将我称为“死亡与濒死夫人”,他们认为,在研究了三十多年的死亡和死后的生活后,我完全有资格被称为专家。不过我却认为:他们根本没搞清楚状况。
唯一毋庸置疑的事实是:我的工作重在强调生命的价值。
我常说,死亡也可以成为人生中最美好的经历。如果你每天都活得明明白白,那你就没什么好怕的。
也许这本书——想必是我这辈子写的最后一本书——能够拨云见日,把这一切说清楚。也许它还会引发一些新的问题,或许甚至还能给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如今,我坐在亚利桑那州斯科兹代尔市(Scottsdale,Arizona)摆满鲜花的起居室里,回忆着过去这七十年里我所书写的不平凡的生活。我这个从小在瑞士长大的小女孩,即使在最离奇的梦中(它们的确非常离奇),也从未预见到有一天我会和风靡全球的名著——《论死亡与濒死》一书的作者搭上什么关系。而正是这本书中关于探索生命最后章节的内容,让我陷入了医学和神学的论战之中;同样令我也无法想象的是,在之后的岁月里,我会耗费一生的精力去向世人解释:死亡并不存在。
在父母看来,我本可以成为一个和蔼虔诚的瑞士家庭主妇,但事实上,我却成为了一名美国西南部的精神病学家、作家和演说家:我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交流,并认为它们的世界更美好、更有爱。我觉得当代的医学就像是在扮演先知,它试图向人们提供一个没有痛苦的人生,这简直太荒谬了。在我看来,只有无私的爱,才是唯一能治愈人们的良药。
我有一些很离经叛道的想法。比如说,在过去的几年里,我遭遇了好几次中风,其中也包括1996年圣诞节之后那次轻微的中风。我的医生先是对我发出警告,之后开始恳求我戒掉烟、咖啡和巧克力。但我还是沉浸在这些东西带给我的点滴快乐中,不肯戒掉。为什么要戒掉呢?那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那就是我的生活方式。就算我固执己见、桀骜不驯、特立独行,还有那么点离经叛道,又怎么样?这就是我。
在人们看来,生活的片段彼此之间是没有关联的。
但经历告诉我,万事皆有因。
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注定要发生。
我注定要同濒死的病人打交道,在第一次见到艾滋病病人的时候就已经别无选择;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在召唤,让我每年奔波二十五万英里 ,帮助人们应对生死以及生死之间最为痛苦的阶段。晚年时,在使命感的驱使下,我在弗吉尼亚州(Virginia)的乡下买了一座占地三百英亩 的农庄,并在农庄上建起了自己的治疗中心,打算用来收养感染艾滋病的婴儿;虽然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感到心痛,但不得不承认,那时我已注定要被赶出这个世外桃源。
1985年,在宣布收养感染艾滋病婴儿的计划后,我霎时就成为了全仙纳度河谷(Shenandoah Valley)最让人看不起的人。虽然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计划,但还是有一伙人千方百计地想把我赶走,只差没把我杀掉。他们开枪打我的窗户、射杀我饲养的牲畜,还到处散播各种谣言,把这个美丽的地方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但那里是我的家,所以我仍然负险固守,不肯收拾行李离开。
早在十年前,我就搬入了位于弗吉尼亚州河源村(Head Waters)的农庄。这座农庄承载了我所有的梦想,我倾注了所有出版和演讲赚来的钱,将这个梦想变成了现实。我在这里盖房子、仓房和农舍,还建了一座用来召开研讨会的康复中心,这让我免受了许多奔波之苦。那时我正筹划收养感染艾滋病的婴儿,希望他们能够在美丽壮观的田园风光中,度过人生中剩下的每一天。
农庄简朴的田园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切。在一段漫长的旅途后,到达通向我家的那条崎岖蜿蜒的车道,总能让我一下子就松口气。恬静的夜晚比任何安眠药都有效,它能让人安然入睡。清晨我在牛、马、鸡、猪、驴和骆驼等动物的叫声组成的交响乐中睁开着双眼,整个动物庄园都在吵吵闹闹地欢迎我回家;绵延的土地上闪耀着晶莹的露珠,一眼望不到边,一些参天古树默默地矗立在田边,向人们展示着自己千百年来沉积的智慧。
农庄上的活可没法偷懒,我的手每天都脏兮兮的。它们每天都触摸着大地、水和阳光,它们每天都和组成生命的物质打交道。
这就是我的生活。
我的灵魂所在之地。
可是,1994年10月6日,我的房子却被人放了一把火。
大火无情地烧垮了我的房子,一切都毁于一旦。所有的文件资料都被烧毁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一接到房子着火的消息,我就立刻飞奔到巴尔的摩(Baltimore) 机场搭飞机回家。那个给我报信的朋友恳求我不要回家,至少不是现在。可是在我这一生中,总是有人在告诉我不要当医生、不要和濒死的病人聊天、不要在监狱开办艾滋病人护理所,而每次我都固执己见地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没有听从劝告。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人生在世,总有万般苦难。经历越多,学到的越多,心智也就更加成熟。
轰鸣的飞机载着我急速上升,很快我就坐在了朋友的后车座上。朋友载着我在黑暗的乡村道路上飞速行驶。时间已经几近午夜,离农庄还有数英里时,我就看到了熊熊的火光和火光中的黑烟,它们在一片漆黑的天幕下显得分外扎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场大火。渐渐地,我们走近了农庄——或者不如说是农庄的残骸。熊熊的大火已经将其吞没,刹那间我仿佛坠入了漫天火光的地狱深渊。消防员说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火。大火烧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消防队员依然束手无策,只能任其烧毁——温度实在太高,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农庄。
那天深夜,我只能暂时借住在附近农庄的客房里。我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点了根烟,然后开始计算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给我带来的巨大的个人损失。那是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让人根本无法接受。我失去了父亲记载着我儿时生活点滴的日记、我的个人文件资料和工作日记、两万多例关于生死学研究的记录、我的美洲土著艺术品收藏、照片,还有衣服……我所有的一切。
整整一天一夜,我都沉浸在震惊中。我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是该大哭大叫,还是愤怒地向上帝挥舞拳头?又或是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残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身上。
逆境只会让人变得更加强大。
人们总是问我死是什么样子的。我告诉他们死亡是辉煌壮丽的一刻,它是人们这辈子做过的最简单的事。
生命就像是在学校上课,老师教了你许多课程。你学的越多,接触的课程就越深奥。
而这次大火也是我生命必经的历程之一,我生命中的一课。既然无法否认这一切,也只能选择面对现实。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不管怎么样,无论这些被烧掉的东西多么珍贵,或是有多么重要的感情意义,它们也不过只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能和生命的价值相提并论。至少我还活着,我那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肯尼斯(Kenneth)和芭芭拉(Barbara)也都毫发无伤。那帮浑蛋虽然成功地烧毁了我的房子以及房子里的一切,但他们却依然无法将我打倒。
当你学到了人生的课程,痛苦就会随之而去。
你可以用很多词来形容我这段从地球另一端开始的人生,但绝不是轻松。这不是抱怨,而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从这段人生中我学到了乐中必有苦,无苦不成乐的道理。如果没有经历战争的悲苦,我们又怎能感受到和平的安逸?如果不是艾滋病的出现,我们会注意到人类已处于危险之中了吗?如果没有死亡,我们会感激生命吗?如果没有恨,我们会领悟到人生的终极目标是爱吗?
就像我常说的那样:“如果保护峡谷免遭狂风暴雨的侵蚀,你就无法看到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丽雕刻。”
我承认,类似三年前十月的那个晚上,实在没什么美好可言。但在人生中的那段时期里,我一次又一次地站在相似的十字路口,想要眺望远方几乎遥不可及的地平线。在那些时刻你可以选择消极逃避,怨天尤人;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治疗伤痛,继续去爱。我相信人生在世的目的就是为了成长,所以对我来说,做出选择并不是一件难事。
于是,火灾发生几天后,我开车去城里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重整旗鼓,准备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一部关于探索、信念、奉献等理念的启示录。这本书记载了一个生命充满激情、悲悯富足的一生。
——理查德·霍夫曼(Richard Hoffman)《新纪元期刊》(New Age Journal)
(以下是台版的评论,台版书名译为《天使走过人间》)
多年来我从事“临终关怀”倡导,在医院艾滋病房做义工,每每面对“死亡”时,仍不免经验强大的悲恸挫折,和对生命不解的困惑。读库伯勒-罗斯的回忆录,我再度充满了那最初的热情,找回了继续下去的力量。正如库伯勒-罗斯医师所言,“死亡”给人生最大的启示,是提醒我们:珍惜“生命”当下的美好,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爱”。
──台湾大好工作室负责人 王念慈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每每掩卷,被库伯勒-罗斯医师无私的奉献、无法摧折的生命力与持续散发的光与热所撼动,无法自己。《生命之轮》提醒了我们思考死亡之必要,因为那是关怀与爱的力量来源。
──台湾作家、医师 侯文咏
这是一个爱的故事。无私的爱刻划了无尽的爱。一个生下来只有两磅重的奇女子,从小背负了拯救世人的使命感。一个因为史怀哲而矢志当医生的大女人,一生为了奉献的信念,不畏艰困走过千山万水。一个研究生死学的大师,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像神迹显现般启示现世。如同她在传奇的经历中不断自问而凡夫俗子也都该静心思考:终其一生,我们到底有没有学会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课──为这个世界贡献永恒的爱?
──奥美整合营销传播集团中国区首席执行长 庄淑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