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无形,大音稀声。然而恬静的天籁,也是与市井喧嚣的对照,是用敏感的耳朵倾听到的。而对生活中的聋人来说,与周围的世界永远有死寂相隔。
根据2006年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有关部门公布了一系列令人悚然的真实数字:中国的听力残疾患者多达2004万人,高居各类残疾之首!其中儿童患者80万,每年新发耳聋儿童3万;老年人听力障碍发病率30%~60%,致病原因主要为遗传、感染和药物滥用……
解放军总医院耳聋基因诊断中心主任戴朴介绍说:移植人工耳蜗,虽然对感音神经性耳聋立竿见影,但是由于费用昂贵不可能普及,有幸获得社会捐助的,只能说是凤毛麟角;另外适应情况与效果也因人而异。虽然该科是全国最大、实力最强的聋病专科,每年所做的人工耳蜗手术也仅为300例,这与全国两千多万耳聋病人的数字相比,简直微乎其微。因此,他除了通过手术方法为患者恢复听力外,还跟同事们一起进行聋病阻断与预防的基础研究。
1964年生人的戴朴教授出生在人杰地灵的江苏南京,清秀俊朗,耐心温和;乍看上去,像一位风华正茂的意气书生。不过,对于学无止境的医生而言,“书生”的定义也是准确和永远的,戴朴的恩师、一生钻研的姜泗长院士,便是他立志效仿的人格榜样。
戴朴1986年毕业于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医学系,1991年和1998年分别获得军医进修学院的硕士、博士学位,是姜泗长院士的众门生之一。说起当年报考姜老的耳鼻喉专业临床研究生,戴朴着实有些“投机”。
当年刚毕业的戴朴被分配到南京一所大学工作,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从事自己向往的临床工作,他才选择了考研的路;至于报考姜老的研究生,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姜老一下招收四名,用戴朴的话说“鸟多容易中啊”!书面考试通过了,但当他赶到北京复试时却暗暗叫苦不迭,从师兄们嘴里得知:姜泗长教授对学生的学识、人品、智慧和气质都要求很高,复试时不仅有英文作业,而且还要考一个手术。要知道,戴朴此前只是一个普通医学生,根本没有任何耳鼻喉科的临床经验!庆幸的是,姜老因为外出开会未能参加研究生复试,戴朴才得以“蒙混过关”。入学后,姜老开玩笑地跟他说:“当时把关没有把严,把你这个没有临床经验的给招进来了。”说是玩笑,但对懂得责任、有内心追求的戴朴来说,则是终身的鞭策,暗自发誓要赶上跑在自己前面的师兄们。
上完一年的基础课,正式进入了耳鼻喉科。刚接触临床的戴朴,要比别人付出加倍的努力,他像海绵一样贪婪汲取着临床知识,效法长辈的一举一动。不管学生做多小的手术,姜老都会细心观察,虽然膝下的学生很多,但他心里都有一本账、一个计划。戴朴的刻苦精神得到了肯定,进入临床刚刚半年,姜泗长教授就吩咐病房的主管医生说:“让戴朴开始做耳部手术吧!”戴朴记得很清楚,他的第一台乳突根治术是在杨伟炎教授的带教下完成的,杨老在台上整整陪了三个小时。
长辈的言传身教,使戴朴这个“门外汉”很快变成了业务骨干。学习临床的同时,戴朴还随姜老和方耀云教授一起进行颞骨病理的基础研究,并且大胆提出了利用计算机进行颞骨内结构如面神经全程的三维测量。要知道,在17年前,这类资料不但极少,国内的计算机应用和设备也十分落伍。课题经过反复论证,姜老不但拍板同意,给予方法、人员和经费上的支持,而且亲自帮助搜集文献,共同探讨。时值严冬,戴朴天天都要倒三趟公交车到中科院生物物理所去做实验,三个月后不仅得到了第一次三维结构重建图片,而且质量超过了最新发表的国外资料。姜老看到结果后,第一句话就是:“太棒了!”
千禧年早春,戴朴博士前往美国华盛顿特区乔治城大学的人类和分子遗传研究所分子诊断研究室读博士后。临行前,恩师将他叫到身边嘱咐说:“出去要好好学,学业完成后要回来报效祖国的,一定要回来!”
在美国,为了精通基因诊断技术、掌握第一手资料,戴朴除了做个人课题之外还主动承担技术员的工作;同僚遇到难处,也常向他求教。有一次,一家美国实验室做的核酸片段电泳分析长达月余仍无结果,请来的其他专家也接连失败,不得已他们又来搬“中国援兵”。戴朴变戏法似的很快找到问题所在。
思维敏锐、科研能力强的戴朴,深得他实验室主任、来自台湾的女科学家黄张丽君教授的赏识。本来,黄教授实验室的研究方向与耳聋无关,但在戴朴的影响下,也对耳聋课题产生了兴趣。戴朴博士后出站时,黄教授曾经真诚挽留;五年过去,他们不仅保持着友情,而且在耳聋分子诊断方面始终进行着国际合作。
回国后,戴朴立刻雄心勃勃地向姜老、杨老的接班人韩东一主任提出开展耳聋基因诊断的基础研究一系列设想,尽管该方案的意义、效益和实现的可能性引发了争议,但继承了姜老遗风的韩主任放眼远处,鼎力支持。聋病分子诊断中心从2003年开始筹办,一年后运行,戴朴博士担任诊断中心主任,率先将耳聋临床基因诊断引入国内,在短短时间内,组建了中国最大的、保存标本超过5000例的最大聋病基因库。
谈到诊断中心的使命时,戴教授言简意赅地解释说:耳聋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可以用手术根治的传导性耳聋,一种是至今束手无策的感音神经性耳聋。虽然人工耳蜗移植能够解决部分问题,但毕竟由于成本太高和适应性方面的限制,不能得到普遍应用。而耳聋分子诊断研究,就是旨在研究和发现导致耳聋的遗传原因,并且予以诊断、阻断和预防。
戴教授算了一笔账:每位病人做电子耳蜗移植术的价格为20万元,每年的调试费1万~2万元,一辈子还要花40万~60万元……如果运用基因诊断进行预测的方法,那么每预防一个耳聋患者,就等于为社会节省了80万元财富,更不要说对数以千万计的耳聋家庭的人文关怀。
P511-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