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收入作者十多年来创作的散文和诗词合集五十余篇。全书分上下两辑。上辑收入诗人十年来创作的以滩涂题材为主体的一百五十余首诗歌,苍茫,独立,厚重,堪称真正意义上的自然之歌、生命之歌。下辑精选散文五十余篇(章),滩涂湿地的自然风物、黄河故道的乡村景象以及孤独童年的心灵记忆,点点滴滴,铸成了一个游走于现代城市却啜饮着乡土精血的写作者的血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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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灰椋鸟之歌 |
分类 | |
作者 | 姜桦 |
出版社 | 上海文艺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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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本书收入作者十多年来创作的散文和诗词合集五十余篇。全书分上下两辑。上辑收入诗人十年来创作的以滩涂题材为主体的一百五十余首诗歌,苍茫,独立,厚重,堪称真正意义上的自然之歌、生命之歌。下辑精选散文五十余篇(章),滩涂湿地的自然风物、黄河故道的乡村景象以及孤独童年的心灵记忆,点点滴滴,铸成了一个游走于现代城市却啜饮着乡土精血的写作者的血肉灵魂。 内容推荐 近几年来,姜桦以独具个人特色的诗歌写作峭立诗坛,引起了读者广泛的关注。作为诗人,作者集二十年的努力,在其生活的沿海滩涂湿地发现了浓浓的诗意,并引入自己深情持久的歌唱。他的有关滩涂题材的诗歌被誉为“一个滩涂之子关于大地的热情颂辞”。 本作品为作者的自选集,分上下两辑。 上辑《一个人的滩涂》,收入诗人十年来创作的以滩涂题材为主体的一百五十余首诗歌,苍茫,独立,厚重,堪称真正意义上的自然之歌、生命之歌。 下辑《心中的牧场》,精选散文五十余篇(章),滩涂湿地的自然风物、黄河故道的乡村景象以及孤独童年的心灵记忆,点点滴滴,铸成了一个游走于现代城市却啜饮着乡土精血的写作者的血肉灵魂。 目录 在蒙霜的早晨醒来 上辑:一个人的滩涂 海边芦花 滩涂落日 海涂遇雨 鹤场的月亮 初春之歌 海边的葵花林 夏日黄昏 庞大的雨 黑暗的春天 月光滩涂 在一条河的拐弯处 灰椋鸟之歌 鹤之灵 越冬之鹤 秋天的背景 最早的秋天 通向远方的小路 秋风吹动 雪后:仰望的夜空 去滩涂的路 滩涂上的向日葵 海边林场的早晨 大地菊花 滩涂上的河流 谁烧着了盐蒿草 麋鹿场之夜 雷雨 奔跑 一个人的滩涂 外面 春天,一只鸟的幸福 倾听 一只鸟突然不飞了 落日短笺 预兆 养马场遗址 梦中眺望 翻阅 呈示 秋雨杂事 霜降 虚拟的箫声 十行秋天 放鹤场之夜 远去的雨声 今年的雪 小小芦苇 一只鹤飞走了 跟着一群仙鹤去旅行 海边的玉米地 割芦苇的人 阳光向着葵花收拢 落叶覆盖着泥土 秋雨滑倒的打谷场 大地布满野菊花的灯盏 奔跑的野菊花 午后的风景 秋天的雨中 冬日草垛 悲鸣之鹤 雪会下到什么地方 野花的未来 如果雪真的不下了 海边花园 行走的大海 海边牧羊人 芦苇的秋天 雪 雪在下 铁锈红 打桩机 麋鹿怎么老是想飞 丹顶鹤背着草和雪飞走了 不确定的生活 留在内心的词语 故乡的平安辞 祈雪迎春 时间的肖像 春天的背影 微笑的鱼 湖水或春光 春天的灯 通向春天的路 狭小的春天 告诉秋天,告诉未来 花果满山 秋天的野菊花 完美的秋天 风中的少年 大风雪:给病中的母亲 下辑:心中的牧场 只可默念的乡村 向乡村靠近 遥望川田 城里的青蛙 何处是故乡 草香味的淮剧 时光犹如飞雪 我的书香门第 寻找大声的父亲 60年代生人 桃花说话 套瓜 梅姑 等待下雪 诗意的白雪 小白 背光的花朵 内心的笔记簿 红海滩 飞过天空的鹤群 有十二只鸟窝的水杉树 大湖水绿 安塞人物二记 黄土地的呼吸 你是小溪你是大海 我的彝人兄弟 月光下的舞蹈者 大地在远方 北窗碎语 醉眼看人 高处的麦地 麦田守望者 夏日笔记 秋天札记 秋天的交谈 黑衣吹箫人 红木吉他 羊群 乡村最后一位歌手 生命中的雪与疼痛 后记:一个人的故乡 试读章节 小溪是陕北一位写散文的朋友的名字。 我在黄昏时分来到延安。按照信封上的地址,穿过王家坪,远远就看见了一座涂成苍黄颜色的四层楼房。几十年过去,延安地区的民居和一些机关仍设在窑洞里,只不过现在的窑洞大多是砖石窑而不是土窑,在密匝匝的窑洞群中,这幢楼房就显得格外惹眼。 我敲开三楼一扇半掩的房门,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走出来,他黑而且瘦,短促的应答声里我知道他就是小溪。我自报家门刚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就将我让进屋,让进他并不宽敞的家。 客厅的角落里放了一箱酒。 我们坐在屋里,面对着红彤彤的大枣轻声说话。“婆姨和娃都到乡下去了!”他说。他询问我旅途间的劳顿,他的嗓音嘶哑,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他说的陕北方言太快,以至于我不得不扑蝶似的紧紧追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陕北的天黑得迟,六点半钟太阳还很高。玉米地送来清凉的风声,一种神奇而新鲜的诱惑使我焦灼不安,于是提议:咱们出去看看。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表情,但还是蹬着一辆旧自行车,带着我走上了坡度很陡的山道。 我们走上了延河大桥。夕照之下,宝塔山巍峨如剑,这柄高悬的利剑是插进一个旧时代的心脏的。正是夏季,延河开始进入了它的丰水季节,一片浊浪滔天的气势。河流中有什么东西在一隐一现,那是洪水从上游挟带下来的断残的木料。在这股股泥浪中,还有一些打捞各种杂物的当地的汉子。“每天能挣许多的钱,只是太危险,有时候免不了要死人。”小溪声音很轻,一点也不像粗犷豪放的陕北汉子。 我们走在黄土坡的山道上,走在土塬沟梁的包围之中。沿途总有系着白羊肚手巾的羊倌吆喝着羊群从山坡上走下,就像赶着一片白云。杨家岭,兰家坪,暮色氤氲的枣园,哦,延安!让我看看你窑洞里的灯火吧,想想你开荒种地的大生产的热闹场面。这一夜,我和小溪拥被而坐,透过窗户,看着远处山坡上窑洞里的点点星灯,听他说着陕北,说着脚下深厚的黄土地:延安的小米喂养过的那支部队,安塞腰鼓打击出来的高原激情,还有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 第二天,小溪又陪着我整整转了一天。 我就要离开延安。双脚在这片黄土地里埋得再深我也只是一个过客。我要开始我新的旅途:绥德,米脂,绿水一样飘动的古城榆林,以及高原深处的毛乌素沙漠。临行前小溪送我到车站。“给你准备了一些陕北的小米和红枣,可又怕你太累。”他说,“这次没能好好地陪你,真是对不起!”他的嗓音比先前更加嘶哑,以至于吐字都不太清晰,忽然他使劲地拉了拉我的手,转身便匆忙离去。 挥手之间我猛然一惊:他尘土仆仆的黑布鞋头上有两块新钉上的白布。 一个月后我回到家中,桌上的包裹单上写着寄自陕北的十斤小米和十斤红枣。一年后的今天,我收到一封来自凤凰山麓的信,短短的一页纸,那上面的几行字却注定让我悔愧终身: “……一年了,我一直没能告诉你,那次你来时,家母刚刚去世,棺材还停在家里,我是进城买酒时才遇上你的,我当时实在是太忙太累太悲痛了……” 我无法再把信读下去,我的心在迅速下沉。客厅里的一箱酒,黑布鞋头新钉上的白布,乡下老家70岁老母亲的棺木……小溪,仅仅因为我从千里之外的南方来,仅仅因为我们是未曾见过面的朋友——在此之前,我们仅仅读过对方的文字——你就这样让你远行的母亲躺在乡下的家中,静静地守候着你,等待着你与她老人家告别,却不吭一声,你于心何忍?我又于心何忍? 我的泪水流下来了,我又想起了那次陕北之行。离开了延安,我就去安塞,去绥德,在开往米脂的汽车上,一位名叫秀的陕北女子坐在我的身边。那天是端午节,当她得知我来自南方,仅仅为了走近并且亲近这片黄土地而成为漫漫旅途上的独行客的时候,她从黄挎包里掏出十多只小米粽子塞给我,旁边的几位陕北大娘也在我的衣袋里放满了红枣和鸡蛋。我两眼发热。哦!小溪,我的兄长!秀,我的妹妹!大娘,我远方的母亲!这就是陕北吗?这就是广袤博大的黄土高原吗?在梦中,让我的脸紧紧贴着你温暖的胸膛吧,听一听你沉重有力的心跳。 千百条小溪汇成了江河汇成了海洋,而有时候,一条小溪就是一片大海,让你永远地铭记并且感激它,走不出它的宽阔的怀抱。 P242-244 序言 当我在这个早晨醒来,窗玻璃已经结霜 而我发热于一场美梦。 火炉从他欣赏过的一块木柴中 彻夜倾倒出温暖。 读到挪威诗人奥拉夫·豪格的这首《冬晨》,我感觉自己忽然找到了给姜桦这部书写序的通道。蒙霜的早晨,醒来,但我刚刚经历的一夜并没有远去,那没有痕迹的梦像吐出的一口热气,还在缭绕……这一切,就像我和姜桦,还有诗歌、生活、命运之间的一个暗喻。 离开与姜桦曾经共同生活、写作的那座“城”已经十年,这期间我们虽有诸多联络和见面的机缘,但已经远非20世纪80年代相识、相知、疑义相析,迷醉于诗歌那样的肝胆。也许水流石在,朋友间的情谊依然凿凿,不过,时间还是改变了世道的许多东西——城头变幻,花非昨日,人情殊异,惟有古人那一句话存乎于心: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客居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由故乡咸阳而并州,谁料又渡桑乾之水,只能“却望并州”。每次读到贾岛(亦说作者为刘皂)的这首《渡桑乾》,我就会想到那座曾经生活过的“城”与一群好朋友,时空之隔下的牵记、挂念,总是可以铭记的。星垂平野,月涌大江,归心总是日夜啊!及至后来,似有神助,我为那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写下了这样的句子:我不曾归来,因为我从没有离开。 “当我在这个早晨醒来,窗玻璃已经结霜”。是姜桦的这篇序言之约,像一只鸟啄着我黎明的窗子,提醒我看见了时间的霜花。于是,我的记忆回到二十五年前,与姜桦、与诗歌、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一一被点燃,“火炉从他欣赏过的一块木柴中,彻夜倾倒出温暖。” 大约是1983年秋天,我在当时供职的一家报社第一次见到穿绿军装戴红领章不满20岁的姜桦。虽是初次见面,他却调皮地给我一个军礼。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反倒让我不自在起来。及至后来我们厮混熟了,再让姜桦给我行礼,他却死活不肯。啊啊,姜桦长大了吧。不过,岁月经年,总会沉淀许多东西,对于姜桦的第一印象,就像植物的第一瓣真叶,永远铭刻于记忆深处。我想,如果回忆一个朋友,需要最典型、最传神的细节,当初这个“不合格士兵”对我的偷袭,或日玩世不恭的军礼,便是“姜桦式的经典”。后来二十多年的交往证明,他的许多行为几乎都是这个细节的注脚——这是一个不安分的士兵;这是一个血液容易升温的年轻人;这是一个喜欢“即兴”的诗人;顽皮而富有灵气,感性而长于交流,兴趣庞杂以致顾盼太多,天资聪颖以致疏于“学”“问”。他把老天赋予的才情,一部分注入了写作的圣杯,一部分又泼洒在时间的废墟上;像我和我们这个纷繁的时代一样迷失于生活。 这里,我说了姜桦的“坏话”,因为他是我的兄弟。“兄弟”?是的,这不是客套,不是应酬,不是一副可以谋取利益的面具,也不是见谁就可以送一顶的帽子。我不是那些杯酒下肚就可以称兄道弟,酒酣耳热又开始骂娘的人。这么多年的生活告诉我,生活中遇见、共事、交往过的人,大多会被剪接、复制、粘贴,然后储存在温暖的记忆仓库里,也有少数人已经被鼠标拉黑删除,或者整个儿扔到那个垃圾筒似的“回收站”里了。我把姜桦称为兄弟,非关道德,非关公共价值尺度,而是这么多年被时间淘洗了的个人经验使然,我把他放进我的“收藏夹”。 我见证了姜桦的写作,也见证了他的成长。在那个可以为文学献身的年代,他把诗歌当作宗教,那种“惟诗为大”、“舍诗其谁”的生活态度,也让他为自己行事简单、说话不拐弯,付出了生存的学费。不过,从他的那份率真中,我却铭记了20世纪80年代一份青春的身影。记得有一年夏天,几位外地诗人远道来访,相聚的酒席上,十分性情的姜桦喝醉了,大雨中,他抱头坐在解放北路马路沿的交通隔离栏上死活不肯起来。朋友们连拉带拽把他往我家拖,他却在楼道里对准挡道的一只垃圾筒猛踹一脚,谁料,那垃圾简也不是吃素的,活生生套在姜桦脚上,他几番挣脱不能如愿,我们几个捂着嘴笑啊。进了客厅,他一头倒在钢丝床上和衣而睡(喝高了的他,不泄露党的机密,也绝不换下潮湿的衣服)。我们几个人喝茶谈诗,不一会儿,姜桦的呼噜声就与窗外的雷声一唱一和了。我们聊得很晚,四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横着睡,用一排凳子搁起腿脚。凌晨四点多,有人起来小解,忽然发现姜桦不见了。那时,大家连寻呼机都没有,急乎乎给他居住地的传达室打电话,方才得知姜桦夜里三点多被潮湿的衣服“冻”醒,突然想起早晨有他值班的节目,于是一骨碌起来,蹑手蹑脚出了门直扑单位。早晨七点多,我们在吃早饭,姜桦又突然推门而入,他衣装一新,粲然一笑,全无昨晚烂醉的痕迹,就像一个喜欢运动的肌肉男,突然穿上了西服,文质那个彬彬起来。 熟悉姜桦的人,容易注意他张扬、狷狂的一面,其实,他常有细腻温情的时刻,他的内心一直保留着某种东西。记得有一年冬天,深夜,我已经入睡,姜桦从距离很远的居住地突然来敲门。他一边敲一边兴奋地嚷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外面下雪啦!”那份率性,让我想起沈从文先生的一句话,“懂得的就值得”。一个人生命力的标志,就是对生活总是感到新鲜。我看他掸着身上的雪花,一脸的高兴劲,马上穿了件军大衣和他下楼,骑车直奔师专找诗友陈义海。兄弟仨在校园操场上冒着大雪,一会儿赛跑,一会儿扯着嗓子吼淮剧,一会儿学杨子荣打虎上山,“穿林海,跨雪原……”待唱到“急令飞雪化春水,迎来春色换人间”,姜桦把军大衣扔到雪地上,还来那么一个英雄霍霍的亮相。累得大喘气,我们就到义海的小窝里淘米煮粥。那一夜三个人扑哧喝粥、咯吱咯吱咬萝卜干的声音,如今依然和那些诗歌同在。今年春节前大雪,义海特地把这段往事打捞出来,我立马又把邮件转发姜桦,“两岸三地”,分享一回记忆中的温暖。 姜桦的又一本新书要出版了。这是他最近十年诗歌和散文的合集,也是他从事创作多年来“自觉认真”的一本书。作为朋友,我替他高兴。当姜桦邀约我为这本书写序的时候,特别提出要指向文本,而关于他的文本我又能说些什么呢?这也是我下笔前颇费踌躇的问题。我曾多次为朋友书稿或刊物写序写评论,现在,我却越来越怕写这样的文字了。一是对某个人公开评价是有风险的,我宁可“藏拙于私室”;二是友情会遮蔽许多东西,真正可以扎出血来的批评会出现在朋友中间吗?于是我把这只皮球传给姜桦,岂料他没有犹豫,爽快撂下一句话:“相信你的批评。”他这样的“放下”,令我也小小地感动了一把。 告别青春期写作的姜桦,像许多诗人一样,面临对自己的怀疑和提问。改变总是艰难,我们这一拨写作者或多或少都带有那个年代“精神话语闭合”的征兆,坚硬的话语成了写作的囚笼。如何解放自己,给写作输入更多的个人气质,这对于我们写作的“死”与“活”,也成了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一次写作上的蚂蚁渡河,姜桦首先上岸寻找他的写作资源, 他把眼睛对准了家乡那块生长着的新大陆——滩涂。 风,总能在草地上找到一处 小小的斜坡,并且安下身来 在滩涂,我看见一只小鸟 正用柔软的羽毛,在绵延的草地上 拓出一个个小小的盆地 我从姜桦大量的作品中找到《春天,一只鸟的幸福》这首诗时,忽然觉得心头一热。这个小小的片断,仿佛就是姜桦寻找个人诗歌领地的自画像,在关于滩涂的写作中,他一定体会到了“一只鸟的幸福”,因为他用自己的羽毛,拓出了诗歌“小小的盆地”。 写灰椋鸟,不仅是鸟在翱翔,他的想象力也在奋力翻飞——“天空塞满灰椋鸟的呜叫/一条路带出满地野花/被拆开的云散了又聚,拢成一排汉字”;“灰椋鸟是大海永不陨落的尘土/是万顷滩涂秘而不宣的语言/黄昏——晚霞尽散/只有它们把自己留在天空”(《灰椋鸟之歌》)。 写海边的葵花林,自己也幻化成一株向日葵,“脚下的泥土鲜得发黑/海,没有走远,只是/隐藏到了大地的深处/它让我的躯干碧绿,脸庞金黄/让我的牙齿尖锐、傲慢/目光,因为脚下的泥土/颤动起大海的幽蓝”(《海边的葵花林》)。 写盐蒿草,那弥漫着的红,把土地抱得更紧。“盐蒿草在滩地上生长!它深啊/秋风吹过整整一个季节/你搬不走它,搬不走/我留在这片土地上的热血”(《海边芦花》)。 对滩涂的迷恋,使他洞幽察微,甚至有了某种神秘若“巫”的感受,“更广大的滩涂/它养育过谁又埋葬过谁/现在,它埋到鹤顶了/一点鲜鲜的红……而夜晚,海边古堡里亮着灯火/沿着潮声的方向/整个滩涂,整个草场/正缓慢地向大海移动”(《滩涂落日》)。 他在诗歌中呈现了我们没有看见的部分一“夜的寂寞,被一棵大米草的草尖放大”;“落潮时分,鸥鸟跟着月光练习飞翔”。当新的大陆向着大海生长,他又像一个满含歉意的孩子,说:“我挽留了大海。”这个与滩涂与大海难舍难分的家伙,最终发出了喟叹:“我的诗歌——大海仅有的阴影”,“我就是这大雪的儿子、滩涂的儿子”。 滩涂给予姜桦自然的启示和原生态的力量,也带走了他生命中的某个时刻,带着他诗意的翅膀向远方滑翔—— 秋风一阵阵收紧的十月 那一声雁鸣 沿着一条河走远了 带走我心中深藏的芦花 ——《霜降》 雪会在一个夜晚悄悄落下 众鸟的翅膀会被北风带走 惟有它用歌声拍击飞扬的大雪 拍击雪后静静照落的阳光 ——《越冬之鹤》 梅尔维尔说:“任何文学作品都是一本旅行指南。”出于对文学的尊敬,我曾经怀疑这样的说法过于简陋,他是否矮化了文学,把人类至高的精神活动、审美游历降低为娱兴工具?读到姜桦下面这首《庞大的雨》,我的“不满”有所松动。审美之旅因为人的感性、经验的参与,因为找到了打开秘密花园的密码,也就可能成为高峰体验。 云团被一千只手推动 庞大的雨,从下午一直持续到黄昏 雨雾中,我看见草饮足了水 整个海滩都是湿汪汪的 连同海边的玉米林和葵花地 绵绵的雨锁住它们的骨头 这样的时刻,我听不见雨 只是感觉到:草,在不停地喝水 我听不见雨,哪怕一点点 雨一大就没有声音了 雨中,草的喉咙会变粗 它喝水的声音被一次次放大 放大成一粒草籽或者一朵野花的 心脏,放大成秋天巨大的背影 唱歌的鸟儿在雨中调整着语气 我也要赶在夜色来临之前 变换一下爱这个世界的方式 我愿意把这首《庞大的雨》,看作姜桦诗歌手艺日渐成熟的代表作品。因为,他在技术上的可贵尝试,在即景、即事、即物时,主体情感总能附丽于形象,而且善于从现实出发,作出种种决定性的飞跃,于是,这样的诗歌便有了一种可能——把沉睡在读者中的感受力,用一种清醒的语言引导出来。在读者的参与下,诗歌有了某种气象。也许,这就是诗人们追求的那种“半完成的天空”吧,在一行与另一行之间,诗人留下了空白,又设置了什么。我曾经有过少年时代的乡村生活,那时家乡虽已良田沃野,但还是看到一些茅草地,类似于今日之滩涂,大雨之后,正是姜桦写的那样,“雨中,草的喉咙会变粗/它喝水的声音被一次次放大”。这样的乡村经验,这样的自然启示录,我是被《庞大的雨》唤起的。诗人,也只有诗人,才是天籁的发现者、倾听者。 在这篇不算长的序中,我的关注似乎集中于姜桦的滩涂诗歌,而对于其他题材、其他体裁作品的阅读与认知,并没有花太多的笔墨,原因之一,是我希望自己做一个朴素的引导者,而不必成为一个过度诠释者,更多的留白属于这本书的读者。此外,我要表达的是,姜桦对于自然拥有想象力的敏感,但是少了“阅”(阅世)与“读”(把书读薄)的更多积累和烛照,仅凭单纯生命体验,是否会使他淡薄于人性与生命经验的多样与复杂?虽然,他的这本书后半部分里有一个很有意味的题目——“不确定的生活”(这是一个多么开阔的“能指”啊),也有些篇章给了我心动甚至为之战栗的瞬间,但我还是认为他的这部分写作与几年前相比,并没有出现更多革命性的表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阅读经验,更多篇什,留予读者置评,留给那些不同阅历、经历的读者去感应。 写到这里本来可以打住了。忽然想到一个网上看到的帖子《小令四十节》,趣而有味,甚至觉得其中几节就是代我为姜桦所写,它好像也是我与姜桦交流中一直想说而苦于无法恰当表达的部分,于是偷懒抄录于此。 ——微风袭人处,清凉夺魄时,华灯煌煌,无限寂寥。 ——文天祥平生以声色犬马为好,最后竟能慷慨赴死,彼乐生爱死者也。 ——某年少读见王冕雪地跣脚狂奔,大呼好雪,使人心胆澄澈,几欲仙去,便猛可里一个寒战,似乎望穿了自己的全部人生。 几句话仿佛冰雪精神,关乎诗歌,亦关乎人生,可堪姜桦细细品读。 我的序总算完成了。喜欢,或者不一定关注姜桦写作的朋友们,有空还是读一读他的文本,因为,这个已经把“军礼”忘到爪哇国去了的男人,早已更多学会了沉默。他或许像抽着烟斗的萨特,回到了自己身边,这个蒙霜的早晨,他正从自己“欣赏过的一块木柴中”,“倾倒出温暖”。 后记 人生的过程,是否就是无数次的抵达的过程?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直到无数的“另一个”。一条条道路崎岖弯曲状如盲肠,那无边的野菊花一刻不停地盛开。这一条条扎着野菊花边的小路,就这样一直通向远方。 许多年来,我就这样走在这通向远方的道路上,走在通向一个个“地点”的旅途中。黄海滩涂,那沿着东部海岸尽情环绕的靠近大海临近陆地的地方,每一天,都在不停地变化和生长。二十年前——上个世纪的80年代中后期(或许还要更早一些),当我第一次踏上滩涂,那片我从未去过的陌生之地,穿过八月金黄盛开的野葵花林,那一条在芦苇丛中穿梭的小路,那一弯沿着大米草的根部蜿蜒的溪流,还有那隐蔽于黄昏夕照中的海边的灌树林,那枝头上突然飞起的浓雾一般密匝的小鸟,它们就像一个个无法言说的秘密,突然就留住了我。 多少年以后我知道那些小鸟的名字叫“灰椋鸟”,他们喜欢在海边广大而安静的树林中生活。它们在海边的林场里安家筑巢,早晨和太阳一起醒来,晚上和月亮一起睡去,安静自由地过着属于它们的日子。我甚至还在这片海边漫无边际的林场里发现了一棵搭满了鸟窝的水杉树,那么样的一长串,密密匝匝,挤挤挨挨,挨着个儿数过去,竟然有整整十二个之多。我感动于这一切,写下了一篇名叫《有十二只鸟窝的水杉树》的文字。啊啊,一大群鸟儿从远方飞过,一片云彩之上的天空,一颗正在向泥土走近的种子。一条小路,在走向远方的路上突然回过头,我轻声地对自己说,对,就是它,就是它了。虽然说不清准确的地点,虽然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早已经建立起了一种温暖而美好的关系。在心底里,我早已经认同了这片土地。就像我曾经生活过的废黄河滩,它不是我的出生地,但多少年以后注定将掩埋我的一部分干枯的尸骨。因此,面对滩涂,我只能将它看作我生命的又一个“地点”,我心灵的故乡。 那一刻,我的眼睛里汪满了的泪水,舔一舔,温热,咸涩,还有些微苦的味道。 但是多少年以后,当我重新来到这里,我发现当初的那些遮天蔽日的灰椋鸟已经是很少见了。一个秋天的下午,黄昏时分,我独自一个人行走在这大海边的广袤滩涂上,远远地,我看见两只牙獐从路边的灌木丛中钻出来,它们站在了道路中间,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里是一些狐疑的神情,我原本以为它们会和我走得更近一些的,但是,它们迟疑了一会,还是无声地离开了,它们走下小路,隐进了草丛的更深处。 通向远方的道路是如此地漫长、曲折。道路两边的树上落着零星的几只小鸟,那偶然的叫声渐渐幻化成无限巨大的空寂和孤独。一片朝我无声涌来的花海和草浪,闻一闻,竟然有了某种化学的气味。而几乎在同时,在滩涂的更深处,一声沉闷的枪响过后,一个扎着白色围裙的妇女应声倒地——滩涂上的盗猎者,那个躲在暗处的戴着黑色瓜皮帽的外地人,他竟然将一个正在海边滩涂上刚刚开垦的棉花地里捡拾棉花的妇女当作一只“巨大的丹顶鹤了”。这样的场景真使我悚然心惊,不,是心碎。我知道,世界上,奔向任何一个“地点”的过程中都会有无数条道路,即使是再平淡无奇的抵达,这些道路上也一定会有许多的故事发生,但是无论如何,这故事不该由这样的一些细节去完成。 因此,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觉得我应该以自己的文字来记录下这片土地。在许多美好的事物生命无辜消失之前,我希望我能够以自己的感受和情怀,记录下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的白云、天空、流水,那些飞舞的鸟,盛开的花,奔跑的小兽,那些野兔、牙獐、河麂和麇鹿。十月里,滩涂上一片芦花飞白,星星一样的野菊花不知疲倦地盛开,小灯笼一样静静地照耀着这一片无边无际的田野。我记录下了这些,并不奢望它的不朽,我只是想能借此获得一种抚慰一一种寒冷冬天里的温暖的抚慰。 这就是摆在您面前的这本书。分开,上半部是苍凉独立的《一个人的滩涂》,下半部则是记录我的故乡、爱情和孤独童年的《心中的牧场》,上下合一,《灰椋鸟之歌》并不厚重明亮,却弥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气息,它是我心中对于一片既在不断生长却也在默默消失的土地的执著又绝望的期待。从20世纪90年代末(准确地说是1997年)至今,整整十年时间里,我所有的写作几乎都集中于这片土地,集中于这部《灰椋鸟之歌》之中。我满怀深情地描述和记录,偶尔也会有一些抒情,但是数量并不很多。文字的生长自有它自己的逻辑和道理。开遍大地的野菊花,这温暖的灯光是我以全部的心血点燃。这些有关滩涂、有关故乡的文字,可以看作是多年以来我内心深处的对于自然的游历、对于大地的感激、对于时光的态度、对于生命的依恋和不舍。而对于滩涂,我想说的是,一生之中,再不会有哪一片土地,能够将我如此尽情地照耀。 许多年来,我一次又一次地去过滩涂。在春天,在夏天,在秋日,在冬季。从最初踏上那片土地到今天,不管是与朋友结伴前往,或者是一个人独步而行,走在滩涂,那无边无际的土地风月,那铺满耳边的风声鸟鸣,那大海奔腾的潮汐,都会在我的胸中低下去、低下去,一直低到一棵盐蒿草的根部。而高出来的就是滩涂,滩涂上的那一棵棵小草、一条条道路、一道道溪流,那麋鹿和丹顶鹤悄然走过时留下的一只只脚印——我终于写到了麋鹿和丹顶鹤,写到了这片土地上最值得记忆的精灵。两个极具魅力的意象在无边广大的土地上游走,它们在我的心底里放大,在我的眼底里结晶——成霜,成碳,成盐。并且告诉我:这就是不久就要被某种事物逐步遮蔽的“滩涂”,是我们行将消失的、有关滩涂的孤独却是“有意义”的生活。 滩涂,故乡。之于我,一条小路的意义或许就是一首诗歌的意义。而对于一段感情,我郁积于心灵深处的焦虑尚未被文字说出,就已经是一个灵魂昨天和未来的去向。 2008年1月11日凌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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