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的《钻石广场》是巴塞罗那女子纳塔利亚的自述。

她是一家糖果店的售货员，在钻石广场的露天舞会上偶然遇到开木匠铺的基梅特。木匠的热烈追求致使纳塔利亚离开了未婚夫佩雷而最终嫁给基梅特。婚后生育一儿一女，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头脑里大男子主义观念相当顽固的木匠在家里说一不二，性格软弱的纳塔利亚逆来顺受。基梅特在家里养了很多鸽子却又不大经管，于是买饲料喂鸽子和打扫鸽粪全是妻子的活计。进入三十年代，西班牙国内政局动荡，人心惶惶，木匠铺生意清淡。纳塔利亚也到外面做些零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本书反映了上世纪前半叶巴塞罗那一个普通妇女的家庭生活，作品以主人公的自述形式写成：纳塔利亚是一家糖果店的售货员，在钻石广场的一次露天舞会上与木匠基梅特相识并结婚，婚后育有一儿一女，丑子过得很艰难。1936年内战爆发，基梅特上了前线，结果阵亡。作为赤色分子的遗属，纳塔利亚的生活陷入了，绝境，她几次想杀死两个孩子而后自杀。万般无奈中，她带着孩子改嫁给一粮店老板，至此，生活条件大为改观，但她又怀念起战前那清贫而快乐的生活，尤其担心基梅特万一没死回来跟她算账，因而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

胡利埃塔专门来糖果店告诉我露天舞会上的花束摸奖之前要进行咖啡壶摸奖，咖啡壶她都看见了，很精美，白颜色，上边画着一只从中间切开的橘子，露出橘子瓣。我没有心思跳舞也没有心思上街，因为卖了一天货，用金黄色细绳捆绑糖果包糕点包，勒紧打结，手指尖都疼了。我知道胡利埃塔不怕熬夜，睡觉不睡觉都一样。可是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她硬是拉我跟她走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人家求我而我又不得不拒绝，我会很痛苦。我浑身上下一律白色——上浆熨过的外衣和衬衣白而挺括，小巧玲珑的皮鞋白若牛奶，耳环白似面团；跟耳环配套的一副三重环的手镯是白的，拉链形状像金贝壳而材质据胡利埃塔对我说为人造革的手提包是白的。

我们到达广场时乐师们已经在演奏了。广场上空用花簇和五颜六色的纸带装饰着，一条花簇一条纸带地交错排列，有的花簇里面安着灯泡。一条一条的花簇和纸带从四周汇聚到中央，周围比中央系得高，整个广场上空像一把翻转朝上张开的雨伞。事先我费了好大气力将发卡别着的松紧带穿过衬裙腰间的孔道后用一枚小纽扣和一个麻布纽袢扣住，现在松紧带太紧，大概腰里已经勒出了一圈红印。我不时地做深呼吸，憋足气把松紧带撑得松一些，可是气一呼出去带子又勒得我生疼。乐师们脚下的地板周围有一圈小柏树，仿佛栏杆一样，树上用细铁丝绑着许多纸花。只穿着衬衣的乐师们汗流浃背。逝世多年的已经不能给我以告诫的母亲和再婚的父亲；另娶的父亲和失去了曾经只为照管我而活着的母亲的我；续弦的父亲和此刻在钻石广场等待咖啡壶摸彩活动开始的年轻的孤单的我，还有以盖过乐曲的嗓音朝我呼喊的胡利埃塔。别坐下！衣服会弄皱的！眼前是花朵点缀的灯泡和浆糊黏着的彩纸带以及非常高兴的众人。正当我心不在焉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咱们跳舞好吗？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不会跳，随即扭头去看，那张脸离得太近，看不清模样，不过知道是个小伙子。他说没关系，我很会跳，我教你。我想起老实的佩雷这时候可能正在哥伦布饭馆的地下室系着白围裙做菜，便愚蠢地说：

“那要是我未婚夫知道了呢？”

小伙子凑得更近了，笑着说你年龄这么小就有未婚夫了？他一笑嘴咧开了，我看见满口的牙。他眼珠猴子一般灵活，穿着蓝条条白衬衣，袖子挽到胳膊肘，领口的那颗扣子没有系。小伙子忽然转过身背对着我，踮起脚四处张望，又回头给我说对不起，就喊起来，哎，你们看见我上衣没有？就在乐池旁边放着，一张椅子上放着！哎……俄顷他对我说他的上衣让人拿走了，他去去就来，问我是否愿意劳驾等他一会儿。接着又喊起来，西恩德特！……西恩德特！身穿淡黄绣花衣裙的胡利埃塔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对我说，挡着点儿，我得脱鞋……实在受不了……我说走不开，因为一个正在找上衣和非要跟我跳舞的小伙子叫我等他。胡利埃塔说跳吧跳吧……天气很热。孩子们在路口放炮。地上有西瓜子，犄角旮旯有西瓜皮和空啤酒瓶，平屋顶和阳台上也有人放炮。我看见一张张汗津津的面孔和拿手绢擦脸的孩子。乐师们兴高采烈地演奏。一切仿佛都在舞台布景中和进行曲中。我进进退退地迈着步子，听见身边的小伙子的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您其实会跳嘛。我闻到浓烈的汗味和挥发的花露水的气味。他猴子般的目光在我眼睛的高度和我脸颊两侧的耳环边闪烁。勒进腰间皮肉的松紧带和亡故的无法给我以告诫的母亲。我给小伙子说我的未婚夫在哥伦布饭馆做厨师。他笑了，说我很怜悯您的未婚夫，因为一年后您会成为我的夫人我的皇后，而且那时咱们还要在钻石广场参加花束奖舞蹈比赛。

我的皇后，他说。

小伙子说他已经讲了一年之后我会成为他夫人而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于是我看了他一眼，他说您别这么看我，再这么看我就心荡神迷得飘起来了。这时候我说他的眼睛像猴子，他笑了。松紧带此刻如刀子一般而乐师们继续“哒啦嘞，哒啦嘞！”胡利埃塔哪儿都找不到，踪影皆无。我独自面对一双凝视我的眼睛。仿佛整个世界都化作那双眼睛而且无法躲避。随着大熊星座的出现夜渐渐深了，舞会继续进行，花束和拿着花束的一身蓝衣的姑娘旋转着旋转着……我母亲在圣赫尔瓦西奥墓地而我在钻石广场……您是卖糕点吗？卖蜂蜜和蜜饯糖果吗？……疲惫的乐师们把乐器装进套子，又从套子里拿出来，因为有个市民掏钱给大伙点了一支华尔兹，于是大家陀螺般旋转起来。跳完华尔兹人们开始退场。我说我丢了胡利埃塔，小伙子说他丢了西恩德特，还说等所有的人都回家了，街上空荡荡得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您和我在钻石广场跳一支脚尖华尔兹……转吧，转吧，科罗梅达。我很不高兴地看看他，说我叫纳塔利亚。我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笑了，说我只能有一个名字，就是科罗梅达。于是我撒腿就跑，他紧追不舍，别害怕……您不知道您不能一个人在街上走吗？会被人抢走的……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拉我站住。科罗梅达，您不知道有人会把您从我手里抢走吗？死去的母亲和傻瓜一般站着的我，还有腰里的松紧带，勒啊勒啊勒啊，就好像我被铁丝绑在了柏树权上。

我再次撒腿就跑，他又追。打烊的店铺、店铺的卷帘门、装满橱窗的静止的商品：墨水瓶和吹风机和明信片和洋娃娃和展开的布料和铝小狗和针织品……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到马约尔大街。很久以后他有时还说起这件事——我在钻石广场认识科罗梅达那天她拔腿就跑，正好跑到一个电车站前，吧嗒呼啦，衬裙掉在地下了！

麻布纽袢断了，衬裙掉到地下，我跳过衬裙，一只脚差点儿绊住，我拼命跑，就跟地狱的所有魔鬼追我似的。一到黑咕隆咚的家，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倒在我的单身女子的黄铜床上，如同一块石头砸在床上。我感到羞愧。从羞愧中缓过来之后，我甩着脚脱掉鞋，松开头发。很久以后基梅特还跟讲新故事一样提起这件趣闻——她的松紧带断了，一阵风似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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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情节太简单太平凡，叙述太琐碎太沉闷，笔者在迻译过程中都时时颇烦于它的平淡与无奇。

这又是一本名气很大的书，翻译成十六种语言，问世以来在世界范围内赞誉四起，好评如潮，被称之为著述颇丰的梅尔赛·罗多雷达的作品的顶峰和加泰罗尼亚语小说史上的杰作之一，得到文学巨匠如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者的喜爱和称颂。

我们对西班牙十七个行政大区之一的加泰罗尼亚远不及对她的首府巴塞罗那熟悉。加泰罗尼亚位于西班牙东北部，古代为公国，目前是自治大区，辖有巴塞罗那、塔拉戈纳、莱里达、赫罗纳四省。居民大多通晓加泰罗尼亚语和全国通用的西班牙语这两种语言。

梅尔赛·罗多雷达一九○九年生于巴塞罗那市，二十岁前后开始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短篇小说。一九三九年佛朗哥的法西斯势力控制西班牙之后，曾经在隶属于共和国的加泰罗尼亚政府宣传局工作过的梅尔赛·罗多雷达流亡国外，先到法国，后于一九五四年定居日内瓦，为联合国设在这里的机构翻译文件并从事小说创作。西班牙建立民主制度之后，一九七九年这位享誉世界的进步作家返回祖国，在赫罗纳省一个偏僻的小镇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四年。

作为梅尔赛·罗多雷达最著名和国际影响最大的长篇小说的《钻石广场》，是巴塞罗那女子纳塔利亚的自述。她是一家糖果店的售货员，在钻石广场的露天舞会上偶然遇到开木匠铺的基梅特。木匠的热烈追求致使纳塔利亚离开了未婚夫佩雷而最终嫁给基梅特。婚后生育一儿一女，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头脑里大男子主义观念相当顽固的木匠在家里说一不二，性格软弱的纳塔利亚逆来顺受。基梅特在家里养了很多鸽子却又不大经管，于是买饲料喂鸽子和打扫鸽粪全是妻子的活计。进入三十年代，西班牙国内政局动荡，人心惶惶，木匠铺生意清淡。纳塔利亚也要外出做些零工才能和丈夫共同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加泰罗尼亚在内战中是红区。当初共和国成立的时候基梅特很高兴，与朋友积极参加政治活动，家事根本顾不上。后来内战爆发，过了一段时间战局吃紧，基梅特上了前线，结果阵亡，别人将从他炸断的胳膊上摘下的手表捎回来交给了纳塔利亚。纳塔利亚当用人当清洁工，收入却不够塞牙缝。实在揭不开锅的日子里她不得已把孩子送进难民儿童营混口饭吃。生活无着，而且因为是赤色分子家属而备受歧视，纳塔利亚带着一双儿女改嫁粮店老板安托尼，境况大为改观。不过却又担心万一基梅特未死回来跟她算账，为此忐忑不安数年之久。光阴荏苒，女儿出嫁了，儿子当兵了，按说纳塔利亚该舒心了。但却没有。她时时魂牵梦绕于往昔的岁月，尤其是基梅特的音容笑貌和各式各样的鸽子，故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待在家里不敢上街，一见行人和车辆就头晕，后来听人劝说出门散心。第一回由女儿陪着遛弯儿时昏倒在马路上，缓了几天便下定决心坚持独自散步，整个故事便结束于这种雨天也不停歇的出外散步中。

一九二八至一九四八这二十年是西班牙历史上的多事之秋，最重大的事件莫过于一九三六年至一九三九年的内战。西班牙内战不只是西班牙一个国家的事情，实际上是国际法西斯势力与反法西斯力量的搏斗，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序幕。对于中国人而言，它是国际纵队百余名多数连姓名都未留下的中国志愿者的浴血奋战，是历史学家甚至都从未提及的一九三七年十月被迫出洋考察的杨虎城到巴塞罗那、巴伦西亚、马德里等地支持人民阵线并在马德里前线的鸣枪声援，是素有“激情之花”美誉的西班牙共产党领导人托洛里·伊巴露丽的奔走呼号，是几代中国人心中的偶像、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世界著名胸外科专家诺尔曼·白求恩大夫的救死扶伤以身殉职，是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马尔罗的《希望》、毕加索的《格尔尼卡》……对梅尔赛·罗多雷达来说是足足大半辈子的背井离乡，是切肤的痛苦与悲哀；痛苦与悲哀从《钻石广场》的字里行间不由自主地弥漫开来，全书没有多少叫人畅快的话语。第十四章叙述一九三一年共和国建立时纳塔利亚的感受的几句话，不妨看作一九六二年罗多雷达在日内瓦撰写《钻石广场》过程中回忆往事时的心迹：“我至今依然记得那种清新的空气——每次回忆起来都觉得从那以后再未能呼吸过的空气。那种混合着嫩叶与蓓蕾气息的空气离去了，而后到来的每一种空气都不似那一天的空气……”不幸的是共和国失败了，大屠杀开始了。三十岁的罗多雷达走上了流亡之路，这一去就是整整四十年……

不过内战可不是纳塔利亚自述的主线，主线是她日常生活的酸甜苦辣，她生儿育女的艰辛和喂养鸽子的劳累，她的衣食无着与给人帮工，她的对丈夫的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和对友人的迁就忍让，她的事前事后都忐忑不安的改嫁，她的惦念丈夫的遗骸是否入土——读到这里“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的语句涌上心头，她的度日如年和雨天都不停歇的出外漫步……详尽得不能再详尽，絮叨得不能再絮叨，琐屑得不能再琐屑。然而这正是人类社会的真实内涵。当过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校长的西班牙现代文豪米格尔·德·乌纳穆诺为母语创造了一个词intrahistoria，这个词的字面意思为“内部历史”，实指给时常变化的引人注目的历史充当永恒背景永恒环境的日常生活。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对亲密战友盖棺定论，说他一生的两个重大发现之一就是弄清了非常简单的然而在他之前被杂乱如麻的各种思想体系掩盖的事实——人们先要吃饭穿衣住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活动。大作家王蒙说：“生活，你永远那么具体，那么琐屑，那么普通，又那么难以须臾离开。所有伟大的人，壮烈的人，艺术的诗一样的人，领袖群伦的人，其实都离不开普通的生活。”

历史典籍的记录连人类生活的冰山一角都不到，浓缩的程度太高了。有人管二十四史叫相斫史，好像老在打仗。常识告诉我们还是治世居多。即便是战时，七擒孟获六出岐山北击匈奴南征方腊仗也不是天天打，大部分时间是吃喝拉撒睡甚至还有娱乐，哪怕只是高级将领的娱乐——所谓“美人帐前犹歌舞”是也。任你刀光剑影炮火硝烟，六畜照样繁衍和撒欢，五谷照样生长和收获，窑炉照样点火冒烟，黎民百姓照样婚丧嫁娶，孩子照样出生而且要多多出生，要不十年生聚从何说起。即使五代十国那样的乱世也产生了人们一直津津乐道的《韩熙载夜宴图》、《写生珍禽图》、《卓歇图卷》等名画；“不着一字尽得风流”、“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等名句；也制作了白釉双鱼穿带壶和青瓷双系双纽盖罐等精品；也建造了苏州虎丘山云岩寺塔。

是不是扯得有点远？回到《钻石广场》来。

书中不乏奇异的思想和奇妙的语言——木头里的蛀虫是自觉的勤勉的劳动者；来自大海深处的波浪是鱼儿的呼吸，而鱼儿的愤怒是裹挟着波峰与泡沫涌向高处时的大海的呼吸；孕妇的感觉是仿佛别人将自己的身体掏空，再填充一种十分奇怪的东西；摇头晃脑地迈着碎步进窝的鸽子的神态犹如望弥撒的老太太；别人的话从自己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两耳之间仿佛打穿了一个洞；门外丽达映在地面的长长的影子如跳板，她和太阳的分量重，门里站在身影的一端的我和她的影子的分量轻，因而随时可能被弹上高空；叶子是树的脚，树头朝下倒立着，根是牙齿，树拿嘴和牙齿吃土；用手指堵住丈夫的肚脐眼以免巫婆从那里将他体内的内脏吮吸干净……

《钻石广场》细腻的描写，即使是自然主义的描写(对夹子打死的老鼠、吮吸鼠血的苍蝇、基梅特排出的绦虫做成的标本或者“盆景”的刻画)也使我们服膺于作者出色的摄取之能摹状之能；布局谋篇匪夷所思，各章之间篇幅悬殊；语言质朴，质朴得近似单调，最明显的是一段话里反复地不厌其烦地使用“说”字和“做”字，对于忌讳重复并且拥有丰富多彩的语汇资源和多种多样的语法手段避免重复的欧洲拼音文字而言实属罕见。另外，意识流手法的运用稍嫌生硬，话题转换得过于突兀，弯子拐得太直，跳跃得太猛。

这是中国出版的又一位西班牙现代女作家的长篇小说。二○○七年在中国举办了西班牙年的活动，人民文学出版社为此推出了西班牙十二位现当代女作家的长篇小说。西班牙王国第一副首相玛丽亚·特雷莎·费尔南德斯·德·拉·维加女士特意为这套中文版丛书撰写了序言，序言中说：“我认为世上没有比书籍更好的老师。”西班牙全国人口四千余万，不到中国一个大省的一半，仅现代与当代的女性小说家就有如此之多可供集中推出，想必跟副首相这句话传达的信息不无关系。在即便读书人当中读书也远未蔚然成风的今天，但愿这次汉译《钻石广场》及前述系列作品的问世一事本身能够多多少少给我们些许鞭策，让我们尤其是我们的青年人关上电脑打开书本。

译者

二○○九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