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拉用充满愤怒的声音开始列举她的诸多不满。很明显她以前曾讲述过她的故事。而且她认为“问题”出在她的丈夫身上。
“首先,他是个工作狂,”她开始说道。“他疏忽了我和孩子们。我甚至怀疑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我们相处了。他在自己的家庭中是一个陌生人。”桑德拉停顿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继续说道:“他的表现好似期望我一个人独立操持家务,抚养孩子。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会说我反应如此强烈很不正常。他根本指望不上,他也从不表达自己对那些理应让他感到担心的事情的感受。”
“当拉里回到家,而你正在家里因为某件事情生气时,你会如何请求他的支持与帮助?”我询问道。
“我会告诉他我很生气,告诉他我担心我们的财政状况,杰夫病了,我不得不放弃上课。孩子们今天快把我逼疯了。但他只是看着我,批评我晚饭怎么还没做好,或是说我反应过度了。他总是说‘你怎么对任何事都这么情绪化?’他令我想要大声尖叫!”
桑德拉沉默了,拉里一言不发。几分钟之后,桑德拉开始继续,这次她的愤怒伴随着眼泪:“我已经厌倦了在他的优先列表中总是排在最后。他从未主动关心过我,他也忽视了孩子们。然后,当他决定想要当个父亲的时候,他会自作主张,好像他是惟一的责任人。”
“比如说?”我问道。
“比如说,我们的大女儿洛立看上了一个昂贵的梳妆台,他就去给她买回来了,甚至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他在买回来之后才告诉我!”此时,桑德拉盯着拉里。拉里避开了她的目光。
“当拉里做了什么你不赞成的事情时,比如这次的梳妆台事件,你会如何让他知晓?”
“那不可能!”桑德拉断然说道。“那根本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追问道。
“跟他讲!面对他!他从不谈论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讨论事情。他向来毫无反应。他拒不开口,想要独处,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争吵。他要么非常理性地回应你,要么根本一言不发,宁愿去读书或是打开电视。”
“好吧,”我说道,“我想我明白了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现在轮到拉里了,“你是如何定义你们的婚姻问题的,拉里?”
拉里以有所控制的从容不迫的声音开始了叙述,几乎掩盖了他与妻子一样愤怒的事实。“桑德拉对我的支持不够,她付出的不够,而且她总是烦扰我。我想这是主要的问题。”拉里沉默了,好似完成了一天的工作。
“桑德拉对你支持不够或付出不够的表现有哪些?你能举个具体的例子吗?”
“好吧。很难启齿。她经常为了某一件事来烦扰我。比如,我六点钟进门,感到很疲惫,想要一些安宁,而她却喋喋不休地说着孩子们的问题或她的问题,或是不断地抱怨着这事或那事。如果我坐下来放松五分钟,她就会跑过来跟我说些翻天覆地的事情,比如垃圾处理机坏了。”拉里很愤怒,但他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好像正在讨论道琼斯股票平均指数一般。
“你是说你需要一些空间吗?”我询问道。
“不完全是。”拉里回答道。“我是说桑德拉反应过度了。她的情绪太过激动。她会制造一些根本不存在的问题。好像什么事都是重大事件。是的,我想我是说我需要更多的空间。”
“那孩子们呢?你……”我还没有问完,拉里就打断道:
“桑德拉是个操心过度的母亲。”他认真地解释道,就好像他正在临床会议上描述一位患者一般。“她过度担心孩子们。这继承自她的母亲。如果你能见见她的母亲,你就会理解了。”
“你担心孩子们吗?”我询问道。 “只有在需要担心的时候才担心。对于桑德拉而言,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担心。”。
尽管从这第一次会面中还找不出问题所在,但桑德拉和拉里已经深刻地影响了彼此的行为。在我们的初次会面中,他们表现出了一个惟一的共同点——指责。他们与很多夫妻一样,双方都把婚姻问题的焦点完全集中在了对方身上,每对夫妻前来做婚姻治疗都有一个没有明说的相同目标——令对方得到“修正”与“改正”。
让我们仔细看看桑德拉与拉里的故事细节,因为这里有很多可学的东西。虽然每对夫妻各自的表征明显不同,但他们陷入困境的模式却大体相同。
“他毫无反应!”
“她情绪过激!”
听起来熟悉吗?桑德拉与拉里彼此抱怨的核心问题为很多夫妇敲响了警钟。他的麻木、没空与冷淡是她愤怒的主要根源:“我的丈夫从不对峙,从不分享他的真正感觉。”“我的丈夫好似一台机器。”“我的丈夫拒绝谈论事情。”“我的丈夫更看重工作,而不是家庭。”男人那些相反的抱怨并不是巧合:“我的妻子反应过度了。”“她很容易失去理性。”“我希望她能退一步,停止唠叨和埋怨。”“我的妻子什么事情都要拿出来讲一讲。”
通常的情况是,夫妻双方抱怨对方的问题正是对方最初吸引他们的地方。比如,桑德拉曾被拉里那井然有序、不疾不徐的性情深深吸引,而拉里也曾很欣赏桑德拉的情绪化与天真率直。她对这个世界的活跃反应与感性弥补了他那冷淡而理性的矜持——反之亦然。异性相吸,对吗?
异性确实相吸,但却不能令他们永远幸福。一方面,有些人敢于表现自己不敢表现的某些部分,与这种人一起生活令人感到安心;但这种组合需要付出不可避免的代价:不仅要表达自己的情感,还要替丈夫表达情感的女性,最终的行为将会“歇斯底里”、“失去理性”。依赖妻子替自己完成“情感工作”的男性,将会越发远离自身重要的情感表达部分,当他最终需要动用自身的情感资源时,才发现没人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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