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一本奇书。
读《红楼梦》总会想起庄子。
曹雪芹与庄子相通。庄子是在形而上的层面,曹雪芹是在尘世的荒唐与辛酸里,给了我们共同的启示:人的本性,永远相通、相似。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己卯本》是清代乾隆年间怡亲王府的抄本,主持抄藏此书的人正是怡亲王弘晓。这是国内所藏十余种脂评本中唯一能确知抄主的本子。红学研究表明,己卯本和庚辰本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具有重大的学术价值。冯其庸先生指出:在目前的脂评抄本中,己卯本是过录得最早的一个本子,也是最接近原稿面貌的一个本子。
不是由专业人士,而是由吕鹏这样的“圈外人”,动念并完成这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己卯校本》,又一次证明了《红楼梦》艺术生命力的不朽,还证明了吕鹏人生境界走向澄明的追求。
人们通常把《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称之为《红楼梦》三大早期抄本。其实《甲戌本》仅存十六回,《己卯本》也祗存四十一回又两个半回,祇有《庚辰本》存七十八回。说三二大抄本,并不是指它们现存的多少,而是指这三个本子具有的重要价值。的确,在《红楼梦》早期抄本中,这三个本子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
我们说《己卯本》,这是简称,书名原题《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曹雪芹著,脂砚斋评),因书中第三十一至第四十回的总目上有“已卯冬月定本”的题记,故得名。“己卯”指乾隆二十四年《公元一七五九年》,如果说曹雪芹卒于乾隆壬午除夕(公元一七六三年),或卒于乾隆癸未除夕(公元一七六四年),“己卯”距曹雪芹逝世仅四年左右时间。而在《红楼梦》早期抄本中,属脂砚斋“四阅评过”的本子,也祗有《己卯本》和《庚辰本》两个本子,那么这个“己卯冬月定本”就极可能是曹雪芹生前的最后定本。所以本书对于研究《红楼梦》创作、《红楼梦》版本流传、《红楼梦》成书过程都是极有价值的。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己卯校本》(吕鹏校订)根据国家珍贵古籍《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己卯冬月定本)》(现分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和中国历史博物馆,今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7月影印版为底本)校订整理,用横排简体字出版,提供给当代读者以资读赏玩索,也可用于研究和收藏。
这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己卯校本》提醒了我们:读《红楼梦》,不能只用眼睛,还得用心,通过心灵的管道去接近和把握曹雪芹那颗博大而悲凉的心!
凡例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第二回 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第三回 贾雨村夤缘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第五回 遊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第六回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第七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第八回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人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第十一回至二十回回目页
第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
第十二回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缢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第十四回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
第十五回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第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天逝黄泉路
第十七回至十八回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第廿回 王熙凤正言弹拓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第三十一回至四十回回目页
第三十一回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第三十式回 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
第三十三回 手足眈眈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视视视*错以错劝哥哥
第三十五回 白玉钏亲喈莲叶羹 黄金莺巧结梅花络
第三十六回 绣鸳鸯梦兆绛云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第卅七回 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
第三十八回 林潇湘魁夺菊花 诗薛蘅芜讽和螃懈咏
第三十九回 村姥姥是信口开 合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第四十回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第五十五回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时宝钗小惠全大体
第五十七回 慧紫鹃情辞试忙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第五十八回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第五十九回 柳叶渚边嗔莺咤燕 绛芸轩□召将飞符
第六十一回至七十回回目页
第六十一回 投鼠忌器宝玉瞒□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
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獃香菱情解柘榴裙
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第六十四回 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骊
第六十五回 贾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耻情归地府 冷二郎一冷人空门
第六十七回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
第六十八回 苦尤娘赚人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第六十九回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第七十回 林黛玉重建桃花社史 湘云偶填柳絮词
附录 己卯本卷首题记
校后记
却说封肃因听见公差传唤,忙出来陪笑启问。那些人只嚷:“快请出甄爷来!”封肃忙陪笑道:“小人姓封,并不姓甄。只有当日小婿姓甄,今已出家一二年了,不知可是问他?”那些公人道:“我们也不知什么‘真“假’,因奉太爷之命来问你。既是你女婿,便带了你去亲见太爷面禀,省得乱跑。”说着,不容封肃多言,大家推拥他去了。封家人个个都惊慌,不知何兆。
那天约二更时,只见封肃方回来,欢天喜地。众人忙问端的。他乃说道:“原来本府新升的太爷姓贾名化,本贯胡州③人氏,曾与女婿旧日相交。方才在咱门前过去,因看见娇杏那丫头买练,所以他只当女婿移住于此。我一一的将原故回明,那太爷到伤感叹息了一回,又问外孙女儿,我说看灯丢了。太爷说:‘不妨,我自使番役,务必探访回来。’说了一回话,临走到送我二两银子。”甄家娘子听了,不免心中伤感。一宿无话。
至次日,早有雨村遣人送了两封银子、四疋锦缎,答谢甄家娘子,又寄一封密书与封肃,转托他问甄家娘子要那娇杏作二房。封肃喜的屁滚尿流,巴不得去奉承,便在女儿前一力撺掇成了,乘夜只用一乘小轿,便把娇杏④送进去了。雨村欢喜,自不必说,乃封百金赠封肃,外又谢甄家娘子许多物事,令其好生养赡,以待寻访女儿下落。封肃回家无话。
却说娇杏这、r虾,便是那年回顾雨村者。因偶然一顾,便弄出这段事来,亦是自己意料不到之奇缘。谁想他命运两济,不承望自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雨村嫡妻忽染疾下世,雨村便将他扶侧作正室夫人了。正是:
偶然一着错便为人上人
原来,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他于十六日便起身人都。到大比之期,不料他十分得意,已会了进士,选人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一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性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该部文书一到,本府官员无不喜悦。那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喜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安排妥协,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跻。
那日,偶又游至淮扬地面,因闻得今岁盐政点的是林如海。这林如海姓林名海,字表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至兰台寺大人,本贯姑苏人氏,今钦点出为巡盐御史,到任方一月有余。
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虽有几房姬妾,奈他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之事。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女如珍,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
且说雨村正值偶感风寒,病在旅店,将一月光景方渐愈。一因身体劳倦,二因盘费不继,也正欲寻个合式之处暂且歇下。幸有两个旧友亦在此境居住,因闻得盐政欲聘一西宾,雨村便相托友力,谋了进去,且作安身之计。妙在只一个女□生,并两个伴读丫□,这女李生年又极小,身体又极怯弱,工课不限多寡,故十分省力。
看看又是一载的光阴,谁知女李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女李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遂又将要辞馆别图。林如海意欲令女守制读书,故又将他留下。近因女李生哀痛过伤,本自怯弱多病的,触犯旧症,遂连日不曾上李。雨村闲居无聊,每当风日晴和,饭后便出来闲步。 这日偶至郊外,意欲赏鉴那村野风光。忽信步至一山环水绕、茂林深竹之处,隐隐的有座庙宇,门巷倾颓,墙垣朽败,门前有额,题着“智通寺”三字,门傍又有一付破旧的对联是:
身后有余忘缩手 眼前无路想回头
雨村看了,因想道:这两句话文虽浅近,其意则深。我也曾□过些名山大刹,到不曾见过这话头,其中想来必有个翻过筋斗来的也未可知,何不进去试试?想着走人看时,只有一个聋肿老僧在那里煮粥。雨村见了,便不在意。及至问他两句话,那老僧既聋且昏,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
雨村不耐烦,便仍出来,意欲到那边村肆中沽酒三杯,以助野趣,于是欺步行来。刚人肆门,只见座上吃酒之客有一人起身大笑,接了出来,口内说:“奇遇,奇遇!”雨村忙看时,此人是都中古董行中贸易的号冷子兴者,旧日在都中相识。雨村最赭这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这子兴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说话投机,最相契合。雨村忙亦笑问道:“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今日偶遇,真奇缘也。”子兴道:“去年岁底到家,今因还要人都,从此顺路找个敝友说一句话,承他之情留我多住两日。我也无甚紧事,且盘桓两日,待月半时也就起身了。今日敝友有事,我因闲步至此,且歇歇脚。不期这样巧遇!”一面说,一面让雨村同席坐了,另整上酒错来。二人闲谈慢饮,叙些别后之事。
雨村因问:“近日都中可有新闻没有?”子兴道:“到没有什么新闻,到是老先生你贵同宗家,出了一件小小的异事。”雨村笑道:“弟族中无人在都,何谈及此?”子兴笑道:“你们同姓,岂非同宗一族?”雨村问是谁家。
子兴道:“荣国府贾府中,可也玷辱了先生的门楣么?”雨村笑道:“原来是他家。若论起来,寒族人丁却不少,自东汉贾复以来,支派繁盛,各省皆有,谁能逐细考查得来?若论荣国_枝,却是同谱。但他那等荣耀,我们不便去攀扯,至今故越发生踪难认了。”子兴叹道:“老先生休如此说。如今的这荣、宁两门,也都萧踪了,不比先时的光景。”雨村道:“当日宁荣两宅的人口也极多,如何就萧踪了?”子兴道:“正是,说来也话长。”雨村道:“去岁我到金陵地界,因欲遂览六朝遗跻,那日进了石头城,从他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大门前虽冷落无人,隔着围墙一望,袒面厅殿楼阁,也还都峥嵘轩峻,就是后一带花园子袒面树木山水,也还都有蓊蔚洇润之气,那里像个衰败之家?”
子兴笑道:“亏你是进士出身,原来不通!古人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似先年那样兴盛,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气象不同。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雨村听说,也纳罕道:“这样诗礼之家,岂有不善教育之理?别门不知,只说这宁、荣两宅,是最教子有方的。”P11-13
《红楼梦》是一本奇书。
读《红楼梦》总会想起庄子。
庄子有着旷代的想象力和思想的原创性,这让他成为一位绝世的大文豪和大哲人。
他生活在精神自由的自己的世界里。他对世事一百个瞧不起,连斜着瞥一眼也不屑做。
他从不板着脸孔说话。他认为和世人是无法讲正经话的。他说的话,总像是荒唐的,放浪的,没头没脑的,不着边际的。他也从不和世俗争辩是和非。
庄子是太聪明,太富有爱心了。他的心敞亮着,与天地万物,朗朗地融为了一体。那是一个诗性的存在。
曹雪芹呢,不也是太聪明,太富有爱心了吗?
曹雪芹与庄子相通。庄子是在形而上的层面,曹雪芹是在尘世的荒唐与辛酸里,给了我们共同的启示:人的本性,永远相通、相似。
曹雪芹与庄子也有不同。曹雪芹曾经与那个荒唐的、险恶的世俗周旋了半生。可贵的是,他和庄子一样,明白了。蹬过了污泥浊水,洞见了朗月清风里,那一泓碧水,点点疏星,蓝天,白云。
《红楼梦》虽是满纸“荒唐言”,却因此而滴满了“辛酸泪”。
《红楼梦》为我们创造了一个独特而又无解的艺术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梦”与“幻”,“真”与“假”,“实”与“虚”,“美”与“丑”,具有了无限可能性关系。不过,现世的生活世界,规定性地告诉了我们,生活只能如此。无限可能性只有这一个“解”,才是唯一的。这也许正是人类生活最真实的面貌和内容。
《红楼梦》写出了人类未被满足的各种欲望、冲突和无法安慰的苦难。它是这一切的镜像组合。
悲剧是人类的宿命吗?
人类的最高成就就是舍弃求生的意志。叔本华如是说。
曹雪芹和叔本华并不完全一样。庄子、曹雪芹属于东方。
活泼泼的生命里,有人性的永恒的期望;虽然苦难始终如影相伴相随。
吕鹏正年轻,酷爱《红楼梦》。他对曹雪芹,对艺术,对生命,对人性的理解,正走向新的高度,他生命历程中新的商度。
不是由专业人士,而是由吕鹏这样的“圈外人”,动念并完成《红楼梦》己卯本的校订,又一次证明了《红楼梦》艺术生命力的不朽,还证明了吕鹏人生境界走向澄明的追求。
这本书更提醒了我们:读《红楼梦》,不能只用眼睛,还得用心,通过心灵的管道去接近和把握曹雪芹那颗博大而悲凉的心!
用心去读,离不开文字。对文字的魅力的敏感即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的边界的区分,是我们走近或走进《红楼梦》世界的途径。不难看到,吕鹏对文字的感悟,往往较之专业人士更有一份他的独到之处。
在网络时代读《红楼梦》,依然是一件很过瘾的事儿。老子说:“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曹雪芹的写作,就是“根”的写作。这个“根”,是中华文化之根,更是人性之根。华夏族群自来有顽强的文化生存力,而人类终究还没有灭绝,因此,红学的光芒璀璨如新。
不知道您是如何爱上《红楼梦》的?
我的红学启蒙者是我的父亲。还在孩提时代,就听父亲讲过“元迎探惜”、“玉带林中挂”之类的话,说其中隐藏着“原应叹息”的意思,以及女主人公“林黛玉”的名字。这些话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灵,这本又名《石头记》的书从此便化作了磁石,每每吸引了我儿时的幻想去。
真正拿原著来读,已是少年时代了。富有戏剧性的是,父亲看见后却不大赞同,似乎是担心“太早”。幸而当时还在读大学中文系的大哥说了句“可以”,我才得以堂堂正正地读“红楼”,而不似宝玉、黛玉那样偷偷摸摸地读“西厢”。
然而一读下去,却和二玉“心有戚戚焉”,觉得词藻警人,馀香满口,一发不可收拾。可能是天生痴情,对了脾气,竟也能一目十行,过眼成诵。一位同学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要我写《葬花吟》来看,我当面默写了送她。
回头看去,当年尽管“判词”背得精熟,情节搞得“门儿清”,甚至还东施效颦,取了“长安公子”的号,也全是当故事来读,当语文来学,以至当书袋子吊着,轻看了“石头”而不知。
幸运的是,一僧一道点化了“蠢物”,我也在读红之旅中数遇奇缘。先是刘心武先生的再启蒙。他的红学讲座使我爱红更甚、读红更勤——但最关键的,是他让我明白,读《红楼梦》,就要读带脂批的古本。后来,我东翻西检,果然在图书馆找到一部尘封已久的己卯本,如获至宝,天天往读;但因只有影印版,意犹未足。
又一年,我在京城一家书店觅得一本《红楼梦》甲戌校本,买回来连夜捧读,大畅其情,并因此结识了校订者邓遂夫先生。说“结识”,其实我与邓先生讫今尚未谋面,不过是通了几次电话,发过几个短信。但他的学术眼光让我感佩至深。
在《走出象牙之塔——(红楼梦脂评校本丛书)导论》中,邓先生指出:
“脂评本的发现,时间最长的已近百年,时间较短的,……也至少过了二三十个春秋。海内外的专家学者倒是欢欣雀跃久矣,怎么就忘了普通的《红楼梦》读者呢?”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寻觅古本那么难了。原来,红学虽有近三百年的历史,在今天也依然是显学,但却没有“专家学者”做古本的普及工作——更让人遗憾的是,造成这项空白的原因不是学术障碍,而是意识缺失。而遂夫先生却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颖悟到了这一点,他饱含感情地说:
“早就该让这把虽有残缺而仍不失神奇的钥匙走出象牙之塔,
直接为广大《红楼梦》读者所掌握了!也就是说,早就该把雪芹、脂
砚一直渴盼广大读者见到的原汁原味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稿本,
按现存的条件择要校印出来让大家分享!”
邓先生的洞见成就了他。他的脂评校本受到了红迷朋友的狂热追捧,一版再版,为古本《红楼梦》的普及做出了空前的贡献。正如梁归智先生指出的那样:
“靠垄断资料掌控阵地来充大头的时代早已过去,现在是比思
想力,比艺术灵性,比综合素质的时候了。”
在我看来,邓遂夫的成功还在于为学的真诚品性。
时下,著者在自己的书里说“错误难免,欢迎指正”之类,早已成为套话,读者也全不当真。然而邓先生却是认真的——他在每一版的后记中都要留下准确的联系方式,真诚地欢迎批评。我的一个小小意见被他采纳,连同我的名字一并印在修订本里;不久,我收到了他的签名赠书。惊讶之际,邓先生来电说:这是他对待提出“雅言”者的一贯做法。当时我的感动和鼓舞可想而知。
清人袁枚诗云:“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一天傍晚从图书馆出来,恰见夕阳在天,人影在地,我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竟也做起“红楼”梦来:将这个“己卯本”也校订出来,公诸同好,岂非一大快事?
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激动,并立即着手准备。此后我数载鸡灯,满腔热忱,一个人浸淫在繁复而又琐碎的红楼校订工作中。今天,终于有了您手里的这本书。
己卯本的学术价值“前人之述备矣”,但我在邓遂夫、周汝昌、冯其庸等众多红学专家的工作之后,整理出的这个校本,是否有新的发见,能否为读者提供新的信息和不同的视界,则还有待时间的检验。在此,我以最新的通行本《红楼梦》为比照,试举几例,供您品评:
(一)第三回,黛玉即将见到宝玉时,通行本作:
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
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
这样校的理由有二:首先,有绛珠和神瑛的先天情愫打底,又有后天关于表哥的种种神秘传闻补充,林黛玉会急切地盼望见到贾宝玉,而不会有“倒不见……也罢了”的犹疑态度。其次,林黛玉对青埂峰下的故事一无所知,她不可能用“蠢物”来指称贾宝玉。因此,“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这句话,不应归于林黛玉内心活动的内容。
(二)第六十五回,有一段说尤三姐的文字:
谁知这尤三姐……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的出色,另式
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
“偏要打扮的出色”,读来让人觉得头重脚轻;“另式作出许多……”,却让人觉得头上多了一顶破毡帽。雪芹极善四字一顿,此处断句显然不妥。请看我的校文:
谁知这尤三姐……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的出色另式,
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
(三)还是第六十五回,在回末有小厮兴儿的一段话:不是,不是。那正经大礼,自然远远的藏开,自不必说。就藏开了,自己不敢出气,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暖了,吹化了姓薛的。
“就藏开了,自己不敢出气”,是这个因果倒装句中的“果”,但“就”字在这里像是“眼中钉、肉中刺”,极不通;把“就”字拿掉,“藏开了”三字亦显冗余,因为“生怕这气大了”、“暖了”,都和“出气”有关,而和“藏开”无关。再联系前面的对话,我的校文如下:
不是,不是。那正经大礼,自然远远的藏开,自不必说就藏开
了——自己不敢出气,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了,吹
化了姓薛的。
例子就举这些,相信大家在阅读过程中还会有别的发现。我不能说我校的都对,只是说我思考了,揣摩了,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如果这些十分的努力有一分得到了您的认可,那我将倍感欣慰。
最后,我要感谢著名评论家王仲生先生。他不遗余力提掖后学,奋扫如椽大笔作序,令本书大为增色。邓遂夫先生正埋头于《红楼梦》蒙古王府本的校订,但还是慷慨赋诗、数易其稿相赠,让我如沐春风。
我还要感谢三秦出版社的赵建黎总编。在出版市场竞争白热化的当下,他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斥资出版这本书,显示了三秦出版人积极应对市场的智慧与魄力。责任编辑高峰先生认真审阅了书稿,与我多次沟通,提出了十分专业的修正意见,为这本书付出了心血。高先生肤白眉重,宅心仁厚,曾为一本书半个月吃住在社里,敬业精神让人动容。因为《红楼梦》,我们已成为朋友。
方向明女士是我的妻子。在我校红的大部分时间里,她照顾着孩子,照看着家——说来您也许不相信,她最初是反对我做这件事的,并在很长的时间里劝我“悬崖撒手”。但我的一颗“红心”最终获得了她的理解,寒冬雪夜之际,屡屡有添香之手,以致代我整理图片、输人文稿,几乎已成为我的“脂砚斋”了。
雪芹才高学深,以十年血泪写成传世巨著;而我如香菱学诗,只有一腔热忱可以示君。为使这本书能不断进益,谨留下联系方式,热切期待您的金玉之言。
通讯地址:(710018)西安市凤城二路9号520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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