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与玫瑰》贡献给我们的却是一首在战争中抒写美好人性的“青春之歌”。
“玫瑰”是战争亲历者们对爱情和美好生活的渴望。能戴上“战地文工团”女队员亲手送上的鲜花是即将冲锋陷阵的勇士们的骄傲。这里固然有异性相吸的因素在内,然而在整天被炮火包围的战场上,这种最最普通的心理如此明显的表示不也是孤胆男儿们内心渴望的一种强烈体现吗?越是对普通人事的关切越是衬托出战争的长久和困难。郑晓野死时胸前洇出血偏偏什么都不是,而是“一团玫瑰”,“那里原本应该是一朵真正的、带着露珠的鲜艳的玫瑰,应该是一个姑娘在山里采来,亲自戴在他的胸前。他虽然年龄有点大,可他那么精干,那么英俊,那么勇敢。他的胸前,应该是一朵真正的、带着露珠的鲜艳的玫瑰,而不是鲜血凝成的玫瑰花。”柳江南负伤复员,孤身一人地生活在农村,拒绝成家,死后却偏要埋葬在女儿河畔、玫瑰花丛,这说明“柳江南虽然没有得到爱,可是,他对爱的渴求一直没有停止”。
曾剑的《枪炮与玫瑰》让我们换一种方式和角度感知战争、回溯历史和触摸人性。同时我们应该庆幸,只有在和平年代里我们才能诗一般地去体会战争的伤与痛。
一九五○年的秋天,一群十六七岁的文工团员,跟随志愿军部队跨过鸭绿江,踏上朝鲜的土地。他们跋山涉水,穿梭于硝烟与战火之间,就是为了把自己甜美的歌声和优美的舞蹈,送给最前沿的战士们。他们在艰苦的环境里,在那个不能说爱的年代,相互关心,爱护,并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在抗美援朝宏大的背景下,爱与恨,血与火,枪炮与玫瑰交织在一起……作者用诗意的语言,简洁、明快的文字,通过描写一个个动人的细节,叙述着幸福又伤感且撼人心魄的故事,塑造了杨秋花、杨春花、宋春来、梅生、刘磨栓等十几个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
1
一九五○年十月十九日黄昏,霞光如锦,倒映在鸭绿江水面,随着光影的移动,一点点被岸吞噬。玫瑰色的光淡了,远了。夜幕袭来,透澈明净的江水,被暮色一点点浸染。天渐暗,唯有那条手掌宽的白色国界线,横在浮桥中央,清晰可见。
宋春来在举步跨越国界线的那一刻,猛然回头,望着就要离别的祖国。暮色迷茫,他的心也是迷茫的。他不知道这一别,还能否踏上归途。
宋春来是集团军文工团一名副排职军官,十七岁,已跟随文工团征战一年有余。一路行军打仗,并没使他壮实起来,瘦削的肩,没能撑起那身肥大的军装。当然,变化还是有的,个头山竹似的往上蹿了一截,眼里少了稚气,脸上多了朝气,嘴唇上那浅灰色的绒毛,慢慢地有点像胡须了。
宋春来想多看一眼祖国,后面的人挤上来。他回过头,眼前是朝鲜的土地。宋春来把步子迈得更大,脚步声急促如响鼓,把离别的伤感击得粉碎,兴奋和激动漫上心头:真是难以置信,昨天还是那么虚幻的朝鲜,那么遥远的异国他乡,现在就在眼前,就在脚下。
过了江,上岸,进入一片松树林,天更暗,步子慢下来。团长陈聚旗跨出队列,停在道边,舞动竹板大声叫喊:“同志们,加把劲儿,前面就是宿营地。”话音一落,队列里那散漫的脚步骤然紧凑。刘磨拴窜到宋春来身边,冲着宋春来咧嘴笑。宋春来听不见他的笑声,只见黑暗中,他那口白净的牙,反着玉一样的光。刘磨拴是偷着跟来的,出征的名单里没有他。他低头缩脖混在队伍里,就是不上留守处报到。进入朝鲜,他的腰板挺起来,脖子伸直了,有一种做贼得逞后的侥幸。没人理会他,文工团都知道他混在队伍里,只是不说出来。大家喜欢他,来就来吧,不来,心里惦念。
行不多时,陈聚旗喊:“停止前进,搭帐篷!”其实并没有帐篷,只是在林子里选块平地,展开篷布,四角扯在树上,遮挡露水。军先头作战部队已过,所以大伙并不担心敌人的枪炮,倒头就睡。夜里,宋春来翻身,碰到毛茸茸的活物,吓得一下子弹坐起来。刘磨拴一把按住他,说:“别吱声,是赛虎。”
赛虎是刘磨拴的一条狗。宋春来吓出一身汗,小声说:“你胆子忒大,怎么让它来了。”刘磨拴说:“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跟来的,我一躺下,它就钻进来了。”
宋春来道:“你俩一个德行。”刘磨拴嘎嘎乐。宋春来说:“你赶紧让它回去吧,要不陈团长发现了,可了不得。”刘磨拴说:“白天让它藏在林子里,陈团长看不见。看见了怎么着?他要是有本事,给它下命令,让它回去。”
“过两天送给老百姓家吧。”
“送不出去,要送得出去,它会跟这么远?”刘磨拴嘀咕着,语气里掺杂着一丝不满。他不喜欢战友们动不动就要把他的赛虎送人。
2
清晨醒来,曙光初露。原野上,雾似青烟,泥土的气息潮、冷。宋春来起身,向外眺望。远处的丘陵少妇胸脯似的挺立着。清晨的薄雾,正如女人的披纱,将那“胸脯”半遮半掩,浴女似的越发迷人。宋春来望着这些丘陵,不由得想到了女人,想到了杨秋花。杨秋花也是军文工团团员,是女队分队长,比宋春来大两岁。宋春来脑子里寻找杨秋花那张瓜子脸,尖下巴颏儿;寻找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宋春来找到了,她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她那长长的睫毛薄窗帘似的,把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遮挡着,让人觉得她眼前总像有一团雾。宋春来凝视着她,杨秋花却无心与他对视。她肩搭毛巾,怀抱脸盆往河边走。她身后,女队员一个个小鸡崽出壳似的,从树枝间钻出来,走向河边。她们同样肩搭毛巾,怀抱脸盆。宋春来忍不住笑了,她们可真是一个分队的,一样的懒散。你以为你是谁?贵妃戏浴?这可是战场。宋春来真想训斥她们几句,可又没这个权力。自己是男队分队长,管不了她们。宋春来正郁闷,陈聚旗发话了。陈聚旗声如洪钟,喊道:“回来回来,谁让你们去的。我让你们去了吗?随便乱走,暴露目标,把敌机招来往下扔炸弹怎么办?又是你杨秋花,总不带好头。”女队员就定在那里,一个个撅着小嘴,眼里满是疑惑,她们不相信战争真的会来。这么美丽宁静的鸭绿江畔,哪有一点战争的迹象?
宋春来的目光越过女队员那些懒散的身躯,看见鸭绿江蜿蜒前伸。河床上白色的沙石在霞光里明亮起来,渐渐放着光。江畔都是人,都是鲜活的生命。牛车在江边的土道上吱嘎吱嘎,缓缓而行。赶牛的老人甩着鞭,吆喝着,声音悠扬,漫不经心。女人有的在江边洗衣,唱着歌,有的穿着长袍,头顶水罐,来回奔走。老太婆在墙角做着祈祷。她们念叨着,祈祷死神不要光顾这里,枪炮声不要打破这里的宁静,可战争会因为她们的祈祷而远离吗?
这可怕的寂静,使宋春来内心深处涌现出一丝恐惧。虽说他早就是一名革命军人了,可这一年多来,除了在四野中南部队艺术学校学习,唱歌跳舞,就是跟在作战部队屁股后面跑。现在,他才真正有一种踏上疆场的感觉。山里的空气清新,却似乎令人压抑,宋春来内心深处,那不易觉察,不敢面对,不愿承认的一丝恐惧,被他的一个深呼吸压了下去。不久,他听到了枪声炮声,不是幻觉,不是耳鸣,战争真的打响了。尽管枪声炮声离文工团很远,是军步兵师在十几公里外打响的,但那里的战火映红了天空。宋春来凝望远方,听着枪声炮声。这激越的声响,竟然把心中那强压下去的一丝恐惧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热血沸腾,他恨不得上去放几枪。他不是好战分子,他相信,没有人真正愿意打仗,就是被称为“好战分子”的军长楚天明,也不是真的好战,只是被逼到那条路上。
打吧,既然战争不可避免,打他狗日的美国佬!宋春来这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骂了句粗话。
陈聚旗听见了,他笑道:“秀才当了兵,没了斯文。想打仗,先得干本行。本行干好了,慰问前线官兵。官兵杀敌,咱跟着解气。”
陈聚旗的话暗含批评,宋春来的脸顿生一丝燥热,同时,一股力量油然而生。他不明白,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作为一名文工团员,他将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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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恢复了讲故事的传统及其魅力,征服读者的则是叙述中常出现的令人叫绝的细节点染。作品心理描写充满动作性、形象性和情节张力。
——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主任 胡平
血与火中的生与死、爱与恨。《枪炮与玫瑰》文宁酣畅淋漓,细节描写与宏大叙事交相辉映,是一部可读性极强的长篇佳作。
——辽宁省作家协会主席 刘兆林
军旅青年作家,我看好曾剑,他是可以靠他的文学飞扬起来的。《枪炮与攻瑰》就是例证。
——沈阳军区创作室主任 中夙
这位军人作家,把江敝他人的睿智,融入《枪炮与玫瑰》这中,为中国文坛注入了鲜活的魅力。
——作家 谢友鄞
曾剑的小说别开生面、奇诡高阔,语言简洁大气、诙谐幽默。他无疑是这个时代最具潜质的军事文学创客之一。
——青年军旅作家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 李骏
炮火与玫瑰共生,死亡与柔情并存。曾剑在其《枪炮与玫瑰》中通过战时文工团这一特殊的群体在特定历史时期的遭遇将战争和命运的残酷及人类对美好生活的热情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文学博士 宋先红
我含泪读完书稿。《枪炮与玫瑰》文字优美,如诗如画,又如此攫人魂魄。作品映照了我的几生,却比我的人生更丰富更精彩。
——抗美援朝老文工团员 胡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