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是近代中国“睁眼看世界第一人”(范文澜语)，还是重视“身后名”更胜于民族利益的士大夫，或者说“只是不愿承认落后的旧时代精英”(蒋廷黻语)？贴着历史看晚清。

杨国桢教授为您讲述真实的林则徐，以及我们那段心酸史。

中国人曾经创造出璀璨的文明，直至清代中期，中华文明依然以其深度与广度享誉世界。然而，荣光似乎在鸦片战争之时戛然而止，作为当时的能臣与大吏，林则徐以一身之力，将士大夫的操守与事功表露于内忧外困的应对之中。著者青年时代即着手林则徐研究，古稀之年依然钟情于此，现今将海内外相关文献尽数吸收，以凸显这位先哲略含悲情的人生际遇。语言简洁生动，图片讲究精美，以便于读者贴切地理解这位先驱者及那段民族心酸史。

第一章 家居闽海

 一、“梦中亲见凤凰飞”

 二、求学鳌峰书院

 三、从初次历练到进士及第

 四、买舟北上

第二章 京师七年

 五、居京不忘忧患

 六、“读书东观，视草西台”

 七、“书自柳颜入，白将堂堂旗”

 八、典试江西、云南

第三章 林青天

 九、外官难做

 十、“求通民情，愿闻己过”

第四章 管领江淮河汉

 十一、催工淮上，布政关中

 十二、重浚小西湖，雅集龙树院

 十三、一岁建藩三省

 十四、总司豫东河工

第五章 拯救积贫积弱的改革

 十五、首次经手夷务

 十六、抚循苏垣，理漕赈灾

 十七、大兴江苏农田水利

 十八、澄清三吴吏治

 十九、断狱一洗滞案l

 二十、整顿江南科场积弊

 二十一、两署两江总督、两淮盐政

 二十二、“不改乡音改鬓须”

第六章 在禁烟运动的激流中

 二十三、白银漏海外，鸦片蔓字内

 二十四、弛禁还是严禁？

 二十五、总制荆湘

 二十六、“圣主忧时事可争”

 二十七、奉命使粤禁烟

第七章 “春雷欺破零丁穴”

 二十八、林钦差初露锋芒

 二十九、鸦片尽数呈缴！

 三十、“四围山响虎门风”

 三十一、虎门销烟

第八章 具结和惩凶的斗争

 三十二、具结与反具结

 三十三、林维禧案的交涉

 三十四、巡阅澳门与九龙前哨战

 三十五、谈判的破裂

第九章 战争阴云与粤海冲突

 三十六、英国决定挑起战争

 三十七、交火穿鼻洋、官涌山

 三十八、留镇两粤，以守为战

第十章 抗战的艰辛和忧愤

 三十九、战争终于来了

 四十、被禁烟启衅的谗言打倒

 四十一、递上辞官表

第十一章 “傲霜花艳岭南枝”

 四十二、羁滞羊城，听候查问

 四十三、琦善的如意算盘

 四十四、道光帝又想打了

 四十五、无奈虎门血

 四十六、休战

第十二章 镇海军营生活

 四十七、离粤赴浙

 四十八、“虽身为冷官，犹不忘王事”

 四十九、削职遣戍伊犁l

第十三章 曲折的赴戍途程

 五十、“不辞京口月，肝胆醉轮困”

 五十一、改役东河，朝夕驻坝

 五十二、“衰龄病骨，风雪长征”

第十四章 瀚海龙沙荷戈人

 五十三、谪居惠远城

 五十四、“炎州回首剧伤神”

 五十五、筹剂西陲屯垦

 五十六、“敢惮锋车历八城”

 五十七、“万里穷边似一家”

 五十八、徘徊哈密、吐鲁番

第十五章 从陕甘到云贵

 五十九、秉钺陇中，移旌西宁

 六十、抚陕使者

 六十一、总督滇黔，挥师迤西

 六十二、整顿边政矿务

 六十三、“更起楼台待月明”

 六十四、养疴求退

第十六章 东归故里

 六十五、匹马过黔山，扁舟入湘江

 六十六、养疴百花洲

第十七章 最后的日月

 六十七、神光寺风波

 六十八、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十八章 “青史凭谁定是非”

 六十九、朝野叹惜，备极哀荣

 七十、“万口褒讥舆论在”

附录一 林则徐世系表

附录二 林则徐生平大事年表

附录三 《林则徐传》自序

附录四 《林则徐传》修订感言

此外，说林则徐出生于破落的中小地主家庭，也是不恰当的。因为林家的破落是在林则徐祖父手上，而且即使在那个时候，也已经不是纯粹靠地租剥削过活的中小地主了。林正澄落魄中州，是一个穷教读先生。在他晚年，林则徐的伯父和父亲也是以教读为业，他们都没有直接经营土地。林正澄死后，家庭经济已经完全和土地切断了联系。尽管林宾日思想上信守孔孟之道，和地主阶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经济上拿着王朝剥削收入的余羹——廪生的固定津贴，但实际上已是“自食其力”，主要靠脑力劳动和部分靠体力劳动为生的自由职业者了。这个家庭，“半饥半寒”，和劳动人民的生活状况有某些相近之处，但“累传皆儒业”，它的毛依然附在地主阶级的皮上，为地主阶级政权选拔人才服务。说它是一个下层传统知识分子家庭，比较符合事实。

在王朝统治的历史条件下，摆在下层传统知识分子面前的出路，无非是两条：要么“学优登仕”，从科举正途挤进官僚的行列；要么失意落魄，直至沉落为劳动人民。林则徐出生时，林宾日正走在前程迷茫的路口。不言而喻，林宾日艳羡的是前者。在科举入仕的道路上苦心奋斗，耗尽了精力，朝思暮想的是金榜题名，扶摇直上，得官僚的身份地位。虽然未能达到目的，他仍然没有放弃努力，而且把希望灌注在子身上。林则徐一来到人间，他的父母就已经为他设计和安排了这样一条生活的道路。

林则徐的启蒙教育，是从他父亲那里得来的。四岁那年，林宾日参加乡试又目“病目不能终”落第，便在左邻的罗氏人家担任塾师，把他随带到罗氏私塾，抱膝上，“自之无以至章句，皆口授之”。七岁，便教他作文。一直到中举前，林则徐跟随父亲，获得不少教益。他后来追忆说：

府君之教，谆谆然，循循然，不激不厉，而使人自乐于向学。……讲授

书史，必示以身体力行、近理著已之道，罕譬曲喻，务使领悟而后已，然未

尝加之笞挞，即呵斥亦绝少。又说：

每际天寒夜永，破屋三椽，朔风怒号，一灯在壁，长幼以次列坐，诵读

于斯，女红于斯，肤粟手皲，恒至漏尽。

父亲的谆谆诱导，自己的发奋苦读，林则徐很快“以童年擅文名”。传说林则徐幼时，有人试他的才学，“出对云‘鸭母无鞋空洗脚’，[则徐]应曰‘鸡公有髻不梳头”。有一次，老师带着林则徐等学童游鼓山绝顶峰，一时兴起，出“山”、“海”二字，叫学童们各做一对七言联句。当其他学童还在静思默虑的时候，林则徐率先敏捷地吟道：“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这些都说明他少颇颖悟，会思考问题。林宾日说：“此儿性灵，时有发现处，不引之则其机反室。”可见林则徐的擅文主要靠后天的努力。把它归结于林则徐的天赋，是什么“神童”，显然是夸大其词了。

1796年(嘉庆元年)，林宾日在“屏山之麓”的文笔书院执教，他家就在书院之旁。林则徐于是年岁试中佾生，家里又添一丁——弟弟霈霖(又名元抡，字雨人，179G一1839)。1797年(嘉庆二年)，林则徐应府试，经钱学彬(字赞夫)面试激赏，擢为第一。林则徐在甲戌年(1814年)九月三日为原闽县知县赵睿荣《悔木山房诗稿》题诗云：“微名弱冠忝终军，多荷怜才祓濯殷。”少年林则徐得到赵睿荣的提携奖掖，似在此时。还有人说：“林家境贫苦，赵接养署中，延师与自己儿子同读，待之如子。”这并非事实，应是浙江东阳赵氏后人夸大演绎的传说。

1798年(嘉庆三年)，林则徐参加科试，中秀才，时年十四岁。现在可以看到的林则徐最早的文章，便是此次应试之作《仁亲以为宝》，这是一篇华丽的八股文。“篇中警句云：‘表里山河，天下有失而复得之国。墓门拱木，自古无死而复生之亲。’一时诵之。”后来他的同学梁章钜(字闳中，又字苣林，1775—1849)，把其起中四比收入《制义丛话》卷十七中，大为推崇。

林则徐中秀才后，与本城朱紫坊名儒、前河南永城县知县郑大谟的长女郑淑卿(1789—1847)订婚，入鳌峰书院读书。林家与郑家夙敦世好，“两家耆旧，入门莫辨主宾。一径比邻，造庐不避风雨”。林则徐后来回忆说：“时我岳父睢州公，家徒四壁，声隽一黉，伯霜仲雪，素阙连枝。……每际水沉虬箭，霜阁凫钟，铮铮闻投镊之声，闪闪觌挑灯之影。……维时某嬉耽竹马，门隔铜驼，承爱日之余晖，示慈云之在望。……迨九髻初通孔李，冰语乍缔潘杨。缸许红缠，领山谷题诗之意；衿邀青染，赏兰成射策之年。”

林则徐少年，家庭生活比较清苦。传说，林家每到过年除夕之夜，才难得地吃上一餐素炒豆腐。也只是到这天晚上，挂在壁上的油灯才有两根灯芯。为了读书，林则徐“每典衣以购之”。当时就有人劝林宾日，让林则徐改业，具有读书仕进观念的林宾日，当然没有采纳，“惟笑不应”。林则徐刚刚懂事，看见母亲和姐妹们忙于做活，“往往漏尽鸡号，尚未假寐”，深感不安，“请代执劳苦，或推让饮食”。和林宾日一样见识的陈帙，当然不会同意，反而正色地说：“男儿务为大者、远者，岂以是琐琐为孝耶？读书显扬，始不负吾苦心矣。”传统知识分子恪守孔孟之教，轻视体力劳动，认定学优登仕是最高贵的道路。这种具有丽千年传统的思想意识，经过林宾日夫妇的言传身教，不能不给林则徐的早年思想打下深深的烙印。P6-8

拙作《林则徐传》于1981年4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至20世纪末共印刷了5次。1999年2月18日，我为《林则徐传》增订本重印写了下面的后记：

林则徐面对的那场鸦片战争，把中国拖进内忧外患的苦难深渊，直到1997年香港回归，才完全洗刷它强加给中国的耻辱。从林则徐开始，无数仁人志士的百年求索，也就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精神遗产。当我们准备穿越世纪之门，迈进21世纪之际，人民出版社决定重印拙著，我认为是很有意义的。

我是以严肃的态度写作这本书的。努力发掘尘封的史料，重建当年的历史图像，当然体现我的主体意识，包括挥之不去的民族情结。但我不认为这是在编造神话，更不是附势媚俗的戏说，而是力图提供详尽的史实让人们去思考，尽管我所做的还不尽如人意。林则徐的政治选择、处理复杂矛盾的困惑和失误，我们无须为尊者讳，但他高尚的心灵，那是不容玷污的。这是我女儿杨蔚生前留给我的启示，我现在把这句话奉献给读者，同时把重印此书作为我对她永恒的怀念。

林则徐一生经历丰富。人们可以从许多侧面去认识。以此书作引导，让人们走进林则徐的感情世界，去体会和借鉴，是我的初衷和期盼。这次重印，改正了一些错误，至于进一步增补，要看今后有没有机会了。

转眼十年多过去了。中华大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伟大祖国和平崛起，巍然屹立于世界的东方。中华民族走到复兴之路一个新的转捩点，林则徐又一次引起人们的热议，给了我与时俱进、重新修订的机会和动力。

呈现给读者的这本《林则徐大传》，是拙作《林则徐传》的扩充版。之所以称“大”者，是指修改的力度广度大，篇幅大，信息量大，而非另起炉灶的“大而全”。作为一本学术性的历史传记，本书所做的大量工作，是查核当前所有的历史资料，发掘新材料，对旧作的论述进行匡正、补充和完善。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历史传记的真实性。在参加编纂《林则徐全集》的过程中，各地档案馆、博物馆、图书馆乃至私人收藏的林则徐遗稿陆续被征集整理，许多是未曾发表的，我有幸先期介入研究，为这次修改奠定了重要基础。在参加国家清史纂修工程“传记‘道光朝”的工作中，我有幸接触和利用许多与林则徐相关人物的官私文献与档案，弄清他们之间互动的情节，完善了相关论述。而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嘉庆道光两朝上谕档》等的出版，则提供了查核的方便。以往积累的资料，也有不少未曾利用，此次顺手牵羊，重新温习，也有新的体验。史实是历史著作的生命，尽可能全面占有第一手资料，是历史学者追求的理想。我愿意把我的所得和新知写出来和大家分享。

本书维持原有的论述结构和写作风格，以林则徐的政治活动为主线，以其在历史上的突出贡献为重点，适当加强传主交游的人物、社会关系的内容的论述，对事件的描述，也尽量吸收新的研究成果，力争更为客观、准确。至于涉及当下有争议的地方，既不能像评传体裁那样综合成若干重大问题分析评论，又不能像学术论文那样针对某种问题的不同观点进行考辨论证，以免影响正文的通畅。除了出注的老办法外，我尝试采用新闻背景“相关链接”的方法，对某一事项的说明和自己的粗浅认识，另辟独立区块，插入相应的章节中，似乎更加醒目，有助于读者的理解。

从1960年写作初稿开始，我把林则徐研究当做一项事业来追求，而不是什么奉当局之命的“宣传”。它的出版，完全是邓小平和党中央的改革开放政策所赐。1994年增订时，我在英国搜寻流失的中文档案，是一项大“工程”，而我没有申请立项以得到科研经费和津贴，只是出皈时林则徐基金会向出版社提供赞助，我的所得只区区稿费而已，远不敷付出。这次改写大传，仍旧是我的自选项目。这也许令人难于置信，但我心存感激，为新时代提供的丰厚研究和生活条件感到满足。由此想到，那种认为凡是符合主流观点的论著必是“御用学者”“宣传”“造神”的思维是偏颇的，对严肃的学者是不公平的。记得十多年前在祝贺叶国庆教授九十五大寿的宴席上，他谆谆告诫我说：“林则徐的时代离我们太近，你写林则徐传太危险了！”他担心引来责难和批判。但我并不后悔，而是时时提醒自己，要不断修改完善，在头脑还清楚的时候，对林则徐的研究作个清理，以免贻误后人。

这次改写，得到许多友人的鼓励和帮助，内子翁丽芳和家人始终不渝地照顾和支持我。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的姜涛同志为我提供拙作《林则徐传》增订本的电子版，使我免去录入底本的时间和辛苦。海峡文艺出版社的茅林立同志提供了几件未发表过的林则徐书札和奏折。博士生张雅娟、李冰、周志明、史伟、李文轩、陈思等同学，帮我借阅图书，校对电子版版面和注释。书中吸收、参考了许多先进学者的意见和成果，已在注中说明，不再一一道谢了。还有一些技术性问题需要略加说明。一是文中使用公历。原意是方便与外国文献记载的日期接轨，但对查核中国文献并不方便，也难免出错，此次一律在公历年月日后加注农历日期，以便读者检验。二是引文注释出处。如《林则徐集》与《林则徐全集》，原有的用《林则徐集》本，新补者用《林则徐全集》本，因工作量太大，没有强行统一。三是有关英困发动鸦片战争的经过。原稿有详细的叙述，在初版时被删节了。如今原稿已经找不到了，时过境迁，从新人手，费时费力，恐亦难于达到原来的水平和写作效果，只好放弃了。此外，在各章中增加了节题和插图，力争体现“图文并茂”的效果。

人文学术研究没有终点。林则徐研究也是如此。在这本书里，我坚持认为林则徐作为鸦片战争时期我国杰出的政治家和民族英雄的历史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但这绝不意味着林则徐不必再研究，再探讨。相反，从不同的视角审视林则徐，而不是凭个人的好恶随意剪裁史料，进行“神化”或“鬼化”，可以丰富、深化对真实林则徐的认识。这是历史学的魅力和活力所在。在历史学发展的长河中，个人的努力实在是尢足轻重的。我惶恐地把它献给读者，冀望引起读者的兴趣和参与，在不久的将来取得新的发展和超越。

杨国桢

2009年10月15日于厦门大学海滨东区听海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