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桂儿一定谨遵您的教诲,认真学习。孙思邈的话我也牢记在心,‘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于至粗至浅之思,岂不殆哉?’”
阳生满意地点点头。
从这天起,桂儿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跟师兄们一起洒扫庭院,然后去学堂读书,下午回家后,医馆尚未关门,便陪侍在父亲左右,学习接诊处方。
一次,私塾放假期间,桂儿像往常一样随父亲出诊。刚刚送走一个患者,便听得一阵婴儿的哭闹声由远及近,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满面愁容地走入堂中。
“先生,您快看看,我家阿翔这是怎么了啊?”
阳生闻听此言,马上吩咐徒弟安排这位大嫂落座。“这位大嫂,别着急,让我仔细看看。”
这孩子不足一岁,哭得满面通红,阳生嘱咐妇人把孩子抱至靠窗处。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握住患儿食指末端,以右手大拇指在其食指掌侧从指尖向指根直推了几次,见指纹颜色略微发青,尚在风关,便知病情不太重。又将孩子平放,按压其肚腹,婴儿哭闹得更厉害了。
诊察完毕,阳生安慰那妇人:“没关系,孩子只不过是有些受凉,肚子疼痛。”接着转过身来,询问随诊的徒弟们:“孩子的指纹出现在风关,颜色发青,主痛证,你们看该怎么治疗呢?”
“依我看,可以隔姜灸神阙穴。”桂儿抢先答道。
“有何依据呢?”
“应该是风寒腹痛。生姜可以温中散寒,腹痛的部位正好在脐中,所以选择隔姜灸的方法可以祛风寒,止疼痛。”
叶阳生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嗯,好,就照你说的办。”然后吩咐桂儿取来做好的艾炷和姜片,让妇人给孩子解开衣裤,露出肚脐,开始施灸。
果然,不一会儿,孩子就止住了哭声,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孩子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然后“噗”的一声,放了一个屁,这可乐坏了众人。
“嗯,好,这下好了,寒气已经排出来了。”阳生笑着说。
“哎呀,没想到,您的这位小徒弟还真是不简单哪。”那妇人破涕为笑说。众师兄也纷纷赞叹小师弟颇为机灵。
这时候,桂儿也很得意。是啊,他还没有正式从医呢,就有机会一显身手,给人治好了病,怎能不令人激动?
在以后的日子里,桂儿平添了几份自信。他更加勤奋地跟随父亲出诊,默默地积累经验,提高医术。
桂儿受父亲影响,把医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一日,来了一个阔少,身着绫罗绸缎,走路摇头晃脑,走进大堂,眼光一扫,盯住了年少的桂儿。他神秘地把桂儿叫到屋外,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元,硬往桂儿手里塞。
桂儿一怔,问:“小哥,您这是何意?若是诊病,请到大堂。”
公子哥摇摇头,低声对桂儿耳语道:“我有一死对头,你给开点毒药,我要报一箭之仇!这锭银元就算药钱,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谢!”
桂儿先是惊愕不已,继而愤慨地想,为医岂能做此等杀人害命之事!他把银元扔到地上,厉声答道:“做医生,治病救人为本,不可以医术害人。你若再说,我可要报官!”
阔少一看势头不对,转而嬉皮笑脸地说:“小兄弟,何必如此,何必如此,我不过是想撒撒气,要不你帮我少开点,让那小子受受罪,不要他的命也就是了。我再多给你点银子,怎么样?”
桂儿闻听此言,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登时就要往外走。阔少一看桂儿像是要报官,慌忙拉住他的衣袖,腆着脸笑道:“小兄弟,别,别,我就是一时气急,头脑发热,你可不要当真啊!千万别报官!”说着捡起银元,脚底抹油,溜了。
阳生闻声走出来,看到气得脸色煞白的儿子,急忙问:“桂儿,怎么了,那无赖是否为难你?”
桂儿眼泪汪汪地说:“他欺我年少,竟以重金诱我配毒药害人,我学医是为治病救人,岂能做伤天害理之事。这等坏蛋,气煞我了!”
阳生见日渐长大的儿子是非善恶如此分明,恪守医德,不为金钱诱惑,又十分欣慰。于是,笑意慢慢浮上眼角眉梢,不由自言自语道:“我叶家后继有人啦!”
可惜好景不长,接下来的一年,几场变故打破了叶家医馆的宁静,也改变了桂儿的成长历程。
先是六月中,紫帆老先生和老夫人由于年事已高,相继撒手仙逝。最令人痛心的是,医馆的掌门人叶阳生,因为不堪父母故去的精神打击,加之诊务劳累,积劳成疾,身体每况愈下。
到了第二年春天,他再也不能支撑,竟卧床不起了。
正所谓医不自治,阳生的世交好友也常来探望,所服的方药甚多,却总难以对症。
到了弥留之际,叶阳生抬拾手,指向桂儿。“桂儿……爹怕是……不行了,家道传承……全靠你啦……”阳生虚弱到了极致,早已气若游丝。母子二人听了,更是肝肠寸断,痛哭不止。守候在病榻前的徒弟们,也纷纷擦拭着眼泪。
年仅十四岁的桂儿,完全明白父亲的心愿,扑通一声跪倒在病榻前,擦去眼角的泪水,向父亲发誓:“父亲,您放心,桂儿一定好好学医,继承祖业!有我一口饭吃,娘决不会挨饿!”
阳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握住儿子的手,放到朱桂祥的手上……
“爹……”“师父……”叶宅的哭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桂儿似乎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从此,他中断了私塾的课程,启用表字天士,跟随大师兄朱桂祥专心学习医术,承担起了继承祖业和奉养母亲的重任。P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