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瘠的大山，荒凉的原野，日复一日的劳作和对生活的无奈，春天变成了夏天，青年变为了老年，什么都在改变，只有老去的岁月不变。

这部农民作家写就的长篇小说是一种倾诉，说到底就是那山间里的一朵山花儿，伴着原野上的清风岚霭和沉默的大山，静静地盛开，静静地绽放，静静地散发出静静的芬芳。

小说《栗子·枣》以主人公七丫及七丫一家人的命运为线索，以蓬郁勃发与乐观向上为基调，讲述了一段平凡人的爱情故事。在坝上，在大片儿杜鹃花盛开的坝上，七丫从出生起就是一粒活跃的叛逆的种子。这粒种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葱郁，不怕生活的苦难与贫穷，感悟了太多的父老乡亲的人生，到后来慢慢地学会了用一颗感恩的心去看待人生，看待生命，看待尘世中所有的伟大或者普通。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一章

我甚至于渴望也同威一样在中坝，在威的家里，成为威家中的一分子。我把这个愿望讲给三丫听，三丫就吃吃地笑，她对大丫二丫四丫五丫六丫说：“瞧瞧，七丫想男人了。”姐姐们就一道挤眉弄眼地哄笑。

我把这个愿望讲给威听，威就格外认真而又细致地看了我一眼，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去，继尔决定什么似地说：“那，我就娶你做我的媳妇。”这让我腾地一下就涨红了脸。哎呀，我才十多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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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要生下我，我相信，这不是我的错，这都怪罪于父亲在十个月之前的那个夜晚醉了酒疯狂般地蹂躏了母亲，父亲是在懊恼他这一生无子的命运么？天晓得。

我从母亲的胎盘上剥离下来，我嘹亮地近似发泄地啼哭着，这时，我并不晓得，我的到来给母亲带来了怎样的祸。

母亲是典型的农家妇女，母亲除了憨厚的外表之外，还有一手绝佳的技艺，母亲的手绣可与苏绣媲美，但母亲从未出过家门，从未到达大山之外的地方去，母亲的母亲把母亲生养成人，然后又把母亲遗留在这片古老而贫瘠的土地之上，让她生儿育女，早出晚息，让她演绎着一代又一代人类总也演绎不完的故事。母亲的母亲把母亲作为了她的延伸，她自己则在这一方种不出希望却仍还要播种的土地上溘然长逝，归于泥土之中，变成春天的花野上那一片片婉转的鸟鸣。

母亲就继承了母亲的遗志，她温顺地被父亲牵进家门，像是一头被买主买回家中的牛一样，她不很重要地被晾在墙角。婚宴过后，成群的亲朋们开始离去，父亲吹熄了洞房里的那盏油灯，他摸索到母亲，他三下五除二地办完了事，事毕，父亲倒头便睡，而一天或者几天来一直吃不下饭去的母亲却因为父亲这骇人的进入而痛苦不堪，母亲的母亲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该怎样面对男人的武器，母亲那一夜就蹲在黑暗的房间里，睁大眼睛，熬了一夜，她不敢上床趴在男人的身边去睡，她担心他会突然醒来，像一只饿了千年的豹子一样扑向她，把她撕扯和揉捏。

我从没有和母亲探讨过关于做女人的种种幸福和不幸，我自小似乎就成了家庭中的一个叛逆，我不能理解大丫二丫三丫四丫五丫六丫为什么会那么低声下气地做了父亲的奴隶，包括母亲。父亲有什么可怕的吗？他无非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啊，但我知道父亲的巴掌很疼，他打起人来完全没有章法可言，劈头盖脸，狂风暴雨，我们的家庭在平静之中酝酿着不平静的因子，那最活跃的分子肯定就是我了。

我已经愈来愈不害怕父亲的拳头了，这不是说父亲的拳头不再落在了我的头上，相反我在家中挨打的概率简直是到了极点了，平均一天我有可能会挨两次打，或者被甩耳光，或者被踹屁股，但无论怎样，我是真的彻底地不再害怕父亲的拳头了，我甚至可以在挨打的时候把这乒乒乓乓的声响听成是一首高亢的命运交响乐，是一抹洁净的明亮的月华，如水。

2

很荣幸，我竟能被父亲批准去上学，这是母亲和大丫二丫三丫四丫五丫六丫共同努力的成果。

母亲说：“七丫这样的顽劣，不如送她去读书，省得你每每见到她就上火生气。”后一句话母亲是小心谨慎地说的。

父亲一瞪眼，父亲的眼睛很大，大得像是一对牛眼。

大丫二丫三丫四丫五丫六丫就一同说：“七丫不听话，不如让她去上学，省得让她闹得鸡犬不宁的。”

父亲一攒眉，父亲的眉很粗，像两条粗壮得吃得太多的毛毛虫，一蠕一蠕的。

我说：“你既然恨我，就不如送我去上学，我将来会带给你荣耀的。”

我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话，让父亲吃惊之余竟咧嘴大笑。父亲说：“你个死丫头，口气不小，想上学，吃饱了撑的！”

至此我们一家人的首次集体参与并发表意见的事件搁浅了，我们的父亲不晓得民主。“民主？民主是一个什么东西！”父亲牛眼兮兮地说。

开春时，我还是被允许背上了娘用姐姐们穿破了的花上衣给我做的花书包，书包的布料看来真是年岁已久了，第一天上学，被狂妄的大风给吹裂了一道又一道的布道子，我的唯一的一件可以送往博物馆的东西，就此下了岗，被母亲做了抹布。我伤心不已，然而母亲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块能做书包的布了，母亲的神色十分凄惶，母亲说：“七丫，你将就一下吧。”

幼年的我已经懂得了美好，我又哭又闹，非要一件像样的书包不可，我的哭闹使我得到了父亲的一顿穷揍，直到我告饶为止，父亲一直坚持不懈地用一根木条抽我的手，我支撑不住了，我高声求饶，父亲似乎才不情愿地停了手。母亲和姐姐们流着泪给我找草药熬水泡手，我的手臂暴肿起老高，它胜利一样地对我咧笑，我的泪水哗哗流了下来，不是为了疼痛，而是为了怯懦，我竟然还知道什么叫做妥协！我竟然就此而屈服了父亲的意志！这是我幼年史上的一件想来就使我倍感屈辱的大事，我为我当初的求饶懊丧不已。

书包终究没有了，我每天把书往胳肢窝一挟，就匆匆上路，去二里之外的下坝小学求学。我去下坝要途经中坝，在中坝我还会遇到我的同学威，他在城里有个姨姥娘，常逢年过节捎回来一些稀罕的物品来，他的文具盒那时强烈地吸引着我，我甚至于渴望也同威一样在中坝，在威的家里，成为威家中的一分子。我把这个愿望讲给三丫听，三丫就吃吃地笑，她对大、r二丫四丫五丫六丫说：“瞧瞧，七丫想男人了。”姐姐们就一道挤眉弄眼地哄笑。

我把这个愿望讲给威听，威就格外认真而又细致地看了我一眼，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去，继尔决定什么似地说：“那，我就娶你做我的媳妇。”这让我腾地一下就涨红了脸。哎呀，我才十多岁呀。

威跟在我的身后，奴仆一样地说：“七丫，你真美，美死了。”

我知道威并不晓得我多美，他的形容是源于偷听了他爹和娘的喘息，他的娘在黑暗中说：“美死了，美死了。”他的爹在黑暗中像鼓风机一样呼呼地喘着气。美死了，难道不是美到极致了吗？

我和威开始有些向往着也要“美死了”几回。

……

P1-5

即使是最爱游历的行者，也不能走遍名山大川，阅尽自然的美色。然而，那些开在深山里人迹罕至的花儿，却没有因此而减损她们绽放的美丽。只因这绽放无关世人的欣赏，关乎对大自然养育之恩的回报。所以作者说，她的小说，是山野里静静开放的花。

青梅是山东一位普通的农家女子，她从小生活在农村，经过了曾经的不富裕的童年，经过了曾经的贫穷和苦难，一路就这样走来，走得总是艰难，生活当然也不尽人意，但她却始终没有放弃岁岁年年在山间绽放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文学。所以她说：为了心中的那份爱和信念；也为了生我养我的山村；为了山村里那些甚至于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没看到过山外多彩世界的父老乡亲们；为了我驼背的母亲和父亲；为了我命运多舛的祖父和祖母；为了我挣扎在贫穷生活边缘的兄弟姐妹；也为了山里寂寞的花草树木和河流……我的小说是一种倾诉。说到底我的小说就是那山间里的一朵山花儿，伴着原野上的清风岚霭和沉默的大山，哪怕生活再苦再累，都不服输，都在无畏地绽放。

借由“情系农家，共创文明”系列公益文化活动，我们得以看到这朵山野的花，当然比不上牡丹的富贵，玫瑰的芳香，可是她带着在大自然中不加雕饰，恣意生长的美丽，让我们感受到强劲的生命活力。就像这小说中那一个个打动我们的美丽、野性、拥有活泼泼生命的女子。

花开山野，这应该是我们未来文学的另一种美景。

2008年12月于北京

(本序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 《中国作家》主编)

她带着在大自然中不加雕饰、恣意生长的美丽，就像这小说中那一个个打动我们的美丽、野性、拥有活泼泼生命的女子。

——《中国作家》主鳊艾克拜尔·朱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