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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游学生涯/率性丛书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金克木
出版社 东方出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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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关于金克木的生平研究,目前所能看到的,除了一些零星片断的回忆文章,便是粗枝大叶的年表式描述,惜无完整传记行世。究其原因,大约和金克木先生晚年,“很不愿意谈到自己”(《比较文化论集·自序)有关,但很多后辈学者却也看到,金克木先生不同于很多专家学者之处,恰又在于他经常谈论自己。是金先生自己说锚了吗,恐怕未必,因为金先生谈论自己的方式和目的,与一般人有些不一样。因此,我们从金先生的等身著作中,编选梳理出这么一本金先生谈论自己的集子,其目的,不仅是为了呈现这位大学者更为丰富、具体的人生道路,更是为了有机会再次跟随这位睿智的老人,一起思其所思,想其所想。

内容推荐

本书据金克木先生生平轨迹,略分为四辑。

第一辑“小学生”,收集金克木先生自述出生至小学毕业期间的十五篇文章。

第二辑“少年时”。收文章十六篇,大体分三部分,前两部分是小说体,分述乡下教书、离家进京,偏虚,却能具体而微;第三部分是回忆随笔,综述这期间的教书、读书、写作以及翻译生活,偏实,却仅提纲挈领,故可与前两部分参看印证。

第三辑“十年灯”。收文十二篇,内分两段,一是内地的辗转,二是印度的隐修,一动一静,相得宜彰。

第四辑“善知识”,收文十一篇,内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五篇,回忆后半生交往的师友,电光火石,却有大意味;第二部分三篇,分述一生最为核心的三个方面:教书的职业、男女的情感以及创作的事业;第三部分三篇,都是类似临终絮语,自己做总结。

目录

前言

一、小学生江西、安徽(1912-1925)

 学说话

 学读书

 世纪儿

 人之初

 何处是家乡

 描红

 七岁成人

 长嫂为母

 天雨花

 家塾

 小学校长

 国文教员

 图画教员

 大小研究系

二、少年时安徽、北平(1925-1936)

 塾师

 井中警钟

 风雪友情

 游学生涯

 大学生

 少年漂泊者

 一板三眼

 家庭大学

 课堂巡礼

 岁寒三友

 数学难题

 视学

 一点经历,一点希望

 送指路人

 谈外语课本

 文丐生涯

 译匠天缘

三、十年灯国内、国外(1936-1946)

 1936年春,杭州,新诗

 遥寄莫愁湖

 少年徐迟

 挨炸记

 坤伶

 忘了的名人

 由石刻引起的交谊——纪念向达先生

 希望者

 未完成的下海曲

 梵竺因缘——《梵竺庐集》自序

 四十三年前……

 “汉学”三博士

 德里一比丘

 父与子

四、善知识回国(1946-2000)

 珞珈山下四人行

 陈寅恪遗札后记

 记“说瓜”

 三笑记

 废品

 教师应考

 保险朋友

 风义兼师友

 百年投影:1898-1997

 末班车

 告别辞

 自撰火化铭

附录 如是我闻——访金克木教授

试读章节

学说话

人一出生就要学习,也就是在这世界上,宇宙中,探路,一直探到这一生的终点。

一出世就大声啼哭,这是学习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动手动脚试探活动,睁开眼看光和影,用耳朵听声音,学习分别事物,于是接触到了母亲的奶头,用口和舌试探吮吸,学会了做人要活下去的第一要义:吃。这大概是一切人共同上的第一课。

真正算得上学习的是学说话。这不仅是探路而且是走出第一步的路了。这一课好像是人人一样,其实是各个不同。学说话可以影响到人的一生。也可以说,人的一生都在学说话,学表现自己,与外界沟通,一直到不能再说话。

我现在快到不再说话的时候了,探路也快到终点了,这时才想起走过的路,想想是怎么一路探索过来的,也就是怎么学习这个世界和世上的种种人,一直到夜间仰望星空探索宇宙。想想路上的碰壁和滑坡,幻想和真实。心里想:是自己对自己说话。写下来,是对别人说话。想到自己,讲到自己,不能不从学说话讲起。

第一课的课堂是家,第一位教师是母亲,这就不是人人一样了。各人有各人的母亲。

第一个对我说话的,也就是教我说话的,尽管我记不得,也知道一定是我的母亲。可是我小时候有两个母亲,正式说是有五位母亲,我见过的只是两个。生我的是生母,还有一位嫡母,是我父亲的继室。从父亲的“神主”或说牌位上看,父亲有原配和两位继室先去世了。父亲突然去世时我名为两岁,实际只有八个月。他留下一位多病的妻子和准备继任而未能如愿的我的生母。她原来的任务是服侍那位继母,后来生了我,地位一再提高,原来的不好听的身份也就不再提了。我父亲是淮河流域的八公山下人,大概说的是家乡话,和我的三个哥哥一样。给我学说话“开蒙”的两位母亲说的话都和我父亲不同。

我出生时父亲在江西,我的生母是鄱阳湖边人,本来是一口土音土话,改学淮河流域的话。但她所服侍的人,我的嫡母是安庆人,所以她学的安徽话不地道,直到二十几岁到了淮河南岸一住二十年才改说当地话,但还有几个字音仍然只会用仿佛卷着舌头的发音,一直到七十五岁满了离开世界时还没有改过来。那位嫡母说的也不是纯粹安庆话,杂七杂八。回到老家后,邻居,甚至本地乡下的二嫂和三嫂都有时听不懂她的话,需要我翻译。她自己告诉我,她的母亲或是祖母或是别的什么人是广东人,说广东话,还有什么人也不是本地人,所以她的口音杂。我学说话时当然不明白这些语言区别,只是耳朵里听惯了种种不同的音调,一点不觉得稀奇,以为是平常事。一个字可以有不止一种音,一个意思可以有不同说法,我以为是当然。很晚我才知道有所谓“标准”说话,可是我口头说的话已经无法标准化,我也不想模仿标准了。

举例说,我应该叫嫡母做妈。很可能是我自己的发明创造,在前面加了一个大字,叫大妈。自己的生母也该叫妈。我想一定是她自己教我的土音土话,妈前面加的那个音很特别,我不知道汉字怎么写,也不知道汉语拼音中该用什么平常不用的字母。我的小名也是自己起的。原来大家只用一般叫小孩的叫法。到我三岁时,大侄儿生了一个小男孩,算是我的侄孙。我成了爷爷。家里人说,两个娃娃怎么分别。我便抢着说,我是老的。于是我不满三足岁便成为叔祖父,自称老了,别人也就叫我老什么,一直到我上小学才改为“小老四”,因为我有三个哥哥,另有三个姐姐不算。可是我的两个妈妈在没有外人时仍旧叫我的小名。

严格说,正式教我说话的第一位老师是我的大嫂。我不满三足岁,她给我“发蒙”,教我认字,念书,实际上是教我说话。她不是有意教,我也不是有意学,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不是教念书而是教说话。这以后八十几年我一直在学说话的路上探索,或者说是对语言有兴趣,可以说都是从学大嫂说话开始的。

关于大嫂的说话,我现在才能总结出来。她说话的特点是干净、正确,说的句子都像是写下来的。除了演讲、教课、办外交以外,我很少听到人在随便谈话时像大嫂那样说话。她不是“掉文”,是句句清楚、完整。她会写账,打算盘,但不会写信。她读的书主要是几部弹词:《天雨花》、《笔生花》、《玉钏缘》、《再生缘》、《义妖传》(《白蛇传》)等等,会唱昆曲,会吹箫,有《缀白裘》、《六也曲谱》,会下围棋,有《桃花泉》、《弈理指归》。她教我的是《三字经》。她梳头,让我看着书,她自己不看,背出两句,叫我跟着一字字念,念熟以后背给她听。过了将近三十年,我在印度乡下,佛教圣地鹿野苑,请法喜老居士教我念梵文诗时,开头他也是让我看书,他背诵,吟出一句原文,再改成散文句子,再作解说,和中国与印度古书中的注释一模一样,说出来的就是散文,吟出来的是诗。我恍然觉得和大嫂当年教《三字经》和唱念弹词给大家听完全相仿。我竟不知大嫂是从哪里学来的。她是河南人,讲的不是河南土话,是正宗的“中原音韵”吧。她七十岁左右,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对我诉苦,仍然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讲她的仿佛从书上学来的话。

人的一生是同外界对话的全过程。有两种表现:一是刺激——反应,仿佛是被动的,无意识的。一是观察——思考——表达,仿佛是主动的,有意识的。表达一是言语,二是行动,都是探索外界的反应。这些都是需要学习的。不过大家平常注意到学习的多是表达,用有声音的言语符号,或者是用有形象的文字符号,用音乐或是用图画。

我探索人生道路的有意识的学习从三岁开始。学说话的老师是从母亲到大嫂。学读书的老师是从大嫂到三哥。读书也是说话。当大嫂教我第一个字“人”和第一句话“人之初”时,我学习了读书,也学习了说话。说话的底子是我的生母打下的。当她教我叫她那个写不出来的符号时,她是教我说话和对她做思想交流。到大嫂教我时,我觉得学读书和学说话一样。怎么发展下去的,那就要“下回分解”了。

P3-6

序言

过去是未来的镜子,别人是自己的影子。

——金克木《倒读历史》

关于金克木先生的生平研究,目前所能看到的,除了一些零星片断的回忆文章,便是粗枝大叶的年表式描述,惜无完整传记行世。究其原因,大约和金先生晚年“很不愿意谈到自己”(《比较文化论集·自序》)有关,但很多后辈学者却也看到,金先生不同于很多专家学者之处,恰又在于他经常谈论自己。是金先生自己说错了吗,恐怕未必,因为金先生谈论自己的方式和目的,与一般人有些不一样。

因此,我们从金克木先生的等身著作中,编选梳理出这么一本金先生谈论自己的集子,其目的,不仅是为了呈现这位大学者更为丰富、具体的人生道路,更是为了有机会再次跟随这位睿智的老人,一起思其所思,想其所想。

本书据金克木先生生平轨迹,略分为四辑。

第一辑“小学生”,收集金克木先生自述出生至小学毕业期间的十五篇文章。

金克木先生受到的正规学校教育,只到小学毕业为止,后来完全是凭借自学,跻身中国顶级学府超一流教授的行列。这在如今重视学历的教育体制下,是难以想象的。因此,“小学生”俨然成为金先生的一个符号,时常被喜欢金先生的读者提及,令大家艳羡的,不仅是金先生的天才,也包括那个时代开通的教育大环境。但读罢本辑的文章,或许会发现,那个时代的小学生,含金量原来绝非如今可比。

金克木先生,祖籍安徽寿县,1912年8月14日出生于江西万载县。寿县是古城,当年淝水之战、八公山下、草木皆兵,说的就是这个地方,而《旧巢痕》评点本中八公山人的托名,也是典出于此。金先生的父亲是清末的捐官,在江西万载县得了一个县官的缺,从安徽跑到江西,还未及捞回本,就遇到孙中山宣布废除帝制,清朝灭亡,他父亲也随即被扣押抄家,郁郁而终。金先生是家里的第四个儿子,父亲去世时,他刚八个月。

随后,1913年,金克木先生在掌管家政的大哥安排下,随全家回安徽当时的省城安庆,这里是大哥的生母,也就是自己嫡母的老家。这个长江边的山城,金先生来时不到两岁,走时才五岁,它留给金先生的印象是淡漠的,但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却发生在此时,那便是识字。人生识字忧患始,他往后一切的学问思索,都要追溯到大嫂领着他认门联上的“入”字那一刻。

1916年,金克木先生随家人折返老家寿县。这一年,袁世凯称帝,随即惹得各地军阀四起;也是这一年,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学校长,科学与民主旋成潮流。外面风雨飘摇,但在这建于太平天国时期的寿县祖屋里,却仍是一派波澜不惊。金先生在这里随兄嫂描红、背经、读诗、上桌识礼、入屋听曲,爱的依旧是非常传统的旧学教育。1920年,大家庭因大哥的去世解体,同年,因为三哥受聘去寿县第一小学教书,金先生这也顺带进入第一小学,开始接触新学。在这里,他看到把教育视为强国之本的小学校长,听到和背经抄书完全不一样的讲课,也接触到家里极少见到的民国书刊。

1925年,金克木先生小学毕业。从1916年到1925年,以这个时代特有的、新旧杂糅的方式,金先生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

本辑文章又可细分为三部分。《学说话》、《学读书》两篇,是金先生的夫子自道,基本交代了自己童年轨迹,是为第一部分;第二部分九篇文章,用小说体述其入小学前事迹,虚虚实实,但可由第一部分的两篇文章作印证;第三部分四篇文章,述其小学生活。

二  第二辑“少年时”。收文章十六篇,大体分三部分,前两部分是小说体,分述乡下教书、离家进京,偏虚,却能具体而微;第三部分是回忆随笔,综述这期间的教书、读书、写作以及翻译生活,偏实,却仅提纲挈领,故可与前两部分参看印证。

金克木先生十三岁小学毕业后,因家境困窘,无力再上中学,随后两年,遂受教于私塾先生。1927年,北伐军打到长江流域,金先生被送往乡下躲避兵灾,却在一个名叫警钟的朋友处,看到了《新青年》一至五卷,得以初识新文化运动的整体面目,胸中旧学新知的碰撞交汇,眼前良朋益友的切磋辩论,待到回城,他遂有焕然一新之感。此时,金先生十五岁。

1928年,大革命失败后的风雨交加中,16岁的少年被信仰的火深深攫住,他去乡下教小学,其实是预备投身革命运动。在这半年,金先生学到了任何学校也学不到的东西,也迈出了从少年到青年的第一步。

1929年春,离家不远的凤阳省立第五中学招新,因原是师范学校,学费、宿费和伙食费,仍一概免收(原来师范免收学费,促进基层教育,早成常识)。金先生随同乡前往,先入学,打算秋季再考学籍。但开学不久,遂有学生不断酝酿运动,随后一批学生被抓走,学校随即遣散学生,停课整顿。金先生无奈折返家中,暑假期间因凤台县民众教育馆的老同学相助,去凤台县齐王庙小学教书。金先生在此做了一年的小学教师,认识了几位在外地上过大学的同事,受他们影响,随即萌发了去北平读书的念头。

1930年7月,金克木先生随友人,坐船经南京、上海,随后又坐海轮,于月底抵达北平,暂住于皮库胡同久安公寓。北平生活,可谓金先生人生的又一大关口,在这里,免费的公立图书馆、开放的大学课堂,以及周围各式各样的青年友人。构成十八岁的金先生新生活的几个支点。他既是在用心读书,亦是在不断地读人、读物。

1932年,因兄长去世,家里断了接济,生计所迫,金克木先生赴山东德县师范初级中学任教国文,并兼教儿童心理学和教育学。在德县待了半年,此时开始写新诗,并在1933年的《现代》上发表,随后因朋友相助,得到一个在北平某报编文学副刊的机会,这便又折返北平。随后,依靠编辑、翻译、写稿,继续在这古都漂泊。唯有一次短期就业,是1935年因友人沙鸥介绍,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当管理员。金先生自述,那不到一年的时间,是其学得最多的一段日子。

以上两辑的文字,金克木先生论自己童年及少年岁月,大羝小说家言和回忆随笔并存,这并不是金先生故弄玄虚,而是和他谈论自己的目的息息相关。

关于自传这种文体,钱钟书有过一段极有意思的话,“作自传的人往往并无自己可传,就逞心如意地描摹出自己老婆、儿子都认不得的形象,或者东拉西扯地记载交游,传述别人的轶事。所以你要知道一个人的自己,你得看他为别人做的传;你要知道别人,你倒该看看他为自己做的传。自传就是别传。”

这番关于传记意图和结果、形象事实的真与假之间有趣的悖论,想必金克木先生也是深有会心的。“小说往往用假话讲真事,标榜纪实的历史反而用虚构掩盖实际。孙猴子七十二变是假,孙猴子的言行性格是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孔乙已外传》)故而,金先生晚年自编《孔乙已外传》,以小说之名,述生平过往,另有《旧巢痕》评点本,假托居士山人,真事假语,变幻莫测。其用意,我猜也在于要把拘泥于真假的这个障给破掉。那是不是尚还有一个东西,它比表面的真假更为重要?

“少年时”一词,语出金克木先生八十六岁时自编的同名小书。一个人的少年时,当是思想人格定型的最最关键之时。西方有教育小说,老老实实从头说起,顺时针追踪少年时;中国有史书列传,每每在最后才附上一个“初,某某如何如何”,逆时针回溯少年时。这两种方式,金先生都了然于胸,但却都不拘泥。“茗边老话少年时,枯树开花又一枝”(《少年时·前言》),金先生要开的花,不是被时光染黄的标本,而是年年岁岁都可以来去的花。

第三辑“十年灯”。收文十二篇,内分两段,一是内地的辗转,二是印度的隐修,一动一静,相得宜彰。

1936年,金克木先生有一段江南之旅,在杭州孤山脚下的俞楼住了约一百天,译出《通俗天文学》,并因戴望舒之邀编出自己的第一部新诗集《蝙蝠集》,后经南京回北平。不久,“七七”事变爆发,金先生随即和刚刚来北平不到一个月的母亲一起,匆匆离京,先回老家寿县,后一路南下,经武汉、长沙、广州,终至香港,依靠为报馆翻译外电,生活了将近一年,后至桂林,经历了1938年冬天的桂林大轰炸。1939年,经陈世骧介绍,赴湖南辰溪,在桃源女子中学教英文,并在迁徙此地的湖南大学文学院兼教法文,期间暑假去遵义看望老母,又去昆明拜会吕叔湘、罗常培、傅斯年等学人,受大震动,思谋跳出文学的小圈子,毕生从事学术,并打算由拉丁文入手,上追古希腊经典,从而探明欧洲文化源流,但因生活无着,决心未下。

1940年,金克木先生随母亲寄住贵州遵义朋友家,后老母随同乡移居柳州,暂无挂碍。这年夏天,金先生至重庆,打算办护照去印度。但因战事吃紧,签证无果,在防空洞躲空袭的空隙,译了一部英文小册子,预支了稿费,匆忙逃至贵阳。在贵阳,他差点下海经商,终废然知返。1941年,金先生再赴昆明,经滇缅公路,终于辗转至印度,在加尔各答《印度日报》做编辑。1943年,赴佛教圣地鹿野苑专修梵文,兼读佛典。在这里,金先生遇到一位名叫忻赏弥的老人,指引其梵文与佛学的门径,是为其人生又一大关键点。

“桃李亭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从1936年到1946年,这十年,是中国战火纷飞的十年,中国的读书人奔波于江湖,辗转于防空洞,却斯文不绝,弦歌不辍。这其中原因,金克木先生在晚年有很深入的思考。他以为,中国历来有两种文化,有“文”(读书人)的文化和无“文”(民间)的文化。这两种文化始终相互渗透、互相补给,不考察无“文”,就看不清有“文”。

因此,战乱中的颠沛流离,在他人或许是噩梦,但对于青年金先生,却恰恰是一个接触无“文”的文化的机遇。这横穿大半个中国的万里路,一洗金先生身上浸淫日久的有“文”的文化,让他得以重新元气淋漓,这样,后来印度乡村中的读万卷书,也才有根基。

1946年,金克木先生离开印度,回国奉母。他先到上海,谋教梵文未果,后经吴宓推荐,刘永济安排,来到武汉大学哲学系,教授印度哲学,其后半生的教授生涯从此开始。1948年,金先生重回北平,入北大任东方语文系教授,从此时直至2000年逝世,这后面半世纪的风回云起,他均是和燕园一同见证。

本书的第四辑“善知识”,收文十一篇,内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五篇,回忆后半生交往的师友,电光火石,却有大意味;第二部分三篇,分述一生最为核心的三个方面:教书的职业、男女的情感以及创作的事业;第三部分三篇,都是类似临终絮语,自己做总结。

与自述童年和少年岁月时的浓墨重彩相比,金克木先生对自己后半生的事情,倒真的谈得很少。这其中反差,除却因为有些当世人事不便多谈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和金先生谈论自己的目的有很大关系。这在前面已略提及,下面试进一步叙之。

一般人写自述或是回忆文章,即便中肯客观的,也都是以“我”为主。某年某月,“我”如何如何,要的是使旁人了解那些“我走过的道路”,或者“我与我的世界”。但金克木先生关心的,倒不在那个“我”上面。倘若只是为作自传,金先生一定服膺休谟的老话:“一个人写自己的生平时,如果说得太多了,总是免不了虚荣的,所以我的自传,要力求简短。”所以,倘若真的去寻先生的自传,那当属写于1992年的《自撰火化铭》,寥寥千余字,便足了一生。

而在这千余字之外,金先生晚年之所以又花了数十万言来谈论自己,尤其是谈论成长时期的自己,其实是把自己给“豁”出去,把过去的自己当作一段可供现在的自己揣摩研究的史料。换言之,金先生用墨最多的,不是一个人到底做过什么事、得到什么物,而是如何在无“文”的文化和有“文’’的文化的合力下,在时代的潮汐中慢慢形成这个“人”。金先生以自己的方式,把西方的教育小说和传统的史书列传打通,把辨求人事真假的迷障破除。

《史记·管晏列传》云:“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这种从著作到人事的转向,我想除了知人论世的需要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缘由:书是有“文”的文化,一旦定型便不受具体时空影响,故可以暂时不论;而人事可以说是无“文”的文化,如不及时论述(司马迁称其轶事,可见并不介意真假),可能那段具体时空和具体时空中的人所承载的无“文”的文化,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而这些对过去轶事的论述,正如金克木先生所言,“都出于‘现在’,而且都引向‘未来’。”(《无文探隐》前记)

2000年6月,在病重入院前写就的最后一篇文章末尾,金克木先生再次强调之前的认识:“过去是未来的镜子,别人是自己的影子。”2000年8月5日,金克木先生病逝。

金克木先生的著作多,出版单位也多,自己编的,放任别人编的,以及身后这几年以各种选集面目陆续重出的,至今到底有多少种,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说出确切的数字。金先生1993年自编的《书外长短》后面附有著译书目,是二十九种;1996年出版的《末班车》,后附著译书目三十六种;而据陈明2002年的统计,有五十五种,算是比较全的,但依然以“部分论著”称之;而按刘苏里先生的说法,算上翻译、诗集以及各种选集,署名金克木的集子将近有六十余种。我自己最终经眼的,有近六十种。

如今,我等好事,又添上这本选集,企图用金克木先生自述的文章,把其一生经历大体接续在一起,名之《游学生涯》。所谓“游学”,在古代有几种解释,一种是指游侠和儒生。《韩非子-五蠹》云:“是故服事者简其业,而游学者日众,是世之所以乱也。”金先生少年时曾涉足革命运动,后一直以教书读书为业,游侠儒生,也能算兼备。“游学”的另一种更普遍解释,是指离开本乡去外地求学。这种情况,自春秋战国至今,一直就为士人所熟悉。金先生的一生,基本上是离开本乡四处漫游的一生。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在金先生这里,也可以算是两得。

然而,在我看来,所谓“游学”,对金克木先生而言,除了以上两种意义外,更是一种出入无间的“游于学”。金先生一生涉足领域之广,前所罕有。并且,他能以一颗赤子之心和现实之心,邀游于诸多看似风马牛不相干的学科领域,古今中外各个学科、各种文化,在他那里都能融会贯通,从容不迫。孔子所谓“游于艺”,庄子所谓“乘物以游心”,在金先生这里,似乎也几近双全。

然而,“生也有涯”,也正是生命本身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限制,促成了眼前的这本书。

张定浩

2008年初夏

随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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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31 21: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