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韩信——你是个老实人
韩信是个挺有意思的人物。他原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一下子被刘邦升为大将,坐火箭都没有这么快。手握大军时不知多少人劝他自立山头,韩信都没有答应,刘邦平定天下后他却要反了。他一生中不知打了多少大仗,最后却上了一个妇人的当,被斩于长乐宫。韩信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的命运怎么最后这么悲惨?很多人都曾经讨论过论述过这个问题,那些论述都不错,只不过还都没有点透。韩信之所以大起大落,光辉耀眼之后是彻底地陨灭,原因很简单,韩信是个老实人。他因老实而跃升,也因老实而陨灭。
韩信真是老实人吗?真是老实人。
我们不知道韩信在儿童时期老实不老实,估计很老实。当儿童时就老实,当少年时才能老实。根据史书的记载,韩信在少年时期是比较老实的。
韩信个子高大,身常带剑,但家庭穷苦,吃不上饭。他在河边钓鱼,可能是想钓鱼煮鱼汤喝,以解除饥饿,也可能是想钓鱼换钱买米吃。可能是河里鱼少,或者可能是钓具落后,钓技不精,看来韩信那一天没有钓上鱼。中午到吃饭的时候了,在河边洗衣服的老大娘拿出带来的米团子吃午饭,韩信却什么吃的也没有。一个“漂母”把自己的饭团子分了一些给韩信吃。从此,“漂母”一连几十天都给韩信分饭团吃。韩信非常感动,发誓将来一定要报答她。漂母似信非信。韩信以后成了淮阴侯,果真找到了这位漂母,报答了她的一饭之赐。
守信,不以富贵而忘小恩,是为人诚信的重要标志。有的阴谋家穷困之时受到素不相干的女工的多次照顾,一朝富贵,不但不报恩,反而恩将仇报,把这位老大嫂关了起来。这样的事例还少吗?韩信贵而不忘小恩,丰厚报答,堪称诚信的标本,韩信是个老实人吧。
能够证明少年时期的韩信是个老实人的证据还有,他宁肯受胯下之辱,也不愿伤害他人。那个时候的韩信个子高大,也还是个未成年人。古人早熟,十五岁成婚,再往后就是大龄青年了。韩信这个未成年人是个遵纪守法的榜样。街上的“恶少”,就是那些品行很坏的未成年人故意侮辱韩信。你不是经常带着剑吗(那时不管制刀具),你有胆量就用剑刺死我,胆小的话就从我胯下钻过去。韩信没有多作思考,就从这位恶少的胯下钻了过去。
都是同乡人,都是未成年人,二人之间没有阶级仇、民族恨。韩信退让一步,避免了一起悲剧的发生。
要做到这样并非易事。《水浒传》里的杨志卖刀,就碰到泼皮的挑衅,语言几乎和韩信碰到的那位恶少一模一样,有胆量你就杀了我,没有胆量把刀送给我。杨志忍无可忍,手起刀落,泼皮被砍掉了脑袋。
这个例子从反面印证了韩信是个老实人,是个不愿伤害他人的好人。
最奇的是韩信当了楚王以后找到当年的那位侮辱过自己的恶少,不但没有报复,反而赞他是位壮士。
笔者此论一出,肯定会有人反对。错了,韩信少年时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史书上曾明确评价韩信少年时期“贫,无行,不得推举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者”。又是“无行”,又是“人多厌之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老实人?
史书上确有这样的记载。但是,笔者研究了这段史料后,发现这段记载一点也不能说明韩信“无行”,反而证明了他是个老实人。
这段史料说韩信“无行”的根据是什么呢?主要是两条。一是“不得推举为吏”,二是“常从人寄食饮”。根据这两条认为一个人“无行”,恐怕是不行。
先说“不得推举为吏”吧。官吏是有区别的。官是主官,一般是县令、主簿、县丞以上的主官才是“官”,衙厅里的那些办事人员则为“吏”。主官是有功名者,是由朝廷任命的,吏则由地方推荐。官有任期,通常是三年一考评,三年一升迁,吏则可能长期在本地工作。官员有权,吏有资历,谁也离不开谁。吏由于长期在本地工作,情况熟,经验丰富,官员有时候还要巴结吏,和吏搞好关系。
这样的吏显然手握实权,不是一般的人想当就能当上的。
封建社会里,通常是县里面设有工房、礼房、户房、刑房、兵房、吏房,六房的工作人员就是吏。韩信擅兵法,常带剑,应该被推荐到兵房或刑房工作,这可能吗?
兵房管什么?一般来说,县衙的兵房管兵役,管县里的一支几百人的武装部队,相当于外国的兵役局长,地方部队的部队长,这样的职务一般人能被推荐去干吗?
刑房管什么?一般来说,刑房管刑事案件的侦破,押解犯人,管理治安,相当于外国的警察局长,这样的职务,一般人能被推荐去干吗?
显然,只有具有深厚政治背景,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或他们的亲戚子弟才能被人推荐到县衙为吏。像韩信这样连饭都吃不上的小伙子与“推荐为吏”是风马牛不相干的。
当然,秦朝时还有一种职级很低的“吏”,那就是“亭长”。秦朝在主路沿线十里设一亭,专供行旅休息吃饭住宿之用。亭设亭长,下有五个兵快,管理本亭事务,兼管本亭范围内的治安。亭虽小,职权大,相当于招待所所长和治安特派员。这是级别最低的吏了,但一般人是根本没有希望当上的。
芸芸众生本来就与“吏”任无缘。无缘也罢。现在好了,韩信因无缘倒被人扣上一顶“无行”的帽子,你说这冤不冤。
再说“常从人寄食饮”这一条吧。一个人到了实在没有饭吃的程度,不“常从人寄食饮”,难道就活活地等着饿死吗?当然,韩信可以去乞讨,去沿街要饭。这样做也还是“常从人寄食饮”,也照样讨人嫌。有人跑到你门口讨饭,你嫌不嫌?看来韩信要想“有行”,那就是穿好衣服躺在家里等死。
种地去呀!韩信生在淮阴城,长在淮阴城,无地可种,也不会种地,跑到乡下当佣工也没人要。
去做生意呀!做生意要有本钱,韩信连饭都吃不上,哪有本钱去做生意。
史家对韩信太苛求了,对穷人太苛求了。照此苛求下去,一个人没有当上官,没有挣到钱,便都是“无行”,这太不公平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P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