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钢琴师的故事,这是聘用钢琴师的餐厅老板的故事,这是餐厅老板和被钢琴师的曲子感动的客人的故事。这是纳粹时期欧洲人用幽默和浪漫麻醉苦难的故事。
当痛恨乐趣、只爱义务和秩序的纳粹执政者驶进这个城市时,那些热爱音乐、美酒、艺术和生命的人们要如何才能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
《忧郁星期天》,1930年由匈牙利作曲家Rezso Seress写出的一首动人乐曲。在纳粹当道的二次大战期间,世局动荡,人心惶惶,许多人在听了这首凄美乐曲,不禁动了轻生念头,同时选在星期日自杀。这股自杀风潮,从匈牙利开始蔓延至欧洲、大西洋彼岸,约造成140人自杀,最后遭到匈牙利、英国等地禁播。成了著名的自杀圣乐。尼克·巴科夫以这首《忧郁星期天》为创作灵感,撰写成小说。二战前夕,纳粹横行的布达佩斯,一位叫做查波的犹太商人经营着一家餐馆,在这个热爱生活、乐于享受的城市,他过得轻松而愉快。他雇佣了一位钢琴师,这位气质忧郁、才华横溢的钢琴师创作了一支曲子,名叫《忧郁星期天》。
这一天晚上钢琴师为那几位从维也纳来的先生又弹奏了两次《忧郁星期天》。每一次几位先生都异常感动。
最后,当所有客人都走了,查波关上餐馆的门,和厨房的伙计说了晚安,要裘奇和伊斯万回家。
最后大家一起围坐在维也纳来的先生们那一桌,钢琴师看起来心情不佳。
查波先生有预感他今晚将促成一件大事,尽管说不出原因,他就是有预感,当时他还保有那么一点直觉。这种直觉让他那天晚上特别开心,他大方地开香槟请客,并且亲自服务。
穿银色背心的先生对钢琴师说,他谱的曲子相当好,直接触动人心,不像维也纳那些用来喝酒助兴的肤浅曲子,也不是什么黏黏腻腻风花雪月的歌曲,更不是吸血鬼国歌似的《维也纳之血》那种激昂澎湃的乐曲。
这时穿银背心的这位先生大笑,钢琴师只是发出一声叹息,但是听得出来是表示同意。
那样的曲子完全是用来表现他们奔放的热情,穿银背心的先生补充说明。他怕其他人不了解他刚才只是说笑。
喔,没错,钢琴师附和说。喔,没错。
但是您的曲子不一样,其中一位先生说。
是的,钢琴师低声说,几乎像在自言自语,他向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您知道吗,他说,这曲子对我而言就如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久藏的忧伤。它不断地成长,我无时无刻带着它,虽然它越来越沉重,但我太熟悉它,我几乎不愿失去它。
其中一位先生一边做笔记,记下钢琴师的话,“熟悉”,“压抑的痛苦”,他省略了“忧伤”,他觉得这个词现在还用不上,但是以后也许派得上用场。总之,他已经大致了解这首曲子的创作动机。
查波先生到酒窖去找一瓶好的香槟,他决定拿出一九二八年的香槟,因为他知道二八年是特别的一年,对香槟来说也是,现在已经藏了七年了。
二九年出产的香槟也不错,但是还可以放些时候。
查波先生回来的时候手上用餐巾垫着满是灰尘的酒瓶,他展示给诸位先生看,大家齐声发出“啊!”的赞叹声。但听不出那一声“啊!”是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一瓶年份相当特别的香槟,还是只是习惯使然,在这种情况下该做这样的反应——当然这声“啊!”也可能只表示尴尬。
总之他们的反应是查波先生期待的反应,他不深究这个“啊!”的意思。他用餐巾的一角握住瓶颈,然后解开铁丝,慢慢拉开瓶塞,只让瓶塞离开瓶口的时候轻轻发出啵的一声。
大家都知道,让香槟的瓶塞像发射炮一样冲上天花板是很粗野的行为,这是赛车手或足球员才做的事,或者是下流的士兵在战时发现酒窖,在展开疯狂屠杀之前的狂欢时才会做的事。在一家高级的餐馆,在有教养的人面前是不能那样做的,除非你是语言学家和社会学家。抑或你是医生,为了庆祝自己被健康保险公司认可,另外心理学家也可能做出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刺探人的灵魂和内心,把人的感觉搅得翻天覆地是人生一大乐事。
查波先生拿出了瘦长高雅的酒杯,并且为每个人倒了香槟。
那气味,真的是无法形容!
然后他举起酒杯,祝大家健康,他敬了客人。一个谦虚的餐馆老板不能高过他的客人——现在他实在很想举小昆德的例子,但是他压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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