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杨克强先生旅行山东、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四川、广西各省的一种记述。在这本书内，杨克强先生梦想到最古的原人，采集到山洞内的骨骼，读者于此可以想见古生物学家研究的兴味。他又描写山东的景象、沿江的山川、从前所谓风景冠天下的广西、戛斯底克地形，即当为游记读，这本书亦供给极有科学意义的材料。从他的游踪所及讲，此书所述，北起长城，南抵沧海，东自鲁济，西抵甘肃，如此广大范围，著者供给我们一副简明鲜艳而引人人胜的图画。

本书是1937年由于右任先生题写封面，翁文濑先生作序，杨钟健先生记述从1932年至1936年间他存山西、河北、山东、广西、陕西、甘肃、四川各省进行地质调杏、探寻古生物化石的旅踪的游记。

此书为杨钟健先生的第七本科学游记。

序

自序

山西的一角

 一、在寿阳

 二、经山道到太谷

 三、在雷电中穿行

 四、龙骨访问记

 五、荒村的印象

 六、由余吾镇到浮山

 七、又与骡队作别

 八、归途的烦闷

井陉猿人梦

 释题

 一、井陉猿人梦

 二、三门

 三、故乡的访问

 四、访古代化石

沿江印象录

 一、旅程的开始

 二、第一次上驶长江

 三、人川

 四、温泉北碚

 五、万县盐井沟

山东忆游

 一、盘足龙遗迹的探寻

 二、在古火山区

广西探洞记

 一、广州

 二、到梧州

 三、梧州到邕宁

 四、武鸣探洞

 五、过柳州到桂林

 六、桂林探洞

 七、过平乐往八步

 八、桂江舟中

 九、由梧州到香港

 十、香港种种

甘游杂记

 一、十二年来未见的西安

 二、西兰公路

 三、兰州苦雨记

 四、村野风光

 五、东行乎？西上乎？

 六、兰州以上的黄河及其支流

 七、兰州的留恋

晋蜀掘骨记

 一、山西的探寻

1.阳泉

2.第一块骨化石

 二、荣县掘骨记

1.西安至成都

2.成都到乐城

3.荣县近郊的游探

4.西爪山掘龙记

5.荣县到重庆

6.温泉旧游及归途

后记

一、在 寿 阳

二十一年(一九三二年)夏天，德日进和我，又到山西去。我们的目的，是考察该省东南部新生代的地质。在已经出版的太原榆林幅地质图上，寿阳附近，涂以深黄色，表示为第三纪上部地层，十八年(一九二九年)过山西时，因急促北返，无暇及此。这次旅行我们便决定首先在此地下车，开始我们的工作。

寿阳在正太铁路的中段，交通算是很便利。我们到站下车后，即到城附近找旅店。但跑了许多家，竞找不到。有的说人住满了，有的说店小，容不下我们这许多人。我实在有点不了解，何以我们竞到处如此的不受欢迎，而被人享以闭门羹。在交通便利的寿阳，尤为费解。据刘希古说(因为他以前不久，曾在山西东南部许多地方旅行过)，因为我们的服装特别，兼有洋人，所以如此。但这恐怕不足以说明一切，而解释我的疑惑。最后由一巡警带我们到一饭铺稍息，由他与县当局接洽再找别的地方。我们到了这饭铺后，看见内部地方很大，且兼营旅馆业，不知何以不让我们住在这里。当我们在此休息的时间，同行如刘希古等都要吃些东西，据说只吃了极简单的饭，而开的账单子竟异乎寻常的贵。可见他们虽然怕人住他们的房子，而对于竹杠上，却极有研究的。

一会儿那位巡警来了，说是在城内，已找了地方了。我们为看地质便利计，本不喜欢住在城里，但至此亦无法，只得照办。不料到那指定的地方以后，又说没有一点儿地方了。经我调查，也确是一点儿地方没有。据说是县中有会，所以大小店均有人满之患。但不知那位巡警何以如此的“拆烂污”。这时他老先生已不见了。我们的行李，已由车站取来，无地可放，街上人绕着我们看，好像看西洋景似的，这时真叫人又气又急又愤，说不出话来。还是我出了主意到县学校去接洽，希望在放假中，有一点儿地方可借给我们住。初十分推却，但一经说明之后，始很勉强地容我们住下。于是一幕喜剧，始行闭幕。

我们在此有两件事要做：一是要看看附近地质；二是在此雇下骡子，以便由此开始我们的骡队旅行。为着节省时间计，先打听骡子。但一打听之下，不免大大地失望。大家都说不好雇，并举出许多困难的实例。没有办法，只得去请教县长。县长是一位很老的老先生，于一般人说的困难之外，又加上了许多困难。我们一再郑重声明以公平价格雇用，也极力使他们在路上没有被拉官差的危险。但细察他们的口气，都在将信将疑之间。我们在此，人地两生，只有拜托县长，排除了许多困难，费了许多唇舌，得了六个骡子，且不是长期的，而只送到太谷。这种种不便，发生在交通便利的寿阳，也实在有些费解。

合计我们在寿阳，共住了一天半，除致力于雇骡子外，便到城东北部去考察地质。原来此地的东西为沙土泥土等成层的堆积，下为更古的岩层。但附近亦未发现露头，上为淡红土，再上为黄土，各个之间，都有比较清白的不连续。在这泥沙土的地层中有许多小螺化石，并得了一点啮齿类牙床。无论由地层的层位与性质或化石的特征上都是表示其为泥河湾式的堆积。由一天半的视察，并未找见大规模的化石堆积，所以我们想即日离此，做我们的骡队旅行。

二、经山道到太谷

由寿阳到太谷的通行大路，是由火车西行到榆次，再由榆次转汽车到太谷，道路好，又便宜，又节省时间。

但我们为看地质计，舍新式的、现代化的交通方式不用，偏用骡子，一天只走数十里路。又因铁路和汽车路，大半在平原中，不宜于地质观察，所以我们也不沿此大道，而由寿阳南折人山，再西南行以达太谷，未起身前，有许多人说这条路不好走，又有许多人根本不了解我们这等办法。

由寿阳起身，午间到一地，名羊头崖，已入三叠纪的山地了。沿途在古岩层之上随时可以看到红土或淡红土堆，在一个地方，并找了些化石得以确定其年代。到羊头崖后，送我们的那位巡警已算交差，不再前去，另找一老汉引路。我们吃午饭后，随即起身，沿途愈上愈高，过一山脊，又到一河谷中。此时夕阳正烈，兼有硬石面反射，顿觉酷暑难禁，但在骡上远望山坡起伏，生平未经历的地皮不断地送入眼帘，心神为之一快，而酷暑为之顿消。

傍晚在山谷中望见两旁新生代堆积渐多，不如以前割蚀之烈，但细看此堆积，似有倾斜，颇感兴趣，乃止于一大村名下湘，以便次日观察。到此后，因无店可住，便宿一大庙中。建筑十分雄伟，并有戏楼。我们喘息稍定之后，即打听此地有无龙骨，结果大家都说有，有的即拿来些样子看，当然大半破碎不堪，但有若干可借以知其年代为新统而非后期时代的。经若干时后，送来的更多，有的说他们家中，堆的更多，几千斤，几百斤不等，可见此地骨化石之富，更可见此地人摧残骨化石情形之一斑。

第二天早，在附近看看，又采了少许化石，即登骡起身，方向仍是向南而偏西，动身不久即舍山谷而上坡，以后上了许多次下了许多次，其崎岖的程度，远过于昨天所经的。惟昨晚在下湘所过的有化石的堆积，则自上山坡后，即悠然不见，而代以其他新生代堆积，但亦不十分发达。

由昨天自寿阳入山谷，以至今日大半天所经的全是比较近代割蚀很烈的地方，即堆积最后的黄土，也有许多地方被侵蚀的十分厉害。居民又不注意于草树的培养反大加摧残，所以增大该地方的侵蚀。而遗平原流域的水患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但到午间终于到了一个尚未被侵蚀去的地方。这个地方名叫道坪，顾名思义，也可知这地方较平，可以说是高原，在此仅残留一部分的高原上，很可以使我们想象那以前被摧残的地形。

在道坪打尖后即起身，又经一村名叫东坪已入割蚀较烈的地带，再前新生代后期各地层割蚀的情形，十分好看，惜我们未能在此久住探找化石。再前走愈走愈下，遂到一河谷旁之一镇，名长凝镇。由长凝镇再往西即入太原平原了。

长凝镇距道坪二十里，我们即住于此，因为时尚早，所以曾到附近看了一看地质，镇北有一小岗，自远视之，颇觉与在寿阳见的相同，及仔细视察，见在红色土在等沙砾灰土等之下，所以当为黄土时的堆积。

在长凝镇店中，有一极坏印象，就是旅店的脏和苍蝇之多。我们住的店算是一大店，房屋也还好，不知道里边何以那么样的脏，就我们历年各地旅行的经验，小小村镇，往往虽简陋而至少不十分脏。污浊的程度，真可说和地方的大小成正比例，尤其是夏天凡与人有害的动物无一不备，臭虫、虱子、蝇子、鼠……至屋内空气的特殊和其他污秽之多，尤其余事。

由长凝镇出太谷，本有平川大道，但因在太原平原中走无露头可找，所以决向南折再入高原。舍近而求远，舍易而就难，也只是我们有呆目的的书呆子干。入平原后红色土仍十分发育，以直到双村，和在道坪一带所见的差不多。过双村则又人平原，无特殊地层可见。

由双村前行若干里，已到汽车道，沿途一切也觉得有些现代化了，然而到处现出矛盾的现象。在一大镇的大墙上，一边写着打倒日本抵制日货的标语，一边却绘着出卖仁丹的大广告，军队也不少，然而令人所得感触只是内战的恐怖，绝无一点希望能借之以御外侮……

总算到了太谷了，我们住在东门外一小店中，店总算十分干净，在太谷只住了一天半，头一天入附近山中看我所要看的地方的地质，结果很好。第二天上午休息半天写信和应酬等事，下午即起身拟人山东赴榆社。

太谷旧为山西最富庶的县份，是头等县中的头等县，地方富庶，人烟稠密，且为商业中枢，但自正太路成，榆次县因交通关系颇驾太谷而上，所说自“九·一八”后，此地又中落，因这里人在东三省经商不少，多因而失业。但无论如何，太谷还算山西的富庶县份，教育文化也较其他地方高些。

……

P1-6

《剖面的剖面》是杨克强先生旅行山东、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四川、广西各省的一种记述。这种记述不是普通游记，因为著者特别发挥他的科学观察或他的工作的科学意义。但也不是纯粹的专门科学著作，因为著者努力要使大多数的一般读者都容易看得明白，容易对于他所记述的东西与情形发生兴趣。剖面是什么意思？就是把我们所要研究的事物解剖开来，以便察见他的内容，也就是用明晰的眼光，勇往直前，洞瞩隐微，不为一切非必要的表面现象所蒙蔽，单刀直入，透彻地达到我们所要观察的目的。如此观察，并不容易，必须要有专门的知识作基础、妥适的方法作工具，然后方能成功。杨先生在这一本书内，梦想到最古的原人，采集到山洞内的骨骼，读者于此可以想见古生物学家研究的兴味。他又描写山东的景象、沿江的山川、从前所谓风景冠天下的广西、戛斯底克地形，即当为游记读，这本书亦供给极有科学意义的材料。从他的游踪所及讲，此书所述，北起长城，南抵沧海，东自鲁济，西抵甘肃，如此广大范围，著者供给我们一副简明鲜艳而引人人胜的图画。杨先生探研所及并不限于此地，他曾东出榆关，北至蒙古，西游新疆，所到之处皆有科学研究，但许多观察自然只好分段记载。从他的《去国的悲哀》与《西北的剖面》，现在再有了这本《剖面的剖面》，这正是杨先生科学观察而通俗写作的结晶，也是许多读者借此窥见科学意义的极好门径。杨先生年力方强，已有许多工作，刻苦用功，极可钦佩，也正惟他年力方强，更使我们对于这位自强不息的朋友格外殷望，要求他日游无穷，不断地更为努力，更将他观察的结果写出来供大家阅读。惟其如此，所以我一方面为此书作介绍，另一方面我还为著者杨先生更致以深厚的期望。

翁文灏

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年)三月六日

搁置了七十一年杨钟健先生的《剖面的剖面》终于在杨老逝世三十年后的今天出版了。这首先要感谢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支持和资助，杨老的家属完整妥善地保存了手稿及有关档案也是功不可没的，尤其是任葆薏女士参与了本书的策划、编排、校对等全部工作也是应当感谢的。

杨老一生从事了六十年的古脊椎动物学研究与调查工作，足迹遍及全国和欧美。除发表了473篇学术论文、21本专著外，还出版了6本游记体裁的记事文学，即1929年的《去国的悲哀》、1932年的《西北的剖面》、1944年的《抗战中看河山》、1947年的《新眼界》、1948年的《国外印象记》和1957年的《访苏两月记》。这些游记基本概括了杨老六十岁前主要的野外工作经历。惟所缺者是1932～1936年的一段，即《剖面的剖面》中所记述的历史。如今该书得以出版，杨老室外工作的“完整剖面”可算出齐了，这也了却了杨老生前的一大心愿。

纵观国人老少、五六代的古生物学家中，能有杨老如此丰硕研究成果的鲜有，能把野外所见认真记录下来得以出版的更无二者。而杨老的游记是以“对于每一地的地形山川等地质背景、地理状况，以及人情风物，均当以正确的记载，此等事实，真实的描述，再佐以优美的文笔，自然是适合于现代科学化的游记”的高标准来撰写的。只要你读到游记中的那些记述“地文期”、“喀斯特”等章节，你就可以明了这不仅是一本游记，而且是一篇饶有风趣的科普著作。

我从事地质古生物工作也有五十余年了，每当拜读前辈们这些学术论著之外的文字时，同样是汗颜无地，悔恨已晚。自己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古生物学家，更愧对这个研究员的称谓。杨老他们老一辈的科学家做野外调查时是处在国家四分五裂、盗寇横行的时代，是以置生命于度外的大无畏精神在工作的。这不是耸人闻听，赵亚曾、马亦思等先烈即是明证，杨老他们又何尝不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呢。至于野外生活条件之艰苦，泥泞山路、鸡毛小店、带马粪的锅饼等都是我们年轻一代无法经历或难以想象的。如今我们已到了汽车加招待所(宾馆)时代，大非昔比的了。但要检查一下我们的野外工作，却是翻转到另一番天地。杨老出到野外是以地质古生物学家的目光在观察周围的山川地貌、化石文物的。在游记中除了古脊椎动物这一主题之外，要记述地质，可见花岗岩、冰川；记述地理，可有阶地、水系；而论及古生物则是从元古代的藻类一直观察到旧石器，重点突出，而又博览万象。相比我们年轻一代到野外多是直奔化石点，很少过问四周。做新生代的不问中生代，一个盆地挖了始新世化石，还不知有中新世、第四纪的存在。这样是愈做愈窄，知识面的狭窄又限制了思维的开拓，就会制约我们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对比前辈我们不应当反躬自问吗？我想研究所力主出版这本书的初衷，不就是让我们好好学习老一辈科学家的学风，借以自励吗！

《剖面的剖面》脱稿于1937年。在此之前，一些章节已在当时的报刊上断续地发表过，如“山西的一角”和“井陉猿人梦”发表在1933年的《自然》杂志，“晋蜀掘骨记”发表在1937年的《禹贡》杂志。时至今天这些刊物已极难找到，而杨老当年的意思恐怕也是想汇拢成书，给读者一个完整的概念。当时他请了关中才子、时任监察院院长的于右任为书题字，又请了地质调查所所长，时任行政院秘书长的翁文灏做序。一切就绪后，于1937年夏，交给禹贡学会的顾颉刚送商务印书馆以禹贡丛书的形式印行。但是年恰逢“七·七卢沟桥事变”，战事一起，商务方面于1937年9月6日致函禹贡学会称：“惟日前以战争关系……一时实无法印行，深用为歉。所有原稿因邮局对于稿件暂停收寄，俟可以寄发时，当即邮呈。诸祈亮察为荷。”这样当杨老1937年11月离京南下时并不知原稿的下落。所以在以后的《抗战中看河山》、《杨钟健回忆录》中多处提到原稿业已丢失。直至1950年杨老才找回原稿。欣喜之余，才有了“十三年尽经沧桑”的诗句。可能由于杨老工作繁忙，《剖面的剖面》又搁置了二十三年，直到1973年，杨老已是七十六岁高龄的暮年，在当时极度困难、混乱的情况下，老人家想了却这桩心愿，不得已又求助于古生物学界一同仁。求人信函读来让人心酸：“1.用纸可以次一些；2.印的份数可否压缩到三百份或四百份，这样可以省些纸和装订等工本；3.插图和图版如价太昂可以去掉。总之我希望每本能压到三毛左右至五、六毛，万一不行至多八毛。”当然，在那个好事难成的时代，书是出不了的。又过了三十五年，在杨老逝世后的三十年，书终于由科学出版社出版了。而这科学出版社正又是1950年中国科学院成立后，由杨老担任第一任编译局局长时亲手组建的。由杨老创建的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为杨老出书，由杨老组建的出版社为书出版。杨老！您地下有知，也可含笑于九泉了。

后学李传夔

二00八年十一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