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有两条线,一条线游走于20世纪初期的社会背景,从耶鲁著名的秘密团体——骷髅会,到欧洲和南美的上流社会,另一条线是讲述才华横溢而又截然对立的两个人物,他们彼此鼓舞、相互激励,以通向人生成就的最高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严峻考验中,这两个年轻人以一个想法脱颖而出。这个想法属于哈登,它塑造了美国人未来思考这个世界的方式。通过使新闻易于理解,同时在传达新闻给读者的过程中让读者愉悦,哈登的《时代》为现代新闻工作进入21世纪规划了前进的道路。
本书风格独特,热情洋溢,引人入胜,一如布里顿·哈登本人。其中异彩纷呈的非凡故事被艾赛亚·维尔纳描述得栩栩如生,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
本书讲述的是《时代》周刊背后的天才布里顿·哈登的故事,以及亨利·卢斯对他的背叛。他们俩的友谊饱受煎熬和折磨之苦,关于该友谊的真实故事却从未被讲述过。
当他们在兴旺的20世纪初创办美国第一本新闻杂志的时候,哈登和卢斯,这对朋友、同事及儿时的对手,还不到25岁。30岁时,他们并肩为一个媒体帝国打造了坚实的基础,其时他们已经成为百万富翁。但是,他们的合伙关系是爆炸性的,他们的竞争是异常残酷的,其间既有嫉妒,也有爱。在他们彼此竞争的过程中,哈登一直占据上风。当哈登于31岁去世时,卢斯开始埋没这个巨人在《时代》中的作用。
在这部惊心动魄的传记中,艾赛亚·维尔纳首次对《时代》的诞生进行了全面的阐述。他描绘了一个天才人物,这个天才的头脑极富想象力,从这本新闻周刊,到《生活》、《体育画报》及智力竞赛广播节目,让读者如醉如痴。同时,他对这个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传媒人物重新进行了评价,还原了其在历史中的本来面目。
1898年2月15日,哈瓦那狂欢节最后一批戴面具的参加者纷纷回到各自粉刷明亮的家中,广场逐渐归于平静,聚集在英格拉特拉酒店外面的美国记者享受着拥有满天星斗的古巴之夜。突然,他们感到了一种巨大爆炸的力量。在远处的港口,熊熊的火焰携带着木头、钢铁和人的肢体冲天而起。记者们冲到港口,他们看到,一艘美国战舰火光冲天,正在迅速下沉。
没人知道为什么美国军舰“缅因号”会爆炸。不过,爆炸原因对于报纸出版人是无关痛痒的,他们的鞭挞很快就让美国掀起一股狂热的爱国主义怒潮。沙文主义者们大声嚷嚷着要向西班牙开战——他们说,这是一个把自由传播到海外的机会。5个月之内,美国军队就跨越加勒比海和太平洋,成功地占领了古巴和菲律宾,打造了一个全球帝国的基础。伴随美帝国一起崛起的是编辑和出版人,他们用笔杆子参加了这场战争。
在这场大变革破晓之际,各大报纸纷纷刊登醒目的大号标题,报童摇动着手中的最新报纸高声叫卖,群众聚集在报摊前讨论在哈瓦那港口的大爆炸。这时,两名将并肩使新闻界大变样的男孩诞生了——一个出生于布鲁克林的富裕社区,另一个出生在中国农村_个布满尘土的贫穷村庄。他们几乎在相遇的一刻起就相互竞争——这将是他们的宿命。在这一过程中,先出生的男孩几乎赢得了所有的竞争,只有最后一次除外。
“缅因号”战舰爆炸两天后,小克罗威尔·哈登,这个经常可以在布鲁克林,高地富人区见到的有魅力、衣着考究的运动爱好者,看完马戏表演后正走向家中,回到怀孕妻子贝丝的身边。那天晚上,他兴致高昂。看到贝丝在休息,他一下跳上床边护栏,开始一连串表演,模仿他在马戏团表演中看到的凶猛动物。这一举动吓了贝丝一大跳,导致她产生了宫缩。于是布里顿·哈登出生了,当时是1898年2月18日凌晨。
由于早产了几个星期,哈登较虚弱,据说,他出生后的头几天是在恒温箱中度过的。即使在离开医院以后,由于他的血液循环不良,很容易生病。但是在母亲的帮助下,他顽强地活了下来。母亲把他包在襁褓中,悉心呵护,在寒冷的早晨用暖水袋暖着他。当他的血液循环降到非常低的时候,由于高度紧张,哈登会惊醒过来,大声哭个不停。不过,他很快获得了力量,成长为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孩。
哈登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属于当地名流的家庭。他的祖父克罗威尔·哈登是布鲁克林储蓄银行的负责人。他是一个严厉却善良的男人,具有优雅的幽默感,在汉密尔顿俱乐部装有枝型装饰灯的休息室里,由于身材修长挺拔和拥有一捧大大的扫帚胡,他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他富裕却不炫耀,在海滨的夸格镇拥有一幢肃穆的赤褐色砂石房子和一所避暑别墅。哈登一家具有英国血统,他们谦虚、矜持,不爱抛头露面。他们在美国已经相传了好几代,甚至拥有族饰,族饰上面标着严厉的箴言“坚忍”。
与父亲克罗威尔·哈登相比,大儿子小克罗威尔·哈登的脾气更和蔼一些。当他达到适婚年龄的时候,同时爱上了彼得·布希5个长着乌云般头发的女儿。布希家这5个姑娘住在南布鲁克林的一座大房子里,她们欢笑,辩论,挥霍父亲的钱财,被人并称为“布鲁克林的五朵金花”。由于不知道最喜欢哪一个姑娘,克罗威尔最终选择了大女儿莫德。让人伤心的是,她在生产第一个孩子克罗威尔·哈登三世时难产去世,但孩子活了下来,并被带到布希家里。小女儿贝丝开始抚养这个孩子,不久之后,她和克罗威尔相爱了。他们结婚并生了两个孩子:先是布里顿·哈登,两年后出生的女儿随前妻的名字取名为莫德。
哈登出生后不久,他们一家搬到风景如画的乔乐蒙街。这是一条狭长、绿树成荫的斜坡路,从布鲁克林的码头往上直达市中心。哈登一家的赤褐色砂石房子虽然不显眼,但房子很大,对于一个五口之家来说还是挺奢华的。具有双重斜坡屋顶的顶楼交付给孩子们作为儿童室。多年以后,在一本讲述布鲁克林的怀旧图书中,一个在赤褐色砂石房子隔壁长大的女人骄傲地回忆起这所房子充当社交场所时的喧哗、它的庞大规模及其深深的突出部位悬垂于一个花园之上。“在无数个快乐的春天,花园里鲜花烂漫的果树和木兰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如今,这一切似乎是一个漫长的、阳光明媚的童年旧梦。”
哈登、哥哥克罗威尔三世、妹妹莫德以及众多的堂兄弟姊妹,都是些无拘无束、活泼可爱的精灵。他们喜爱工作、玩耍,成年后还喜欢喝酒。他们具有强烈的竞争意识,有点离经叛道,做事喜欢不按常理。其中有几个是猎手和冒险家,他们大多数都喜爱并能够与动物交流谈心。他们都是衣着考究的人,酷似哈登的舅舅布里顿·布希——布希五姐妹的小弟弟,被称为华尔街衣着最考究的人。虽然老一辈对金融都拥有强烈的直觉,但哈登的三个表兄弟后来成为卓有成就的作家。不过再后来,最有影响的人却是哈登。
小小年纪之时,哈登就显示出对语言和照相式记忆的喜爱,这些爱好后来使他成就了主编的事业。两岁的时候,哈登就会背诵童谣,让母亲的朋友们震惊不已。母亲给他看一副带有各种鸟类图案的纸牌,每套花色中的每张牌都印制了不同的鸟类。到两岁半的时候,他就记住了上面的图案。哈登喜爱一面看着这些纸牌,一面叫出纸牌上面鸟的名字。看出哈登对词汇的兴趣之后,母亲把一些生动的和爱国主义的诗篇读给他听。例如约翰·格林利夫·惠蒂尔的《巴巴拉·弗里彻》。这是一部传奇故事,讲述的是美国内战时期一个英勇干瘦的老太婆公然反抗南部同盟的士兵,用自己的身体保卫国旗。哈登贪婪地听着各种诗歌,到4岁的时候,他就能够快速地记住它们。
5岁以前,哈登就开始用手写东西了。他用两只手抓住铅笔,费力地一个字接一个字地写。在楼上的儿童室,他会把自己的书桌保持得干干净净。他会坐在书桌旁,对一首接一首的诗反复琢磨,其中许多诗是在夜晚想到的。哈登母亲在他的床头柜上放一个闹钟。事情经常是,在即将入睡之前,他拨动闹钟,让它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想到一首小诗了,妈妈”,他会说。“你想把它写下来吗?”贝丝会急忙赶到儿子床前,马上写下这首诗。
5岁时,哈登患了一次感冒,由于拖延而造成病情严重。他被迫在家里待了一年时间,而他的朋友们却上幼儿园了。起先,哈登感到沮丧、孤独,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吸引其他孩子到自己的身边。当贝丝给儿子朗读《老水手的故事》的时候,在一旁听诗的哈登心想,柯尔雷基的诗必定是世界上最长的诗歌了,于是开始着手战胜这个罗马诗人。在第二年的每天早晨,哈登都会冲到楼上的儿童室写下几行诗句,就好像是例行汇报工作。他写的诗歌“老鼠的聚会”,以他对母亲的牌局的观察为基础,最后以155行诗句的长度超过了柯尔雷基的诗。他把自己的作品汇合起来,添加了各种图画后集结成一本“书”。P1-3
1929年1月,《时代》周刊的缔造者年仅30岁,却躺在布鲁克林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奄奄一息。看起来,布里顿·哈登并不像一个只剩下几个星期生命的人。他的家人决定不把他处于弥留的状况告诉他。但是医生们相信,他没有什么好转的机会了。哈登整日花天酒地,终于导致卧床不起,虽然他刚刚开始了一场富有创造力的革命。这场革命将在随后那个世纪,给新闻出版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结束的10年,是年轻人打破了旧有行为规范的时代,是见证了爵士乐、现代文学和出现跨洋飞行的时代。在这个眼花缭乱、颇具叛逆性的10年,哈登以各种方式影响了大众文化,这些方式将渗透到美国人的思维定势,改变人们在20世纪的思考和行为方式。刚满25岁,他已经创办了第一本让全国读者广泛了解新闻意义的杂志。到27岁,他创造了一种使重大事件充满活力的写作风格,由此告知广大的美国读者。到30岁时,他已经赚到了人生第一个百万美元。
在这段快速崛起到权势人物的任性岁月,哈登这样宣称:“人过30就该为坟墓作准备了。”他体格健壮,胸部发达,下巴方正,看起来像一个运动员而非编辑人。但是,在他那热情的脸庞上,却有着古怪天才的迹象:笑起来一闪一闪的灰绿色眼睛,吸引人们莞尔一笑的细长胡须。他的一生都风风火火:跳着舞步来到广场的“印度斯坦”,违法举办既有部长又有应召女郎参加的鸡尾酒会,坐在石棉椅子上、出现在晚会上以及在夹克衫的衣袖上摁灭香烟等的举动让朋友们震惊。
在快速通向他梦寐以求的成就的过程中,哈登总是匆匆忙忙:竖起衣领,嚼着口香糖,一支接一支抽烟,摆动着他的手杖。他谈话时常常大喊大叫。当他喜欢某个笑话时,他那喧闹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就好像从机关枪里射出的“子弹”一样。手下记者称之为“脾气糟糕的砰先生”。这是因为,当他们使用了一个他不喜欢的词语之时,他会跺着脚怒吼。这是一个漂亮的夸张举动,这个举动将把人们扫到他的轨道里,向他们施加他这个大人物的魔法。不过,他的举动仅此而已。人们喜爱他,钦佩他。戏剧家怀尔德称他为“王子”。
未满31岁的哈登,他的生命正被一种未知的疾病消耗着。医生诊断他受到链球菌感染,他们猜测,这种病菌已遍布他的血液,到达心脏。哈登是一位动物爱好者,他相信,自己之所以感染这种疾病,是由于碰到一只流浪猫后把它带回家,在给猫喂牛奶时,被猫攻击抓伤所致。如今,哈登的气力渐渐衰竭了。没有盘尼西林,医生们束手无策,他们开始考虑孤注一掷的措施:要么直接注入杀菌红药水,要么大规模输血。
在这个黑暗的时刻,除了他那亲爱的母亲外,最频繁地来到哈登病床前的访客是一个高瘦男人:被浓眉遮盖着的浅灰色眼睛,一头稀疏的浅黄色头发,一张宽宽的天使般的脸庞。他就是哈登的商业合伙人亨利.卢斯。他与哈登同样引人注目,也体现了另一个极端。前者聪明,后者睿智;前者是分析性的,后者是创造性的;前者富有组织才能、谨小慎微,后者出自天然、满不在乎。几乎在相遇的那一时刻,他们就被吸引在一起了,只有对手才会如此。他们的竞争是传奇性的,一如他们的友谊。
共有的才华、对新闻的热情以及对彻底竞争的热爱,这些因素合在一起,使他们15年来竞争激烈,有时甚至残酷。他们从对方身上获得智力上的支持。在耶鲁大学秘密社团骷髅会,社团伙伴给他们画了一幅他们骑在马背上用长矛决斗的画,因为其中一个在面对对方时,对方都是强劲的对手。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南卡罗来纳州一座满是灰尘的训练营里,他们灵光闪现,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后来,这个想法彻底改变了他们及上百万人的生活。他们相信全国民众的无知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于是,他们决意创办一本让普通美国人都了解新闻意义的杂志。数年后,他们辞职创办了第一本新闻杂志:《时代》周刊。其他出版人预计,他们将以失败告终,但是几年时间,这个不起眼的“新贵”迅速崛起,发展速度比所有竞争者都快。
哈登和卢斯创办他们的杂志时,恰逢这个年轻的国家正立足于向冒险家和传统叛逆者的势力敞开大门之时。这些人拥有最新的使这个世界应该如何运转的想法,他们还具有使他们的梦想变成现实的勇气、雄心和干劲。正是哈登,《时代》具有创造力的天才和主编,后来塑造了美国人思考和讲述新闻的方式。由此,他为报纸和杂志连锁企业、无线广播和电视网、有线电视台和互联网站等这些在国家文化中占据显著位置的媒体打下了基础。
哈登讲述新闻就宛如亲眼目睹——他把新闻描述得盛大、滑稽和壮丽。他给事实添加色彩和细节,对上了头条的新闻人物的形象描绘得更加大胆鲜明,由此他让读者对新闻上瘾,并使读者相信新闻的重要性。事实证明,哈登这种引人入胜的写作风格备受欢迎,进而被竞相仿效。随着其他媒体逐渐采用哈登的叙述性报道风格,新闻记者改造了自身,从纯粹的记录者转变为故事讲述人。处于萌芽状态的国家新闻媒体业抓住了美国人的想象力,在公众生活中获得了空前的力量。
单这项成就本身,就足以使哈登有资格成为美国历史上少数具有重大影响的出版人之一。而这还不是哈登传奇的全部。在出版了《时代》第一期之后的一年之内,他创办了第一个智_力竞赛广播节目。此后3年,他开始出版一本广告类商业杂志,该杂志从新的方向对商业进行报道。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他构思了一本专注于体育的杂志,它后来成为《体育画报》。在疾病露出第一丝端倪后.他兴奋地谈论起一本新画报的想法,他希望称之为《生活》。人们在他的遗物中找到一本笔记,由于哈登的想法极具影响,所以该笔记本中的一纸内容,实质上为他所创立的公司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指引了发展的方向。
卢斯称哈登为一个“有创造力的人”,并深受其思想的影响。纵观他们的诸多斗争,不论是学校报纸的主编职位之争,还是对《时代》周刊的创作控制,都是哈登获胜。而卢斯,这位经受不起失败的“选手”,十多年来被迫屈居次席。在高中和大学中,他都充当哈登的副手。正如一个朋友所说,在时代公司草创阶段,哈登更多地从事“创新性的工作”,而卢斯充当创造性的“制动器”,而且自此以后继续生活在哈登的阴影之下。多年来,每当卢斯走进纽约耶鲁俱乐部,侍者都会用“哈登先生”向他问候,因为卢斯以哈登的名义在那里吃饭。
但是,卢斯是一个顽强的竞争者,能够获得新的能力,每经过一次竞赛,卢斯都接近哈登一点点。在最近这些年,卢斯逼迫哈登把公司的控制权移交给他。卢斯对权力的渴望让哈登很不高兴,期间一连串恋爱受挫则进一步让他意气消沉。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开始求助于酒精。他驱车到城里各处酗酒,在地下酒吧寻衅打架,在监狱里度过了多个夜晚。最后,这两个闪耀的“烛光”中的较明亮者似乎要摇摇欲坠了。有一次,哈登这样描述了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友谊:“它就像是一场赛跑,不论我跑得多么努力,卢斯总是紧追不舍。”如今,卢斯就在哈登的病榻旁边,准备在这场让人疲惫不堪的竞赛中作最后的冲刺,以期一举获胜。
这几个月来,卢斯一直在筹划,以便出版公司第二大产品——将被称为《财富》的商业杂志。哈登反对这项计划。他相信,商业世界索然无味且道德沦丧,所以最后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在报纸上嘲讽商人,即使这些商人碰巧是《时代》周刊的广告客户也不例外。卢斯固执己见,毫不动摇。他接连不断地来到哈登的病榻旁边,讨论文章草稿和杂志样本。于是,拘泥于礼节的哈登,被拖入到一连串冗长乏味的争论之中。日复一日,哈登和卢斯彼此怒吼,争吵声音之大,连哈登的护士在紧闭的房门外面也能够听到。 在卢斯和公司里的其他人看来,哈登的脑子不中用了。“他是一个病人”,哈登的表弟告诉卢斯。一个经营主管人员后来回忆说:“他病得太重,以至于不可理喻。”卢斯将要抛开哈登,继续前进,他认为把每个细节都告诉他是没有必要的。然而,卢斯还是来到哈登的床边,坚持不懈地提出他的计划。卢斯会待上一个小时,到他最后起身离开之时,哈登显然疲惫不堪了。医生们认为哈登是在耗费宝贵的精力,于是他们开始对于卢斯的来访深表忧虑。但是卢斯继续造访,哈登的健康状况继续恶化。
当身体虚弱不堪的哈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以致话语难以耳闻之时,他和卢斯进行着决定性的谈话。没人知道布鲁克林这所医院的这间病房在一月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唯一知道的是,卢斯前来造访,坐在这间房门紧闭的病房里。但是,后来流传于《时代》员工中的故事是,卢斯提出了一个横亘在《时代》周刊这两名年轻的创始人之间的重大财务问题。在时代公司的投票权股票中,哈登和卢斯合计持有的股票稍微超过半数——合起来刚好足够维持控制权。然而,他们单个人拥有的股票都不到30%。如果哈登去世,卢斯就有可能失去公司的控制权——除非他设法获得了哈登的股票。
在此之际,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哈登即将去世,他会至死持有这些股票,而他的继任者为了保持控制权急需得到这些股票。对于野心勃勃的卢斯来说,对这些股票不闻不问太愚蠢了。恶意中伤卢斯的人流传着这样一个谣言,即,卢斯在哈登濒死之际开口提出了这个问题——这个棘手的问题会对哈登正迅速恶化的健康状况给予意想不到的打击。卢斯讲述的当然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他声称,他并没有向哈登索要他的股票,实际上,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公开承认’’哈登行将去世。不过,如果实情如此,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难以解释了。
几天后,哈登采取了一个决定性的步骤。他要求同室病友、年轻的律师威廉。卡尔为他起草一份遗嘱。卡尔对处理财产事宜没有很多经验,他只是取出一张纸,简单地写道:“我,布里顿·哈登,宣布,这将是我的遗嘱。”他必然费尽心力地倾听哈登的讲话,因为在那个时候,哈登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表达不了他的愿望。在哈登垂死挣扎之际,他禁止家人在他死后的40年里出售自己在时代公司的股份。卡尔把遗嘱交给哈登,这时,哈登极度虚弱,连名字都签署不了,但他还是设法把手挪到签名处,潦草地画了一个“X”。在安排他的财产时,哈登阻止卢斯立刻获得他们所共同创立的这家公司的控制权。
一个月后,哈登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自他把《时代》的第一期交付印刷以来,只差一个小时就到6年了。这是纽约凌晨四点钟,芝加哥凌晨三点。在这两个地方,《时代》周刊最新一期此时已经滑出印刷机,没有时间提到哈登的去世了。在下一周,《时代》国内事务栏目发表了一则简短告示:“对于布里顿.哈登,作为其天才的创造物及其品格的继承者,《时代》既不尝试树碑立传,也不企图歌功颂德。但是,将于一年内私下出版一本有关他的书,这本书将送给所有提出要求的人。”
然而,20多年来,这本书并没有出版。在一个星期之内,卢斯就把哈登的名字从杂志刊头中撤除了。此后,哈登的名字再没有回到原处,直到卢斯去世将近40年以后。一年之内,卢斯就违背了哈登的遗愿,与痛失亲人的哈登家人讨价还价,并达成了一个协议,以协议价格收购了哈登在时代公司的股票。在摆脱哈登的阴影之后,卢斯迅速发挥其聪明才智,成为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杂志出版人,成为数十年来美国最有权势的传媒大亨。以主编职务为“诵经台”,卢斯成为传媒业的传教士,这个帝国主义者始终如一地敦促美国人把民主和资本主义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卢斯周游世界时发表过数以百计的讲话,话题各式各样,从他在中国的童年到他在耶鲁的岁月。他反复宣讲,把哈登的想法归结于己。在他面向听众的所有讲话中,卢斯提到过哈登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听众要求他谈一谈哈登,卢斯会对这个合伙人的作用轻描淡写,说哈登死时恰值《时代》“初见曙光”。有一次,一个深深思念哈登的朋友在谈话中柔和地提起了他,卢斯嗤之以鼻。“《时代》就是他的纪念碑,是他自己修的”。到卢斯于1967年去世的时候,哈登已仅仅是一丝黯淡的记忆罢了。
如今,在他英年早逝将近80年之后,哈登几乎从历史中销声匿迹了。近日。一本书把哈登描述为他所创办公司的已褪色往事的一段“脚注”。卢斯的面庞印制在邮票上,他的成就记载于多部传记里,而只有一本书以哈登为主题。这本书是卢斯委托他人撰写的,且长期无售,被作者的亲兄弟嘲弄为“公开侮辱人们对哈登的记忆”。考虑到哈登的成就之大,自然要问一问他为什么会消失于历史的记载之外了。
半个多世纪以来,这个问题的答案被尘封在哈登和卢斯所共同创建的公司的档案室里了。最近,我获准浏览了这些档案。一个长久以来远离公众视线之外的王国骤然暴露,一个不同凡响的故事展现在眼前:一段被扭曲的友谊点燃了一场媒体革命之火。接下来各章描述了这两个年轻人是怎样对我们了解周围世界的方式进行转变的。这个故事讲述了两个个性截然对立的人物,他们结成了超凡脱俗的合伙关系,在这种合伙关系中,他们既是竞争激烈的对手,又是最要好的朋友。这个故事开始于他们的出生:时值20世纪破晓,他们出生于地球上两个彼此相对的部分。
《时代》是美国影响最大的新闻周刊,有世界“史库”之称。《时代》最初的刊名为《事实》,由哈登和卢斯于1923年3月创办。本书讲述的就是这两个人创办该杂志的故事。这个故事有史以来第一次向世人披露了一个真相——《时代》真正的创办人是布里顿·哈登,而非世人公认的卢斯。
在本书翻译的过程中,我的情绪始终起伏不定。我常常为哈登那天才的思想而拍案叫绝、为他那调皮的恶作剧而哑然失笑,更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深感痛心。然而,最让我震撼的是卢斯对哈登的背叛居然如此彻底。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性,在以往对《时代》的报道中,卢斯严重贬低了哈登的重要性,从而在长达80多年的岁月里剥夺了公众获得真相的机会。每当有些富有进取心的新闻工作者对哈登发生了兴趣之后,时代公司的执行官们就会对他们想法和行为百般阻挠,加以扼杀,最后成功地埋没了哈登在历史中的作用。
今天,通过本书作者艾赛亚·维尔纳的多方努力,早逝的天才布里顿·哈登的故事终于得以还原。作为今天的读者,我们幸运地知道了《时代》背后的真实故事。虽然哈登未必在意这些迟来的赞美,但他用短暂的一生塑造了美国人思考和讲述新闻的方式。直至今天,由他所开创的新闻报道方式也在影响全球的受众,因此,我们决不可以忘记这位为媒体发展打下坚实基础的革命者。
在所有开创新闻风格的大师中,哈登是最具革命性的,哈登和卢斯创办他们的杂志时,恰逢美国这个年轻的国家正立足于向冒险家和传统叛逆者的势力敞开大门之时。这些人拥有最新的能推动世界运转的想法,他们还具有使他们的梦想变成现实的勇气、雄心和干劲。就在这样一种氛围中,哈登和卢斯因为对创办杂志有着共同的爱好,他们的命运便也互相纠缠在一起了。工作中,由于两人间的意见分歧很大,而卢斯始终不如哈登出色,致使卢斯对哈登既爱又嫉,但是哈登和卢斯之间又有许多互补的个性和智慧,因此如果没有了对方,另一方肯定会备感失落。可以说,他们是一对近于完美的朋友兼合伙人,他们的友谊最值得珍惜,但卢斯背叛了它,直至去世也没有把握住一次机会为朋友正名。
不同的读者必然对本书具有大为不同的感受。因为本书不仅故事性强,读起来让人赏心悦目,兴致盎然,而且颇有启发性,至少在某些方面让人有恍然大悟之感。例如,《时代》的诞生,正是哈登孩提时的一个想法和不懈追求的结果,于是,我们能够知道,一个小小的想法竟然能创造一个企业帝国,不仅创造了极大的财富,而且对整个世界产生如此大的影响。此外,依我看来,哈登的创造力不仅得自于其天赋,更重要的是来自家庭、学校乃至社会环境的宽容和鼓励,而不应忽视甚至压制。好奇心是人类创造力的来源,孩子的淘气乃至破坏,正是创造力的潜在表现,对于当今的中国社会来说,如何鼓励、引导孩子的创造力,尊重孩子们的兴趣,而不是压制或者逼迫他们,具有重要的意义。
本书得以顺利出版,需要感谢华夏出版社的编辑和领导的大力支持。此外,彭会心、罗志军、宋成强、韩卫华等诸位朋友,对本书中部分难以翻译的词句给予了及时的指导和帮助,请允许我在这里对他们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陈小白
2008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