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是一种充分表达独创个性和抒发丰盈心灵的文体，在被迷人的景致感染、撞击与震撼之后，就会激发出澎湃的情思，描摹着自己别具只眼的印象。而当这种灼热的感情与深沉的哲理，融会于诸多鲜明的形象之际，思考着人类在大地上和历史中所面临的劳作、追求、命运与前途，咏叹着激荡自己内心的欢乐或悲怆的时候，就一定会趋向于十分美好和高旷的境界，引起广大读者浓厚的兴趣，并且从中获得应有的启迪。我愿意在温馨与热忱的人世中，争取写出像这样更让自己感到欣慰的游记来。

我多么盼望着能够游历天下的许多美景，然而见过的名胜古迹实在太少了；我多么盼望着能够写出许多游记，然而撰成的篇章也实在太少了。在前后的几十年中间，只写成了一百五十余篇，虽然都经过了用心的推敲，水平却还是显得参差不齐。经过这次重读之后，从中挑选了三十六篇相对说来比较满意的作品，希望能够得到读者朋友们进一步的批评与指正，以便帮助和推动我更好地向前迈进。

感谢多位编辑家，在诸种不同类型的书籍里面，选录了我的若干游记作品，这样就会获得和吸引更多的读者；感谢多位评论家，分析与指点我的这些篇章，这样就会启发我更努力地提高自己；感谢多位热心的读者朋友，写来信函或打来电话，诉说自己阅读了我有些游记之后的想法，详尽地跟我交换意见，这样就会鼓励我更充满信心地挥洒笔墨。

游了三个关

千佛洞掠影

普陀山纪行

从乾陵到茂陵

庐山的云

九寨沟纪行

三峡放歌

高昌古城

交河古城

风雨亭下

长白山天池幻想曲

黄河三角洲纪行

武夷山九曲溪小记

两晤卢舍那大佛

寒山寺钟声

小乔墓畔的思索

岳阳楼远眺

汨罗江边

塞罕坝草原行吟

天台山观瀑记

普者黑泛舟记

路桥行

仙女湖游记

美哉，嘉兴！

莆田的魅力

登昭君墓随想

旧金山印象

寻找鲁迅的足迹——仙台之旅

汉城之夜

东京的沉思

登上顶巅

比萨斜塔下的沉思

罗马大斗兽场巡礼

威尼斯泛舟

登埃菲尔铁塔记

在卢梭铜像面前的思索

后记

高昌古城

当我在吐鲁番郊外尘埃翻滚的沙漠上行进时，总是出神地凝视着远方，猜想着高昌古城的模样。一堆堆尚未倾圮的墙基，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了。这不是一幢高楼的轮廓吗？底部的门洞，楼上的窗户，正在向远方的游人招手。这一垛垛连缀着的断垣，纵横交错地排列在一起，难道不是街道的遗迹吗？这一座座土堆，难道不是房屋崩塌后留下的残痕吗？这满地零散的土坯，破碎的瓦烁，和坑坑洼洼的洞穴，难道不是人们当时生存的见证吗？

我轻轻迈开脚步，走进这座千年古城的废墟，在一簇簇土堆里往来穿行。突然在我的面前，矗立着一座高耸的泥坛。顶上还残存着庞大的佛龛，只是从前供奉在里边的菩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这座古城在好几百年前的战乱中，被硝烟和火焰吞没时，这些被人们膜拜的神灵，也跟随着塑造了他们的众生，一起都陷入灾难的毁灭之中。

附近的旷野上，挺立着几个圆形的高台。我仰视着它平坦的顶部，真想攀上去兜个小小的圈子。可是它四周的泥土，早已被沙漠里的狂风抚摸得十分光滑了，如果缺乏攀援的技巧和强劲的膂力，真是很难爬得上去。后来听当地的朋友说起，这是高昌国王指挥军队和拜将封侯的场所，那时候总会有宽敞的阶梯，通往坛顶去的吧？

我折回街巷里去，瞅见了在一片废墟中间，有个隆起的炕台，炕头的泥墙上，还挖出一个四方的窟窿，也许是当时安放烛台或油灯用的吧？在这儿就寝的，会不会是个喜爱轻歌曼舞的妃子？在月光如水的漫漫长夜里，她是嗔爱抑或怨恨将自己抢掠来的君王？在这儿就寝的，会不会是个善于征战疆场的骁将？当黎明的钟声敲响时，他是不是俯首合掌，忏悔自己杀人如麻和流血成河的罪孽？在背后的瓦砾堆里，有个挖得整整齐齐的洞穴，全都烧出了焦黑的颜色，该是御膳厨房的灶头吧。当厨子们替君王烹炒珍馐和佳肴时，也许正思念着饥寒交迫的妻子儿女，辗转于沙漠中生死未卜的命运吧？

在废墟的中央，有座方形的土堡，雄伟地盘踞在天空下，多少兵燹与灾祸，都未能将它夷为平地，瞧着它巍峨挺立的英姿，我真佩服它坚固和韧性的耐力。在它黄灿灿的边沿上，筑起了一条陡峭的木梯，我一口气冲了上去，走到土堡的顶端，站在宽敞的平台上眺望起四野来。远处竟还有一片碧青的草坪和许多苍翠的松树，为什么在沙漠的边缘，会有这迷人的绿洲？如果它能够往这儿延伸过来的话，不就会耸立起另一座与这古迹交相辉映的新城？再往远处看去，只见一座绵延的山脉，衬托着背后峰峦的阴影和顶空里蔚蓝色的苍穹，在万籁俱寂中伸展过来。这天空，这山脉，这纷飞的白云，可否替沙漠上几千年的历史作证？可否告诉我，从汉唐以来，一代代的人们，如何在辛劳地耕作、放牧、铸造和纺织？他们经历了多少灾难与战乱，可是为什么会在宋元之际，被杀戮和破坏得干干净净呢？人们为什么没有力量驱逐这些掠夺者和杀戮者呢？

我缓缓地走下城堡，轻轻弹拨着残存的土墙，多么想跟往日的居民们高谈阔论一番，可是如今只剩下了这凄凉的遗迹。真得感谢大沙漠中缺乏雨水的干燥天气，才将它保存了下来，好在寂寥的沙漠里沉思冥想。要是像江南那样阴雨连绵的天气，这些土坯垒成的断垣残壁，早就被完全湮没了。对大沙漠留下的这部悲怆历史，我会终生去细细地咀嚼，并且要从这儿喊出一声重重的呼号来。

1989年9月

交河古城

我站在高峻和挺拔的堤岸上，俯视着交河里浅浅的水流和水潭中央一株株紫色的水草，禁不住想起了唐代诗人李颀的那首诗来：“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一千多年前的这位朋友，在岸边的大道上骑马疾驰时，叹惜着沙漠中流血的战斗，只是铸造了历史的沧桑。今天这时候，我也是站立在交河旁边，却再也听不见刁斗悲鸣的声响和琵琶哀怨的呻吟了。当我回过头去，眺望交河故城的遗迹时，也找不到巍峨的唐代安西都护府了，然而当我张开幻想的翅膀翱翔时，竞不知道比李颀要飞得遥远多少倍。

我是渴望着寻找人类生存和搏斗的轨迹，探索历史奔向未来和理想的步伐，才来云游这古老的吐鲁番盆地，云游这高昌和交河古城的。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着几千年历史的云雾，纷纷扬扬的，飘飘荡荡的，就这样徜徉于交河的堤岸，漫步于纵贯南北的黄沙大道。我张望着路边一座座耸立的土丘，猜想这儿从前是富丽堂皇的官府？是宽敞豁亮的住宅？还是稠密相邻的作坊？如今却都孤独地蹲在这儿，像一块倾斜的碑，像一根破碎的石柱，像几头受伤的狮子，像两个拥抱在一起害怕生离死别的恋人。往昔的繁华岁月，只剩下这些令人潸然泪下的残痕。

为什么这紧挨着河水和草丛的城市，会轻易地被人们废弃？是旱魃，是瘟疫，是兵燹，还是什么已经无法知晓的原因，使得这里的人们往远方迁徙。他们的后裔如今又在哪儿繁衍呢？如果有人住在高入云霄的摩天大楼中间，还会记起自己的祖先，在荒原上留下欢乐与痛苦的回忆吗？

在路东的广场南侧，还留下一所华屋的遗迹，厚厚的泥土，垒出了气势雄伟的高墙，屋里紧挨着墙壁的处所，分明还有一级级长长的台阶，可以通往楼顶上去。这高高的屋顶会是什么姿势呢？是翘起的檐角，还是像清真寺那样拱形的圆球？这宽敞的房屋里面，又陈设着什么华丽的家具？这一切早已化成了灰烬，谁都无法猜测得了。

大路的西边，排列着许多整齐的坑道，四壁都烧成了乌黑的颜色，也许是作坊里的工人们，曾在这儿辛苦地操劳吧？无论是东边器宇轩昂的官宦，或者是西边衣衫褴褛的工匠，都早已不复存在，只有遍地的断垣残壁，给后人留下了永恒的谜语。

我走往城北的空地，在一座座围成长方形的墙基中央，也瞧见了残存的佛龛，那时候该会香烟缭绕，钟鼓齐鸣的吧，如今却只有我在这儿独自迈步，不住地思索着被时间磨损得异常神秘的历史。我正在沉思时，忽然被一阵欢笑声打断，赶紧向远处望去，原来在一簇簇像宝剑那样竖立着的土堆旁边，有一群外国的游客们，正在仰望着这些宝塔的遗迹，揣摩着，争论着，说笑着。东方沙漠里古老的断垣残壁，会不会唤醒他们的心灵，也想起雅典娜神庙或罗马斗兽场宏伟的轮廓？

我站在金光璀璨的黄沙坡上，眺望着阳光下这片苍茫的废墟，猜想着这些来自西方的游人们，为什么从几万里外跋涉而来？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渴望着从窥视古老历史的残痕中，懂得人们应该怎样追求光明和美好的生活，怎样唾弃丑恶和犯罪的行径？如果绝大多数的人们，都怀着这种纯洁的情怀，那么整个的世界是不是会变得更明媚和敞亮了？P41-44

感谢来新夏教授的盛情推荐，感谢岳麓书社的认真安排，在这套游记丛书之中，收录了我的一册作品。感谢曾主陶和王平两位先生，对此作出了细致与精美的设计，使书籍制作得漂亮而又大方，增添了读者朋友们翻阅和浏览的兴趣。

我多么盼望着能够游历天下的许多美景，然而见过的名胜古迹实在太少了；我多么盼望着能够写出许多游记，然而撰成的篇章也实在太少了。在前后的几十年中间，只写成了一百五十余篇，虽然都经过了用心的推敲，水平却还是显得参差不齐。经过这次重读之后，从中挑选了三十六篇相对说来比较满意的作品，希望能够得到读者朋友们进一步的批评与指正，以便帮助和推动我更好地向前迈进。

感谢多位编辑家，在诸种不同类型的书籍里面，选录了我的若干游记作品，这样就会获得和吸引更多的读者；感谢多位评论家，分析与指点我的这些篇章，这样就会启发我更努力地提高自己；感谢多位热心的读者朋友，写来信函或打来电话，诉说自己阅读了我有些游记之后的想法，详尽地跟我交换意见，这样就会鼓励我更充满信心地挥洒笔墨。

游记是一种充分表达独创个性和抒发丰盈心灵的文体，在被迷人的景致感染、撞击与震撼之后，就会激发出澎湃的情思，描摹着自己别具只眼的印象。而当这种灼热的感情与深沉的哲理，融会于诸多鲜明的形象之际，思考着人类在大地上和历史中所面临的劳作、追求、命运与前途，咏叹着激荡自己内心的欢乐或悲怆的时候，就一定会趋向于十分美好和高旷的境界，引起广大读者浓厚的兴趣，并且从中获得应有的启迪。我愿意在温馨与热忱的人世中，争取写出像这样更让自己感到欣慰的游记来。

2008年3月6日于北京静淑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