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背景：一九五九年，王进喜以石油工人劳动模范的身份去北京参加群英会，当时的中国被判定为“贫油国家”，大街上的公共汽车因为没有汽油，车顶上背着一个煤气包做燃料。这个景象深深地刺痛了他。当第二年春天发现了大庆油田，王进喜率领他的钻井队立即奔赴现场，参加了规模空前的石油大会战。在物质条件极端匮乏的重重困难面前，王进喜以“宁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的顽强意志和冲天干劲，带领全队苦干五天五夜，打出了大庆第一口喷油井，随后不断打破生产纪录，创造了“中国奇迹”，他因此被誉为油田“铁人”。

本书以高超的艺术构思和精准的表现力，多维度地阐释了人们的幸福观与价值取向。今天重述铁人故事，意在为当代人指证我们拥有怎样的精神资源和物质资源。

现在的塔里木油田，酷暑，现代化的勘探队营地，本书主人公、铁人式标兵刘思成正被沙漠综合症深深困扰……

一九六○年舂的大庆油田，天寒地冻，井喷正在发生，王进喜不顾腿伤，毅然跳进泥浆池用身体搅拌水泥……

退休工人参观团来到营地，不意揭开了一个秘密：一直鼓励刘思成继承铁人精神的父亲，当年却辜负了王进喜……

……荒原，王进喜驾着摩托车奔驰，后座的人穿着红色羽绒服，竟然是刘思成！他们像父子一样，欢乐地奔向白雪皑皑的远方。

自序

铁人

附录一：主题梗概

附录二：时空梗概

附录三：人物梗概

附录四：在某次研讨会上的发言（提纲）

1 外景 沙漠 日茫茫沙海空无一物，神秘的气旋时隐时现，传来大功率引擎的轰鸣声。一辆白色的沙漠运输车从金色的波浪后面升上来，沿着起伏不定的沙丘缓慢前行，巨大的车轮卷起滚滚黄沙——浮出音乐和片头字幕。

2 外景 同上 日沙漠车上堆满了旅行箱、手提包、编织袋、脸盆兜子、行李卷、纸箱子等杂物，罩着绿色的尼龙网。网上压着几捆竹竿，五颜六色的彩旗足有上百面。赵一林（二十二岁）高高地坐在车厢后部，随着车轮的倾斜而大幅度地摆动身体，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他面朝沙尘和车辙，每隔一段距离就往车下抛一面彩旗，像野兽一样夸张地啸叫。赵一林（无声）：呜——噢——咿——呀！在车辙的另一端，晃动着刘思成（二十二岁）孤零零的身影。他一边赶路一边插旗，不仅要插在醒目的地方，还想尽量插得深一些——显然是个循规蹈矩而又一丝不苟的人。他大汗淋漓，工装上衣已经湿透了，动作却依旧敏捷，而且面无表情。他双肩交叉挎着水壶和应急包，戴着大号的防风墨镜，安全帽边缘拴了两块遮阳的白手绢，虽然汗污斑斑，却凸显了做事的细致和精心。他攀上一道沙梁，把路标深深地插下去。沙漠车在前方破浪前进，后芳则彩旗蜿蜒，一直延伸并淹没在沙海的深处。音乐和字幕延续。

3 外景 沙漠营地 日沙漠车沿着弧形盆地的边缘行驶，像巨轮一样缓缓掉头，在一处稍许平坦的位置停了下来。壮年司机揭开尼龙网，指挥刘思成和赵一林卸车。五花八门的物品被搬到沙地上，其中有沉重的塑料水桶和木制的旧包装箱，“第八物理勘探队”的字迹斑驳可辨。刘思成挑大件的扛，动作干净利索。赵一林则慢吞吞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连腰也不肯弯，把东西往地上扔，一个纸箱子被摔散了架。刘思成推了他一把，蹲下来收拾箱子。箱子上的黑色字体很规整，一行写着“铁人收藏”，另一行写着“旁人勿动”。赵一林凑过来想搭把手儿，又被搡了个踉跄，自嘲地耸耸肩膀走开了。音乐和字幕延续。

4 外景 同上 日排气管青烟喷涌，巨轮旋转，沙漠车移出画面，展现了至少属于一百个人的堆积如山的家当。刘思成和赵一林站在“山”的两侧，呆呆地看着它，显得很矮小。两个人抖开尼龙网，决心罩住这个庞然大物。沙漠车渐行渐远，像沉浮不定的一叶扁舟。音乐和字幕延续。

5 外景 同上 日沙漠光芒刺目，空气像透明的烟雾一样颤抖。镜头移动，出现了铺在沙地上的花格毛巾被和男人脚尖朝天的赤脚、小腿、膝盖、大腿、三角裤……赵一林荒诞地近乎赤裸裸地躺在毛巾被上，居然在脑袋旁边支着一把破雨伞，像做日光浴的海滩贵妇一样。他体形肥胖，皮肤呈深栗色，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刘思成躲在行李堆后面的阴影中，仍在收拾那只破纸箱子，与铁人有关的报贴本、画册、木雕、连环画、茶缸、影碟、纪念牌等收藏品摊在毛巾被上。赵一林一边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王铁人在一张画片上憨厚地微笑，在另一张画片上怒目圆睁——赵一林逼真地模拟王铁人的表情。刘思成把画片夺回去，两人打斗着，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音乐和字幕延续。

6 外景 同上 日起风了，沙梁上的彩旗轻轻抖动。赵一林穿着三角裤向上攀登，脚上套着工作靴，脑袋上缠着陕北农民式的白毛巾，像个滑稽的小丑。彩旗抖得越来越厉害，风力加大了。赵一林漫不经心地登上沙梁，刚直起腰来毛巾就被吹跑了。他连追都没敢追，盯着某个方向一动不动，表情恐惧。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是天色迅速变暗了。他突然大喊大叫地往回跑，像肉球一样顺着沙丘滚下来。音乐和字幕延续。

7 外景 同上 日风卷黄沙，天昏地暗。两个人在风中连滚带爬，用铁钎子加固尼龙网。赵一林害怕自己被吹跑，钻到尼龙网里面去了。刘思成踢了他屁股一脚，继续单打独斗，把网子的底边儿与大件行李捆在一起。他突然意识到纸箱子危在旦夕，发疯一样朝它扑过去。沙尘彻底封住了画面，一些书籍和纸片之类的东西旋转飞升而去。音乐和字幕渐隐。

去年三月，关在华润饭店里开会，偷偷跑到大堂咖啡厅见了几拨儿人。来客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谈来谈去，谈浅谈深，纠缠的却是同一件事情——有这么这么这么一个题材，能不能捣弄那么那么那么一个剧本？我说不能。他们说你能，你应该能。我说我真的不能啊！老婆生怕累着我，一年只准接一个剧本。这意味着什么呢？五十多岁的人，必须挑软的吃，不能拣硬的啃，想啃也啃不动啦。

道理固然明白，骨子里却残留着逞能的意思，竟然鬼使神差地接下了这件事。逞能的过程和结局都摆在这些文字里，写它们的人究竟能还是不能，读到它们的人总会给出一个大致的分数了吧？老婆说怪话，逞能的人早晚得后悔，我希望自己是个例外，留下来的分数别太惨就行了。

我明明知道它是一块硬骨头，上嘴之后却打了个激灵，它怎么能这么硬呢？我的牙口历来让我自傲，这回却有些吃不住劲了。那段时间，我正跟我的助手研究科恩兄弟，看了一些颇为有趣的碟片。我就忍不住叹息，大洋彼岸的同行在琢磨人的恶，在咀嚼恶的边边角角，真是哪儿肉嫩啃哪儿啊！在我们的艺术宴席上，盘子里摆的是善、善、善……还是善！我不嫉妒人家，却多少有些心疼自己和并肩的伙伴儿们——以文化生态而论，猎场是同一个猎场，法则是同一套法则，我们却只能单拳对双刀，吃草的硬拼吃肉的，生死高下全凭天数了。

撇开题外话，这件事真正打动了我的，只是几个琐碎的细节。在大庆辗转采访，几位老人性格迥异，谈到铁人却无一例外地哽咽了。我尊重他们，也尊重铁人，内心却找不到相似的感觉。开笔之后，还是没有感觉，心情颇为沮丧。记不清哪一天了，在黄昏懒洋洋地看碟，是一部手法朴素的纪录片，里边有铁人和他的井队。铁人脏脏的，瘦瘦的，眼珠子显得特别大，正在不停地拉动一根绳索，同时不停地往身后看——他在看什么呢？我刚这么一琢磨，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呼一下就冒了出来。我静静地躺到床上，觉得非常踏实，非常幸福，我确认自己终于找到那种奇妙的感觉了。

这些细微的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写作者渴望遇到知音，但是萍水相逢的大都并非知音，却往往是草率的读者和批评者，乃至无意或有意的诋毁者。以笔为生的人必须明白，这是自己应得的宿命。老舍先生好像用过一句狠话，道是——屁股朝天有眼儿无珠。我们不必如此幽默，当然也无需气馁，更用不着生出哪怕一丝丝的失落之感，时不时三省吾身便足矣。

为了陌生读者的便利，也为了回应各路朋友的见解，我在必要的地方加了简短的注释。总之，我将生命的一部分埋在这个剧本里，并切望她落个美好的结局。如果真有知音读出了名堂，肯掬一捧伤感之泪，我将以加倍的感激回赠他。何止如此！我还有不尽的感激，已经早早地备在这个地方，献给打开此书并读到了这一页的每一个人。我还想斗胆邀请诸位，向那些为这部影片破财出力的出资方制片方制作方发行方出版方等各方致敬！向关心这部影片的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的每一个人致敬！向协助我采访的大庆油田塔里木油田的所有老人和年轻人致敬！最后，向尹力导演以及他率领的团队致敬！窃以为只要读到了也看到了，你们就会真心证实，所有创作者的心血已经悄然融合，并且与铁人之血紧紧地紧紧地浇铸在一起了。

谨以此片献给昨天今天和明天为祖国的资源而战的勇士们——这是印在片头的字幕，我把它移到这里来，借以表明我们做下这件事情所遵循的主旨，也就此结束这微薄而渺小的序言。

2009年3月30日午后草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