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公爵,卢加和热那亚现在成为波拿马家族的领地了。可是我要事先提醒您,倘若您曾经告诉我,在这里并没有发生过战争,倘若您还为这个基督徒的敌人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和制造的各种恐怖辩护,我就和您断绝关系,您就不再是我的朋友,您也就不再如同你所说的那样,而是一个忠实的仆人了。哦,您看我说的话把您吓着了吧,现在请坐下来我们再继续聊聊。”
以上的这段话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和皇后的心腹——爱娜·帕夫洛夫娜·舍列尔在一八。五年七月接待她的首位前来参加晚宴的达官富人瓦西里公爵时所说的。
公爵答道:“上帝啊,这是一次多么严厉的责怪啊!”他并没有因受到这样的接待而感到不安。他身上穿着绣花的礼服、类似于短靴的皮鞋和一双长筒袜,在他的胸前佩戴着几枚勋章,那张扁平的脸上流露着一种轻松、愉快的表情。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宽厚温和,而且他的法语说得如此优雅,由于我们的祖先不仅是用法语来说话的,而且是通过它来思考的,而且那种腔调又是一个在宫廷和社交界中阅历深厚的重要人士所不可以缺少的。现在他走到爱娜面前,低下了他那颗喷洒过香水的闪闪发亮的秃头,吻了吻她的手,随后悠闲地坐到爱娜身边的沙发上,和爱娜攀谈了起来。
瓦西里谈话总是慢吞吞的,就如同在说古老戏剧中的台词。不一样的是爱娜已快四十了,却依然充满了活力和激情。成为一个充满着激情的女子让她得到了一个好的社会地位。尽管她有的时候并不是十分喜欢这样做,可为了不辜负那些熟知她的人们的希望,她还是表现得爱做一个热心人。即使常常流露在她脸上的冷漠的笑容和她憔悴的面容并不十分相衬,可就如同所有被娇生惯养的孩子所表现的那样,她也知道自己会有一些微小的缺点,可是她既不想、也不愿而且觉得也没有需要去矫正。
“倘若派您去,而并非是让这个可爱的沃斯格罗德去的话,我认为您会一举成名的。”公爵微笑着说道,“由于您是那样的能言善辩。劳驾可以给我些茶吗?”
“立刻就给您拿来。顺便说一下,”她又平静下来补充了一下道,“今天将会有两位十分有意思的人物。一位是莫特马尔子爵,现在的他借助洛贺家族和法国最优秀的家族之一——马拉希家族结成了亲戚。他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好侨民。另一位是莫里约神父。这位思想深邃的人您认识吗?当今的皇帝可是接见过他的,您知道吗?”
“啊!我将为认识他们感到十分高兴,”公爵说,“请告诉我。”他补充问道,好像他刚刚才想起什么似的,对想要问的事情,也就是为了今天拜访的主要目的,装得漫不经心的样子,“据说太后好像是有意任命弗科男爵为驻维也纳的一等秘书的可能,真的是这样吗?这个男爵如同无能的泛泛之辈。”瓦西里公爵想为他的儿子争取到这个职位,却有人却千方百计地想通过玛丽亚·费奥多想让罗夫娜太后使男爵获得这个职位。
爱娜的眼睛微微闭上了,好像在暗示不管是谁,都不能判定出太后想做什么或者是喜欢做什么。
“现在推荐弗科男爵的那个人是太后的妹妹。”她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道,脸上带着悲哀的表情。当爱娜说道太后时,她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对太后的无限的尊敬和忠诚,可是却隐约掺杂着一点哀愁,每当谈话中谈到自己的这位崇高的庇护者时,她总是流露出一种如此的表情。她对公爵说太后陛下十分尊敬弗科男爵,随后她又立刻显现出一种哀愁的神情。
公爵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神情却十分冷淡。爱娜以她所特有的那种宫廷女官的机智和灵敏想适时地抨击一下公爵——这样或许可以给他一些安慰吧,由于他胆敢那样放肆地批评推荐给太后的人。
“现在给我谈谈您的家庭,好吗?”她说道,“您知道吗,自从您的女儿进行社交露面以来,给整个社交界都带来了非常大的快乐,大家都认为她十分美丽迷人。”
为了表示谢意和尊敬,公爵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常有这种想法,”稍稍沉默之后,爱娜把身子凑近了公爵,并露出一种温柔的笑脸,好像想用这种方式来表示政治、社交方面的话题结束了,而现在大家应该开始推心置腹地聊天了。“幸福有时在生活中安排得不是那么公平。你看看吧命运为何将两个出色的孩子赐予你。”她扬了扬眉头,插了这么一句,“您比任何人都不珍惜他们,因而不配当他们的爸爸,他们是如此迷人。”
说完,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什么办法呢,拉瓦特…说我没有拥有父爱的天赋。”公爵说道。
“现在请不要再开玩笑了。由于我想和您认真谈一谈,您知道吗,您的小儿子并不让我十分满意。我只是想告诉您,当我们在太后陛下那里提起他的时候,都对您表示惋惜……”
公爵没有作任何回答,可她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瓦西里公爵皱了一下眉头。
“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他终于说道, “您知道,他们两个都成了笨蛋,可我却为了他们的教育做了应该身为父亲所做的一切。伊波利特起码还是个安分守己的笨蛋,而阿纳托利却总是惹是生非。他们两个仅仅这点不一样。”他说道,比平时更加不;自然而且更加亢奋地微笑着,同时嘴角边形成明显的令人感到不快的粗鲁的褶皱。
“如同您这种人为何要有孩子呢?倘若您不是身为父亲,就没有丝毫可以责怪您的理由了,”爱娜说道,好像是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睛。
“由于我是您的忠实奴仆,因而我只对您一个人说,那些孩子是我全部的负担。因而我必须背负起这副十字架。我只能这样对自己解释。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默不作声,好像想用手势表示着自己对残酷命运的服从。
爱娜沉思了起来。
“您从来没有考虑过给自己那放荡的儿子阿纳托利娶一门亲的事吗?”她问道,“人们都说老处女是那么的热衷于给人做媒。可是我还没觉得自己有这个弱点,现在我相识了一个女孩,她和自己的父亲一起生活,十分不幸。她是我的一个亲戚,博尔孔斯基公爵小姐。”瓦西里公爵没有作任何回答,可他以上流社会人士所具有的独特的敏捷的思考力和灵活的头脑,在记忆中卖力地搜索着,明显说明他已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您知道吗?阿纳托利每年都要花掉我四万卢布,”他说道,他还难以抑制抑郁的心情。他沉默了起来。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