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我,很自在地和爸爸跟爷爷在一起。我们走出航站大厅,许多人等在那里欢迎我,并且上前拥抱我。这些陌生人的笑脸跟亲吻让我无处可逃,而我只是紧抓着爸爸的手臂不放。
接着。有一个小女孩递给我一份礼物,让我终于松开爸爸的手臂,开始把玩新玩具——绿色恐龙。我发现只要压一下那只恐龙,它就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实在是太好玩了。
一大群人簇拥着我,我们一起来到机场附近的一闾家庭式餐厅,吃了我在美国的第一餐。在接下来的一年,使用刀叉就成为我生活最主要的一部分。
我的爸爸卡尔-啥里斯和我的妈妈米姬·哈里斯都是美国人。几天前,我还住在中国的一家孤儿院里,爷爷理查德跟爸爸一起到合肥办理领养手续。当孤儿院保姆把我交给爸爸时,我又哭又叫,还咬了保姆一口,不过在跟爸爸、爷爷相处几天之后,我已经自在地跟他们玩在一起了。
刚到美国的我,除了学习如何使用刀叉,还要学习讲英文。
爸妈救我讲英文的方法非常野蛮,他们把我跟一群黏搭搭的幼儿园小孩丢在一起,希望我能够自然而然地学会童言童语。我至今仍可回想起那个画面:可怜的中国小男孩,眼睁睁看着其他小孩都有饼干吃,却非得要先学会用英文说“饼干”,才能吃得到。我敢说,正是因为这样,我小时候才这么快就学会用英文正确说出零食的名称。
说正经的,我爸妈的确做了正确的决定,他们让我跟其他孩子玩在一起,我才能很快就学会说英文。而且当时我还是班上唯一会说中文的小孩,所以,如果我教那些同学说“屁屁”之类的不雅字眼,也请别太意外。
到美国几个月后,我已经会说一点点的英文了,但还是不识字,看不懂英文。有一天我们全家去中国餐厅吃饭,在美国,只要去中国餐厅吃饭,吃完后每个人都会得到一块幸运饼干,饼干里会夹着一张纸,写着一句简短的格言,或是对命运的预言。吃完这餐饭,我把幸运饼干掰开,拿出里面的小字条,假装我看得懂似的,当着全家人的面念出:“给我更多糖果。”大家愣了半秒钟后,笑成一团。
那时候的我有点怪,不太喜欢跟人说话,却很喜欢在人身上爬来爬去。我猜想,这是表示我还蛮喜欢这个人的方式吧,因为英文还很不好,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表达我的喜爱。有一天,奶奶普丝拉和爷爷理查德来看望我跟姐姐,突然间我开始在爷爷的大腿上打滚,几分钟之后,我爷爷看着我,用开玩笑的口吻大声说:“喂,这家伙,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我转过头去看着他,完全模仿他的语调,说出我生平第一个英文句子:“喂,这家伙,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我的反应让爷爷热泪盈眶。不只是因为我第一次说出完整的英文句子,而且,我还让爷爷知道,谁才是老大呢!
来美国一年后,我已经能流畅地说英文了,但老师仍建议我去上孩童的特殊英文课程。这个课程帮助我提高了英文能力,使我能够说出流利的英文。
总共花了两年的时间,我把英文变成我的母语,也把中文全部忘光了。当时不知世事的我,每天忙着适应美国的新生活,却不知道,中国已经在我的生命里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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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仍然对我幸运的寻亲之行感到惊讶。这段历险、这段旅程与这个梦想,对我、我美国的家人,以及中国的家人,都意义非凡。能够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是梦想成真。
我一直都在想,中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有一天会回中国吗。而关于自己,我更是忍不住猜测,我是鼻子像生父呢,还是眼睛像生母呢。
在青少年时代,我三不五时就会兴起一个念头:“我想要去看亲生父母吗?”也许是因为我当时的年纪,或是对世事的不够了解,我给自己的答案是:“不要,我才不要见到遗弃我的人呢!”我在美国过着人人欣羡的生活,我有很棒的爸妈,还有一群死党朋友,每天做完功课就有卡通可以看,每年全家还会一起去度假,谁还要去管亲生父母是谁呢?
然而,当我逐渐长大成人,想要知道我亲生父母的渴望就愈来愈强烈。尤其来台湾当交换学生后,我开始觉得,这是展开寻亲的最好时机了。一开始,我所拥有的信息少得可怜,总共只知道一家孤儿院,以及我是在哪个城市被捡到的。那时候觉得,要找到亲生父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所仰赖的,只有爸妈从头到尾的支持。所以,我决定放手一搏。
到中国寻亲,完全超乎我的预期。我走在马鞍山街头,踏上我一直以来都渴望重回的故乡。我不仅拜访了孤儿院,与孤儿院里的兄弟姐妹重逢,还跟他们分享我成长的故事,找回我们过去共享的时光。光是这部分,对我而言,已经算是成功的寻亲之旅,因为我已经在马鞍山找到家的感觉了。
马鞍山人的慷慨、热心,令我深受感动。但是再多的感谢,也无法表达我万分之一的谢意,不仅是我,我在美国的家人及朋友,都跟我一样可以感受到马鞍山之爱。我抵达马鞍山的第一天,其实是很难捱的,虽然回到故乡,却觉得无比孤单,不属于那里。只是才过了一天,马鞍山的家人已经热切地拥抱我这个远道而来的陌生游子了。
这个故事,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我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见对的人,这造就了我顺利的寻亲结局。机场公车站认识的女孩、广播电台的警卫,以及电台DJ莉莎,一切巧妙地联结在一起。虽然遇上莉莎,并不代表我就会找到亲生父母,但是她的确激励了数以干计的马鞍山人。我很肯定,如果没有FM92.8电台及这些报社,寻亲结果会截然不同。
跟亲生父母相见,了解他们的生活,对我来说似乎是不可能的梦想。直到我返回美国,我仍然对自己的幸运感到难以置信。现在,我知道他们是谁,他们也知道我是谁,在我们见面后,我对亲生家人曾有的担心都不存在了。
在我要前往马鞍山和家人会面之前,爷爷理查德打电话给我,他说:“你奶奶跟我商量好了,希望你能用我们的名义,带一份礼物给你的亲生家人。你可以自行斟酌要不要这么做。”我爷爷奶奶希望能对我的亲生家人表达谢意,谢谢他们养活我一段时间。我静静地听完爷爷的理由,然后告诉他们我对这件事情的想法。我说:“谢谢你们的建议,但我还不知道亲生家人是怎样的人,我不想给他们任何礼物或金钱。”我把当时我对亲生家人的感受,原原本本地告诉爷爷,而我当时真的觉得他们不配得到我的礼物。因为我其实也担心,如果我给他们礼物或钱,他们可能会要求更多。我想保护我的家人、我家人的钱,以及我自己。最后我告诉爷爷:“这家人不值得我给他们任何东西。”
现在回想当时的心态,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这段旅程中,我有机会能跟亲生家人相处,现在,我对他们的心态不再是“他们不配”,我反而觉得:“他们应该拥有更多。”
我不知道要如何描述我与亲生家人相处的那个星期有多快乐。我找到了长久以来想要知道的答案,也对自己四岁以前的身世有所了解。亲生家人非常真切诚恳地对待我,每一位亲人都真心待我,我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占我便宜,只除了我教他们玩扑克牌的时候。
他们很关心我的心情,对我只有友善。对于我要回美国去,他们也不会让我觉得有罪恶感。我没有一刻忘记,我真正的父母,是从四岁起把我养大成人的爸妈。我心里很明白,领养我的爸妈也很明白。而亲生父母也能体谅,他们并非我情感上的父母,他们知道我的家人跟我的生活都在美国。
其实,对于我执意要去中国寻亲这件事,我一直都对爸妈心存愧疚,因为我担心他们的感受。可是,在我寻亲的过程中,我深深体悟到领养我的爸妈对我付出的爱,以及我跟美国家人的联系不需要DNA或血缘关系来证明,我们就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一家人,深爱着彼此。我希望他们得知我已学到这宝贵的一课时,也能感到欣慰。
对自己身世之谜的好奇,终于得到答案。而且,我已经跟亲生家人,包括哥哥、妹妹变得熟稔。从来不相信童话故事的我,终于见识到美梦成真。这段美好的故事,将会永远留存在我心里。
有人问我,接下来我要做什么。老实说,我还没有什么概念。虽然有很多愿望,但是我还没确定。不管我是在美国俄勒冈州汉密尔顿市度过余生,还是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闯荡,在我心里,“有亲人的地方就是家”。所以,有爸爸、妈妈、姐姐的家,才是我的家。
命运冥冥中安排我得到第二次机会,所以我要好好把握,让第二次机会实至名归。我仿佛看着远处山峰的顶端,知道在那里会有壮观的景致在等着我,然而,一如过去十六年的岁月一样,我从不孤单,不管眼前的路途险恶还是平顺,爸爸、妈妈、姐姐都会握着我的手,引领我向前行。
谁知道?也许我会成为全球前五百大企业的总裁,也许我会成为名嘴,也许我很快就会结婚成家;谁能预知未来呢?亲生父母的抛弃,曾经为我幸福的成长岁月留下伏笔;那么,重回中国,与他们相认,是不是也已在我的未来埋下另一个奇迹呢?那是我期待去探索的另一段人生旅程。
一九九四年九月,我,理查德·啥里斯,跟我儿子,卡尔·啥里斯(CalHarris),从美国俄勒冈州的波特兰搭上飞机,飞往洛杉矶及日本东京,再转机飞往中国上海。大约在九个多月前,卡尔跟他的太太米姬(MidgeHarris),决定要领养第二个孩子,他们问我,愿不愿意跟卡尔一起去中国,到孤儿院把孩子带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米姬愿意让我代替她做这件大事,但是,我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好,我想去。”我们等了又等,期待再期待,终于把书面文件及各项要求处理好,然后才真正展开这段长途飞行的跨海之旅。经过许多小时的飞行,飞越许多时区,从我们跨过国际日期变更线之后,我们已经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昨天还是今天,再加上时差,我们的时间感变得更混乱了。
在上海完成通关手续之后,我们原本应该看到名叫亚当的人来接机,结果出现的人却叫李平。李平带着我们,还有其他一些同班机的游客,登上巴士,前往位于上海的饭店。机场外绵延数里等着载客的出租车长龙让我印象深刻,上海繁忙的交通,再加上行人及自行车穿梭在车阵中,这复杂的街景,充分显示了上海这个拥有一千四百万人口的城市的拥挤程度。
第二天早上,我们在餐厅吃早餐时,才见到导游王亚当,他是国际领养机构的人员。他向每一位领养的夫妇收取费用后,我们所有人在上午十点钟于饭店大厅集合。我跟卡尔,以及另外五对夫妇,坐上一辆巴士,车上有年轻的司机,以及一名女性随车人员。后来才知道,这名随车人员是中国政府雇用的导游,她负责带着我们游览中国庭园等观光景点,吃地道的中国菜,几餐下来,我们都渐渐习惯使用筷子了。
这天下午,我们再度搭上飞机,飞了三百英里远,直达中国内陆的城市合肥。孤儿院距离合肥市还有五小时的车程。我们没办法直接到孤儿院去,而是由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把小孩带到合肥来,在我们停留的饭店会合。
到达合肥的第二天,我们先在饭店举行有关领养中国孩子的会议,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孤儿院的保姆带着孩子们走进会议室,他们就坐在我们的后面,等着会议结束。但是很明显,所有目光的焦点都在那五个婴儿以及马武宝身上,事实上,马武宝的个头不比婴儿大多少。
当我回房间去拿一些文件,再回到会议室时,这些孩子已经都跟新父母坐在一起了。卡尔坐在椅子上,抱着马武宝坐在他的大腿上,但是,马武宝看起来不怎么开心,两行热泪挂在脸颊上,他的保姆在一旁安抚他,帮他擦眼泪。过了一会儿,我试着把马武宝抱起来,但是他很不配合,还大声喊叫,我赶快把他还给卡尔。大约三十分钟之后,所有的程序都完成了,我们带着马武宝回到饭店房间,这短短的路程中,马武宝充分表现了他的肺活量及大力气呢。
回到房间后,我们用玩具车引诱他,但他把车子握在手中却不肯玩,只是继续哭闹,所以我们就再给他三辆玩具车。马武宝用他完好的右手臂,以及能干的半截左手臂,把所有的车子都揽在怀里,还好我跟卡尔都很擅长跟孩子玩,过了一会儿,我们三个人就像孩子一样玩在一起。到了要吃晚餐的时候,我们已经跟马武宝混得很熟了,我们甚至说服他,只带一辆车去餐厅吃饭就好,把其余的车子留在房间里。
晚餐时,所有的新“家庭”都坐在同一张圆桌旁,马武宝则坐在我跟卡尔之间,卡尔帮他夹了许多菜,马武宝对于使用筷子熟练得不得了。但是,他突然大叫一声,丢下所有的碗盘餐巾,跳下座位,跑走了。原来,他最喜欢的那位孤儿院保姆出现在另一桌,马武宝一看到她,就朝她跑过去,再也不肯回到我们这桌来吃饭了。
晚餐后,保姆把他带回我们的房间,打算把马武宝交给我们。可是马武宝坚决不肯离开保姆,他开始大哭大叫,死命抓着保姆,不肯放手,卡尔试着要抱他,马武宝反而更使劲地抓住保姆,甚至张口用牙齿来帮忙咬住保姆。幸好有王亚当的帮忙,最后我们终于说服他,先暂时跟我们待在一起一阵子。我们拿出新衣服、新玩具、书本等各种小孩子的玩意儿给他,而他除了喜欢那辆车之外,还很喜欢米姬为他准备的拖车。他还把所有的香蕉干、花生都吃光了。
到了上床的时间,我们想帮他换上睡衣,他却不肯,所以我们使出绝招让他看电视。他终于沉沉睡去,趁他熟睡时,我们想帮他把从孤儿院穿来的衣服换下来,但是,天啊,他竟然醒过来了,而且坚决不肯换掉“他的”衣服。于是他就穿着那身衣服睡到天亮,而且第二天又穿了一整天。马武宝睡觉的时候也很特别,他不仅动来动去,还踢来踢去,整个人根本就在床上转圈,甚至差点掉到床下去了。
马武宝跟我们相处了一整天之后,终于肯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了,但是仍然不肯换掉那双颜色亮丽的便鞋。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离开孤儿院之前才刚得到这双鞋,对他来说,这象征他是个好孩子,他以拥有这双鞋子为傲。经过好多天之后,他才肯换上我们帮他买的鞋子,而且,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穿回那双便鞋了。
在我们离开合肥的前一天晚上,卡尔要去柜台付账单,他前脚刚离开,马武宝就开始大哭,我告诉卡尔尽管去,没关系,他哭一下就会没事了,所以卡尔就到柜台去了。但是,几分钟之后,我们不得不屈服,卡尔说,他在走道尽头,上了楼梯,都还听得到马武宝的哭声。接下来几天,马武宝总是坐在卡尔的肩头,到处逛。他们两人成为同团家庭的榜样,再也没人担心会在中国汹涌的人潮中走失了。
我们这些外国人走在街头,十分醒目,就像是游行队伍似的。而且,只要我们一停下来,就会有中国人围绕在我们四周。他们对孩子很感兴趣,总是想伸出手摸摸他们。马武宝对这些中国人却只有一个反应,他会故意转头看其他方向,完全忽略那些想跟他说话的人。这样的情形发生了好多次,因此,我很讶异,在抵达俄勒冈州之后,他竟然那么快就能跟妈妈、姐姐及其他亲戚和朋友打成一片。这就好像是因为他在中国一直都得不到应得的注意,所以他学会用不反应来面对这种情况。
在替马武宝办好护照签证之后,我们带着他返回美国,给他取名为怀亚特’马武宝·哈里斯(wyattMawubaoHarris)。怀亚特从此在美国有了新的生活,快乐地平安长大成人,他因为当交换学生在台湾待了两年,二。一一年春天,他利用学校假期到中国大陆寻找他的亲生父母。由于他常怀疑,他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不小心把他遗失在体育馆,还是故意把他丢在那里,他想要知道为什么父母会丢弃他,他想要当面见他的亲生父母,问他们“为什么”。这本书是怀亚特未完成的人生故事,他必须自己去找出答案。
《谁给了我生命(一个被遗弃男孩的中国寻亲记)》讲述了作者马武宝自海外归国寻亲的感人故事。马武宝因天生残疾、家境贫困而遭遗弃,自幼被一个美国家庭收养,长大成人后决定回到中国探访出生地,最终找到亲生家人,与他们见面团聚并达成谅解。这是马武宝的第一本书,他希望通过分享自己的成长经历、与家人温馨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这次寻亲之旅对他人生的改变,唤起更多人对孤儿的关注,并鼓励人们珍惜亲情、热爱生活,乐观面对困难挫折,勇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出生时,我没有左前臂;四个月后,我被人捡到,送进福利院;四岁时,我去往美国,英语成了我的母语;二十岁时,我回到中国,开始前途未卜的寻亲旅程;我得到的,比我期待的更多……”
《谁给了我生命(一个被遗弃男孩的中国寻亲记)》作者马武宝自述形式,每一章篇幅适当,短小易读。
主人公身残志坚,开朗乐观,其成长和生活很有励志作用。
主人公归国寻亲的经历真实曲折,与家人之间的亲情打动人心,易引起读者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