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活得很没劲
那是一张夜总会的账单纸,上面抄着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男人的名字。笔迹潦草随意,透着一个男人漫不经心的骄傲和自信。
在静谧的夜里,安然将起了褶皱的账单纸,一点一点地抚平。这个爱泡夜总会的男人,竟用账单给她电话号码,他是故意的吗?心里忽地升起一阵惶乱不安。她快速将那账单压于书本下,像扑灭一团火。
那男人就如一个纵火的人,而那串电话号码,正不断地向她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焰的信号,已让她有些火辣辣的感觉了。
为什么不让自己靠近那个纵火的人?
为什么不?
一转身,她在镜子里照见自己,一头松散的头发,几根刘海散下来,漫不经心地直刺到眼睛里。眼旁的鱼尾纹因为熬夜而加深了……年轻的日子飞一样地过去。都说女人在三十以后,便只有被选择的份儿了。眼看着自己的年龄也直奔三十,她还能大把大把地扔掉青春吗?
她毫不犹豫地和小顾分了手。在情感之路上,要让自己往前迈进一步,就必须得结束、抛弃一段感情。
小顾是个助教,一个绝对不标新立异的本分男人。在他身上可以收敛起她天性中所有的别出心裁和浪漫想象。和他分手后,安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她以为,对于小顾来说那会是个硬生生的伤害。但是,小顾却极其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如他非常平静地爱上她一样。
“你不会幸福,因为你写小说。”
她一直搞不懂,小顾这旬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她也没想着非得去弄懂它。反正他们已经分手了。
而母亲却为此痛惜不已,追着她问:“他哪点不好?’’
“他哪点都好,就是会把我闷死。”
母亲叹息着:“平安的日子都是很闷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不想要什么。莫名地一阵心烦,她从家里逃出去,逃离母亲的一堆聒噪。
一切,都是从那张账单开始的吗?
谁知道呢?在这阳光照耀的初春,万物躺在暖昧不清的春色里,各自带着滚烫伸延,没有尽头,各怀心事,谁知道哪是开头,哪是结束?
这天是周目,是安然和三个姐妹相聚的日子,每一星期她们都会在“娘家”相聚一次。她们称之为“回娘家”。
“娘家”是个咖啡吧,是她们的情感释放地。女人的天空有时会被感情遮蔽着,平时很难看见理智和合理的晴朗。所以,她们会定时出现在这儿。聆听和倾诉,是她们相聚的全部内容。她们从中得到喘息和微笑,她们总能让一切一笑而过,重新投入生活。
时间还早,安然绕道去了旧货市场。
她是个迷恋旧物,又喜欢探知的女人。在旧货市场的进门口,挂了很多落满灰尘的旧画报。她在那些画报中,突然撞见一双忧郁的眼睛,那是一双三十年代白梅的眼睛。白梅,这个生于梅城成名于上海的女人,带着一个沉寂几十年的谜团,如生了根一样一直活在她心里。今天,这份不期然的撞见,再一次以最强劲的力量激起了她的探知欲。
当安然背个大包赶到“娘家”时,青莲已坐在老地方等待了。青莲是个时装模特,她是她们姐妹中最安静的一个。看到安然进来,她展颜一笑,那份自然的亲热就像见到了家里人。
安然放下包招呼服务生:“来两杯卡布其诺!”
“来三杯吧!”此时,绿裙正微笑着进来。绿裙的情感故事是最贫乏的,她聊的大都是关于工作方面的话题,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是,最近的她,却俨然换了个人,她看上去如沐春风,热情洋溢,那感觉只有坠入爱河的女人身上才有。莫不县——
“你恋爱了?”安然帮她把外套往沙发靠背上一搭,随口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
“你这模样,就像个恋爱中的女人嘛!”
“我怎么了?我可是很深藏不露的!”
“还深藏不露!看你那得意劲儿,早出卖你了!还是招了吧,是谁?”安然紧逼着绿裙。
青莲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绿裙,你就告诉我们吧,是谁呀?”
“还是等阿紫来了再说吧。不然,我还得重说一回。”绿裙做投降状,赶紧找出手机给阿紫打电话。
阿紫在电话里说让她们再等十分钟。事实上,她是在半小时以后才赶到的。在这半小时里,绿裙又打电话催过她三次。
阿紫如风驰电掣般跨进“娘家”,她一只手拎着大包,另一手臂下挟着一本鼓囊囊的大号记事本,足蹬一双危险至极的细高跟皮鞋。一进门,便急着挥舞手臂打招呼,记事本里的收据、名片、纸条,一下子散了一地。几个客人自觉地让出一些空间,好让这个身着迷你裙的女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这一地的秘密。
“我们的阿紫,总是这样风风火火,改不掉!”绿裙笑着调侃。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