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赴罗布泊
彭加木失踪新闻发布内幕
那一天,永远无法从我的记忆磁带中抹去。
那是1980年6月24日,热不可耐的一天。太阳刚刚露出地面,就用火一般的舌头舐着上海城。我用汗湿的手,拧开收音机的旋钮。突然,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传出令人震惊的消息: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
这篇报道是新华社新疆分社记者赵全章写的,全文如下:
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
新华社乌鲁木齐六月二十三日电 新华社记者赵全章报道:著名科学家、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彭加木在新疆的一次科学考察中失踪,已经第七天没有音讯。
彭加木于五月初率领一支二十多人的科学考察队考察罗布泊。考察队的大本营设在新疆农垦总局米兰农场。据初步了解,彭加木失踪的经过是:前不久他带领四名考察队员,乘坐由两名司机驾驶的两辆汽车,离开米兰出发工作,原计划绕行罗布泊一周返回米兰,结束考察。六月十七日凌晨,大本营的留守人员从无线电中突然收到他们发来的求救讯号,报告他们已迷失方向,汽车断油,人断饮水。留守人员将这一情况急电告人民解放军乌鲁木齐部队请求救援。十八日上午,乌鲁木齐部队派出两架飞机前往罗布泊地区寻找营救,其中一架在库木库都克附近找到了六个人,向他们空投了饮水和食物、汽油等物资。后来通过无线电话得知,这六个人就是彭加木带领的四名考察队员和两名司机。彭加木于十七日上午十时出去找水,曾给他们留下一张纸条,写着:“我离此去东找水”,但一直未返回。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人民政府和中国科学院等单位对彭加木同志的安全极为关心。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已于十八日派副院长陈善明带领一部分人员赶往出事地点。从十九日到今天,乌鲁木齐部队和人民解放军空军部队又派出十多架飞机和一支地面部队到罗布泊地区寻找,但到二十三日上午记者发电时止,还没有发现彭加木的下落。
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了。我侧耳谛听着从收音机中吐出的每一个字。我的心已飞向千里之外的大漠之中。
这是关于彭加木失踪的第一篇报道。正是这篇报道,使刚刚失踪不久的彭加木引起了广泛关注。
后来,我在前往马兰核基地采访的时候,结识了赵全章。当时,我住在马兰核基地第一招待所底楼,赵全章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
1980年7月13日,在库木库都克的搜索队帐篷里,我对赵全章进行了采访。
据赵全章告诉我,他当时是在乌鲁木齐机场送客的时候,无意之中得知彭加木失踪的消息。他经过采访、证实之后,发表了《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这一新闻。
赵全章告诉我,那是1980年6月20上午10时许,他到乌鲁木齐机场送新疆八一农学院副教授张新时出国。送走张新时之后,在上汽车回去的时候,新疆八一农学院副教授徐鹏告诉他,刚才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的哈林匆匆赶到机场。他无意中听见,哈林告诉即将登机的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领导一个出乎意外的消息: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了!这一消息,在当时是严格保密的。
出于记者的新闻敏感,赵全章在归途中,特地在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门口下了车。他在值班室询问了情况,得知事情的经过:曾奇迹般地战胜癌症而知名全国的生物化学家彭加木所率领的10人科学考察队,在完成对罗布泊南部洼地的考察后,经过6天的跋涉,于6月16日抵达疏勒河古道南侧的库木库都克。宿营后检查水箱油罐,发现所剩的水只够维持3天的生活了,便于当晚急电某基地请求支援。6月17日午间,基地复电:18日送水,请原地待命。队员们准备向彭加木报告,发现彭加木不见了。只见在他经常休息的吉普车驾驶室里留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道:“我往东去找水井。彭17/6 10:30”。大家赶紧急电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领导,同时出动3部吉普车分头寻找,但直到天黑也不见彭先生的踪影。
赵全章还查阅了值班日记,证实了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
赵全章告诉我,他从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出来,乘坐公共汽车回到新华社新疆分社,当即写了新闻稿交给采编组。根据分社领导意见,改了一稿,便传真到北京新华社总社。这篇新闻稿,最初是作为内参。
由于是供领导看的内参,这篇新闻稿中谈及搜索彭加木工作中的困难:只有一两架飞机,地面搜索人员也很不够。
翌日——6月21日,新华社社长穆青看了内参上这一新闻,说:“发公开稿!”P56-58
《追寻彭加木》的曲折历程
我是1980年唯一获准前往罗布泊参加搜索彭加木的作家。在库木库都克的那些日子,我一边参加搜索,一边进行实地采访,获得极其可贵的大量第一手资料。
在新疆我进行深入采访之后,乘飞机从乌鲁木齐返回上海。在上海,我又对彭加木的许多同事进行采访。前前后后,我采访了彭加木的亲朋好友和相关人员达50多人。
结束采访之后,我闭门写作,以日写万字的速度,赶写《追寻彭加木》(当时书名为《彭加木传奇》)。
8月15日,我写下《彭加木传奇》一书的后记,讲述了这本书的采写历程:
1980年6月30日,上海人民出版社的有关编辑来到我家说:“彭加木同志不幸失踪了,全国人民很关心,很想知道他的一生。我们约请您写作这本书。”
当时,寻找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彭加木生死未卜。我和大家一样,也很关心他的命运。每天看报,都随手把有关他的消息剪了下来,收集一起。于是我欣然答应了上海人民出版社的热情约稿。于7月4日飞往乌鲁木齐,翌日奔赴现场。在新疆度过了二十天,到了罗布泊、库木库都克以及彭加木那坐印处,到了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的电子显微镜实验室以及彭加木的卧室、工作室。经过实地采访,以及向五十多位彭加木的家属、亲戚、好友、领导等了解情况,我深为彭加木的献身精神所感动,开始酝酿怎样写作这本书。
想不到,当我回到上海,却听到许多关于彭加木的谣言,仿佛是在编《梅花党》续集!我强烈地感到,人们对彭加木的思想境界以及动人事迹,是多么不了解!这些谣言之所以能在社会上广泛流传,原因之一便是因为“四害”横行时那凭空捏造的谣言《梅花党》的流毒没有肃清。这件事加深了我写好这本书的责任感。我想,应当通过这本书,使广大群众了解彭加木,学习彭加木。这样,我憋着一口气,赶写了这本书《彭加木传奇》。
在这里,首先应当感谢彭加木爱人夏叔芳及其子女。当我在新疆向她采访时,正是她由于失去最心爱的人而万分痛苦的时刻。我实在不忍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打搅她,可是,她是最了解彭加木的人,从大学同窗到毕业后同甘苦、共命运,如果不请她回首当年,是无法写作这本书的。她的哥哥夏镇澳同志也给了不少帮助,回忆了与彭加木的长期交往。
另一位值得深切感谢的是彭加木的哥哥彭浙。长兄如父,他在父亲病逝之后,曾竭尽心力照料彭加木。他是如今健在的唯一最了解彭加木童年时代、少年时代的人。他已是六十六岁的老人了。他从广州飞到乌鲁木齐,我曾去机场接他。他到住地刚放好行李,就不顾路途劳累,开始同我畅谈,当天竞一口气谈到夜里十一点多。他的女儿彭泥也帮助回忆了一些情况。第二天一早,彭浙又找我长时间地谈话。我劝他先休息一会,他却说:“在这最悲痛的时刻,回忆童年的欢乐,会减轻我的痛苦!”
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王应睐教授,是彭加木的启蒙老师,指导过他写作毕业论文和一系列科学研究;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副所长曹天钦教授也曾指导过彭加木的科学研究工作,与他共事多年;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陈善明副教授与彭加木是至交,多年来保持亲密的友谊;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党委委员兼办公室主任王芷涯同志,是彭加木的入党介绍人,并多年担任彭加木所在支部书记。他们都在百忙之中接待我,介绍了彭加木同志的感人事迹。
当年为彭加木治好癌症的主治医师曹凤岗,对我详细述说了当年为彭加木治病的经过。在谈话中,她五次重复说:“他是个很机灵、很聪明的人,他会回来的。”当年护理过彭加木的护士,也提供了许多宝贵材料。
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等部门同志,曾热情介绍了彭加木的事迹及搜寻彭加木的工作情况。
新华社新疆分社记者赵全章、宋政厚、李广宽,新疆人民广播电台邵强,《文汇报》沈定、张德宝,臧志成,《解放日报》贾宝良,《青年报》钱维华,《上海科技报》郁群,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宣传科朱克华、李建平以及施建平同志,都曾给予作者许多帮助。
本书是在短时间内赶写而成,限于作者水平,还很粗糙。对彭加木的事迹,反映也很不全面。不当之处,敬请诸位读者指正。
谨以本书献给彭加木同志!
叶永烈
1980年8月15日
……
作家出版社的责任编辑张亚丽小姐对我说,为了在20天之内赶出《追寻彭加木》,她日夜加班,值!
回想当年《追寻彭加木》一书遭到否定,打入“冷宫”,直至26年之后“解冻”,成为新闻热点,我不胜感慨。
媒体对于《追寻彭加木》一书的种种评价,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是:“这是关于彭加木、关于彭加木失踪事件的最权威的独家著作。”
《追寻彭加木》一书遭遇的风波,使我意识到敏感题材的纪实文学作品的风险性。即便如此,我仍无怨无悔地进行采访、创作。我相信,只要是好作品,迟早总会与读者见面的。
写作长篇报告文学(后来被称作纪实长篇)《追寻彭加木》,也使我意识到,从事纪实文学创作,必须不畏艰辛,深入第一线,获得第一手创作素材。也就是说,报告文学、纪实文学是“跑”出来的。 从此,我非常注重“跑”,注重“第一手”,使我的作品中的原创性、独家性分量不断增加。
在本书出版之际,需要说明的是,本书大部分照片是彭加木夫人夏叔芳生前供稿,而且是我与她在上海彭加木家中共同选定的。这些照片,有的注有摄影者姓名,有的没有注明。凡是注有摄影者姓名的,收入本书时我都一一标明,并与能够取得联系的摄影者联络,获得同意。也有的照片因当时没有标明作者姓名,或者虽有作者姓名但是事隔多年未能找到联系方式,在本书出版之后,望知情读者给予帮助,以便与摄影者及时联系,在重印时补上遗漏者姓名,并支付摄影稿酬。
在本书出版之际,谨向已故的上海人民出版社责任编辑曹香秾女士以及已故的上海人民出版社编辑室主任马嵩山先生表示深切的谢意。在1980年6月,如果不是他们聘请我为上海人民出版社特约作者从上海赶往新疆罗布泊采访,也就没有《追寻彭加木》一书。
在本书出版之际,我也对作家出版社及编辑张亚丽女士和四川人民出版社及编辑汤万星先生、谢寒女士表示感谢。
叶永烈
2016年2月23日改定于上海沉思斋
著名科学家彭加木于1980年6月17日在新疆罗布泊考察时失踪。30多年来,人们一直怀念着这位为科学而献身的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一直被人们视为未解之谜。近年来,很多人在网上发表种种猜想,试图解开这一未解之谜。尽管这些猜想五花八门,并无可靠依据,但是从一个侧面表达了人们对于彭加木的关注。
当彭加木在新疆罗布泊库木库都克失踪之后,《追寻彭加木》作者叶永烈受命采访这一重要事件,当时匆匆离开上海,踏上飞往新疆乌鲁木齐的飞机。在乌鲁木齐只逗留了一天,便坐夜车南行,然后换乘直升机飞抵茫茫黄沙之中的库木库都克,加入搜索彭加木的行列……
作者当时在上海、乌鲁木齐、马兰核基地、720基地以及罗布泊库木库都克搜索现场,采访了50多位彭加木亲属、好友、领导以及相关人士。其中包括彭加木夫人夏叔芳以及儿子彭海、女儿彭荔,胞兄彭浙,导师王应睐院士、曹天钦院士,入党介绍人王芷涯,好友、同事陈善明、夏训诚,为彭加木治疗癌症的曹凤岗大夫,彭加木失踪时的科学考察队副队长及队员,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兼党委副书记王熙茂,搜索部队现场总指挥、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作战处处长周夫有等。可以说,作者当时采访了所有关于彭加木的关键性历史见证人。
在彭加木失踪之后不久,1980年11月11日,香港《中报》头版头条,刊载了一则天下奇闻。据云,在9月14日,一个名叫周光磊的“中国留美学者”和中国驻美大使馆管理留学生的戴莲如等人,在华盛顿的一家饭馆里吃晚饭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在中国新疆罗布泊失踪了的科学家——彭加木!报道写得有鼻子有眼,就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似的。可惜,缺少一张彭加木在华盛顿的照片!
笔者以丰富的第一手资料记述彭加木失踪始末,驳斥了海外谣传,歌颂了彭加木献身科学、献身边疆的可贵精神,写下这部经过重新修改、补充的关于彭加木的长篇报告文学《追寻彭加木》。
叶永烈著的《追寻彭加木》讲述了1980年6月17日,在新疆罗布泊考察的时任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彭加木离奇失踪,只留下一张写有“我往东去找水井”的纸条。队员们发现后,立即搜寻,并发报请求援助。中央高度重视,即刻组织力量深入罗布泊,展开营救,先后出动公安、军队,甚至调来警犬及直升机,大规模搜寻6次,终未能找到失踪的科学家彭加木。一时间,彭加木离奇失踪的谣言甚嚣尘上,越传越玄幻。然而他为何失踪?到底去了哪儿?若已遇难,遗骸又在哪?未解之谜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