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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章节 第一章 在意大利那不勒斯湾以南 30公里的海面上,有一座名叫卡普里的小岛,今天搭乘水翼船只要 30分钟就可以到达这座岛上。如若有闲暇,加之想要走上甲板呼吸海上清新的空气,又或想观赏周围的美景的话,可以选择搭乘联络船前往,即使这样,一个半小时到达小岛仍然绰绰有余。 然而,那时候不论如何热衷于提升船只性能的古罗马人,在动力方面也不得不依靠人力和海风。据说普通的三层帆船时速可以达到两三海里( 1海里约合 1.852千米),如果顺风的话可以达到时速 5海里。但那不勒斯湾是一个只适合进行划船或独木舟练习的平静海湾,卡普里岛气候与罗马大同小异,是意大利气候最为舒适之处。因此,卡普里岛又被称为“皇帝的御用船”。可是,提比略需要的并不是游玩用的游乐船,而是把卡普里岛当成了一艘能够办公用的政务船。无论是从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商港波佐利还是军港米塞诺出发,都只需要 3个小时 就能到达卡普里岛。 时光荏苒,卡普里岛如今已成为地中海沿岸为数不多的疗养胜地,游人们谁都可以涉足此地。然而,历史回溯到2000 年前,整座卡普里岛都是皇帝的私有财产。这是由于奥古斯都大帝用伊斯基亚岛与卡普里岛的前主人交换了这座岛屿,最后才把整座岛屿纳入自己的名下。作为罗马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奥古斯都, 居然愿意拿比卡普里岛面积大4 倍、又有温泉的伊斯基亚岛去交换卡普里岛,不难想象卡普里岛的迷人之处。其实,从罗马时代起,卡普里岛就有“那不勒斯湾珍珠”的美称。遗憾的是,奥古斯都虽然钟情于卡普里岛,生前却未能好好在卡普里岛畅游享受一番。大概是奥古斯都大帝在那不勒斯周游之际,才顺道在岛上作了短暂停留,随后就与世长辞了。对于终生日理万机的奥古斯都而言,卡普里岛虽是一个适合放松的胜地,虽然他想去度假,却因政务繁忙而始终未能成行, 前往卡普里岛或许是奥古斯都一个未竟的梦想。 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围绕的卡普里岛是一座没有沙滩的岛屿,往来的船只只有岛屿北边的一处码头可以停靠。据说岛上有一座奥古斯都修建的别墅,坐落在离岛岸不远的一处高台之上。虽说是高台,但离海面也不过10 米左右,以至于渔夫们能清晰地辨认出站在列柱回廊上的皇帝。每当这时渔夫们就会停下手中捕鱼的活计,纷纷向皇帝行问候礼,皇帝就会站在高台的回廊上向他们轻轻地挥手示意。每逢岛上居民的祭典,奥古斯都大帝大都会愉悦地参加。风情优美的卡普里岛,充斥着欧洲各大名牌商店,现在早已成为一个观光度假的旅游胜地。从停靠船只的码头搭乘缆车,一转眼的工夫就可以到达海拔146 米高的卡普里岛中央广场。来此旅游的游客们希望充分地享受卡普里岛的阳光, 而非卡普里岛周遭的景色,为了满足这一需求,岛上的饭店全都集中在卡普里岛的南面,一处最适宜日光浴的地方。 我背对着为了争乘缆车而喧嚣不已的人群,独自一人踏上了从中央广场分出来的一条小道,打算顺道造访位于小岛东边的提比略皇帝的别墅。要到这处遗址就得舍弃便捷的缆车或汽车,虽然这是一条从海拔146 米延伸到海拔336 米的道路,然而这条道路并不那么危险,沿着平缓的上坡路,越往前行民居越少,左边的那不勒斯湾渐渐地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也记不得在过去的这 30个寒暑往返了多少次,也记不清要花多长时间才可以到达这座别墅,更记不清这段路程有多远的距离,因为每一次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直在思考同一个情形。 在我脑海里,在那个没有缆车的年代,提比略皇帝要到达这座按照自己要求建在卡普里岛最东边断崖上的别墅,这也意味着他得爬到海拔 350米左右的高度。即使按现在的标准折算当时的海拔也有 336米,因为那时的海平面比今天大概要低 6米以上。按照古罗马人的性格,肯定会立刻就把上山的道路铺好,但提比略当时是否会安然地坐在轿子里,由一群倔强不屈的奴隶抬着一路摇晃而来呢?其实,即使提比略到了晚年,他的身体依然非常硬朗,也许是因为在船上的时间较长,很少有运动的机会,到别墅的这段路才总是由他自己走上来的吧。 虽然身体没有提比略那么硬朗,但我也坚持走完了这一段路程。走完最后 200米的路程之后,我已经深刻感受到了提比略是一个性格多么孤僻的人。此外,如若想观察罗马帝国开国皇帝奥古斯都与其继任者提比略之间的性格差异,只需要比较一下卡普里岛上的两座别墅就能洞悉到这一点,途中,我一直这么自言自语着。 被称之为“乔伊斯别墅”(宙斯别墅)的提比略别墅坐落在断崖最高处,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然而,从规模庞大的储水槽来看,应该能够充分满足当时罗马人对生活孜孜以求的舒适需求。话虽如此,这栋豪华舒适的别墅,并不是提比略皇帝的退隐之所。他并没有在退位之后隐居于此,不再过问政事。事实上,提比略从公元 27年直到逝世的那 10年时间里,虽然一直身处卡普里岛却统治着整个罗马帝国。尽管他的性格孤僻,但并没有放弃统治罗马人民的责任与义务。进而言之,由恺撒描绘蓝图、奥古斯都建立的罗马帝国,在提比略统治之下更加稳如磐石。 我一直有个习惯,在游览古代遗迹之后,就会立刻在脑海中重新描绘出这些建筑物的复原图。我觉得建筑物如若复原的话,那么曾经生活在其中的人也会随之“复活”。在我设想的世界里,他们至今仍然活着、呼吸着。 在撰写《罗马人的故事·恺撒时代》的时候,我一直关注着他。然而,在我眼中的恺撒并非独来独往,他身边经常围绕着一群年轻而富有朝气的下属。我有时甚至能听见他们传来的欢声笑语。即使在跨越意大利北部卢比孔河这攸关一生的时刻,恺撒大帝发出“越过此河,将是人生的悲剧;如若不越此河,我们将会灭亡”的慷慨悲歌之后,仍然有着大批的追随者不顾性命而追随着他,我无法想象恺撒这样极具魅力的皇帝会感到孤独。 我也很难将奥古斯都与孤独联系在一起,恺撒是一位凡事都必须经过自己决断的皇帝,而奥古斯都则是大部分情况之下都自己作决策。然而我所见到的奥古斯都,身边总有阿格里帕和梅塞纳斯跟随,是其在作决策时重要的商量对象,这样的奥古斯都,显然是与孤独无缘的。 然而,唯有提比略,我才能想象他被孤独深深困扰的情形。他那高大健壮的体格,即使面对其背影,也不会觉得单薄。而他修长的身形,严厉得似乎在拒绝别人的援助。 倘若面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又或是面临着人类难以生存的沙漠,一个孤独的男人将无从选择,他仍然可以活在自己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之中。从乔伊斯别墅眺望出去的景致,是美丽的地中海地区令人流连忘返的景色,也是一处能让人深刻体会到生活的美好愿景的地方。从东北部延伸至东部的索伦托半岛那柔软静谧的景致使人变得十分安详,目之所及,宽广的那不勒斯海湾碧波荡漾,而稍远处西北部的米塞诺海角,入夜后灯火闪烁,不难想象在这熙熙攘攘的尘世间,一个不善交际的男人,身处这样的绝世美景之中是多么的另类。 提比略刚继位时,并没有那么讨厌与人交往。从心底而言,他应该是努力地尝试过,不,或者应该说过犹不及吧。 皇帝继位 虽然记录具体日期的史料早已不复存在,然而我们都很清楚奥古斯都大帝逝世的时间是公元 14年 8月 19日,而提比略继皇位的时间是 9月 17日。此外,与 23年后提比略去世的地方相同,奥古斯都下葬的地方同样也位于那不勒斯近郊,把他的遗体运回罗马花了 12天。从这两件史实可以推测,奥古斯都的遗体运回罗马首都应该是公元 14年 9月之后的事情。据说,由于当时意大利时值盛夏,所以移灵都在夜间进行,或许因此时间就拖到了9月 10号以后吧。毕竟要把皇帝的遗体运回首都,不能仅仅依靠马车。当士兵抬着奥古斯都的遗体回罗马首都之际,徒步紧随其后的正是提比略,奥古斯都逝世的时候他也在场。 这不仅因为提比略是奥古斯都的亲戚,奥古斯都生前早已将各种权力交付给他,将其视为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所以,在运送遗体的军队沿阿皮亚大道北上的过程中,他肯定早先离队骑快马赶回了首都。因为他有责任召集元老院,由元老院决定奥古斯都的葬礼怎么进行, 此外,还得宣布奥古斯都的遗嘱。皇帝的遗嘱并非私事,属于公事之列。依照惯例,奥古斯都在年初写好遗嘱后要交给维斯太贞女( Vestalis)保管。此时会场中坐满了500多位元老院议员,人人洗耳恭听。出于公正、公平,遗嘱由一位与死者没有亲戚关系的法务官宣读。遗嘱开头第一句话,在宽阔的元老院会场回荡: 特此声明,既然无情的命运夺走了我的盖乌斯和鲁基乌斯,我把赠与他们遗产的二分之一与六分之一留给提比略。奥古斯都大帝的独生女儿尤利娅生了两个儿子,即盖乌斯与鲁基乌斯,不久后奥古斯都收留他们,亲自抚养。可是这俩兄弟,分别于公元4 年与公元2 年去世,23 岁和18 岁的年纪就去世确实令人感到十分痛心,不过这些都是10 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事实上,元老院的议员们早就明白这两位年轻的继承人能力不足,只有他们的祖父奥古斯都会为外孙的早逝而发出感叹。而时年55 岁的提比略无论能力还是功劳,都是一位无可挑剔的继承人。 事实上,奥古斯都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从下面的一些例子就可以发现这一端倪。公元4 年,奥古斯都收当时45 岁的提比略为养子,同时请求元老院赋予他为期10 年(这一时限其实可以随意更改)的“护民官特权”,元老院最终同意了。此外,公元13 年,奥古斯都还把全部领地的统治权与整个罗马军队的最高指挥权都交给了提比略,让他成为与奥古斯都一样的实际共同统治者。为提比略铺好了自己逝世后的统治道路后,奥古斯都才与世长辞。或许在他看来,只有这样做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实际上,从法律角度而言他确实做得相当完备了。在奥古斯都的遗嘱中,他仍然延续按罗马人司空见惯的方式,将遗产的三分之二赠与第一顺位继承人,这等于指明了提比略是罗马帝国的统治者。毕竟管理一个庞大帝国容易出现的最大问题,应当是指挥中枢的突然断裂。奥古斯都让提比略继承了大部分的遗产,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把遗产留给丝毫没有血缘关系的提比略,却是缄口不言。显而易见,恭听遗嘱的议员们大都认为,原本作为皇位继承人的两名外孙早已不在人世,奥古斯都别无选择,不得不任命已有妻室的提比略作为其继承人。然而不论是古罗马还是在其他地方,靠着女人扶摇直上的人,终究逃不出一辈子遭受蔑视的命运。 因此,说得通俗点,奥古斯都的遗嘱还是有不够“干脆利落”的毛病。与恺撒的遗嘱相比,很容易发现这其中存在的问题。当时,恺撒在任命不满18 岁的奥古斯都做继承人时,并没有“如果这个年轻人能量力而行”等等之类的附带条件。如果真要加上这么一条的话,那么奥古斯都在与军事实力悬殊的死对头安东尼的较量中肯定会暴露出这个问题。当时罗马正处在恺撒遇刺后的动乱之中,在战场上与敌人实力的差距,会给恺撒继承人打下不适合继承皇位的烙印。正因为恺撒“干脆利落”的遗嘱,才对奥古斯都大有裨益。 然而,奥古斯都应当会说自己并没有给提比略附加条件。不跟不知山有多高、海有多深的18岁毛头小伙提条件,却向经验与功勋都十分丰富而卓著的男人提附加条件,这两者并不相同。一想到向后者提附加条件这件事,就总让人感到好笑。可是,即使在字面上没有明确写出来,在具体的操作层面上,奥古斯都还是巧妙而隐晦地提出了他的附加条件。 在他逝世前的 10年时间里,奥古斯都将提比略收为养子,这也是把提比略作为继承人重点培养的一段时间,他让已经有儿子的提比略收日耳曼尼库斯为养子。日耳曼尼库斯是奥古斯都的姐姐屋大维娅的儿子,与奥古斯都有血缘关系。虽然在他死后迫不得已必须由提比略继位,但这一举动等于表明提比略的继承人是日耳曼尼库斯。 奥古斯都在遗嘱中提到:“既然无情的命运夺走了我的两个外孙盖乌斯与鲁基乌斯”,后面一句话就立刻提到要将皇位传给提比略,对此却未作任何解释,只是提到 10年前的陈年旧事,让人感觉到他还是没有忘却往事,对确立继承人一事稍嫌犹豫。其实,从字面意思理解的话,我们只领会到了奥古斯都意思的一半。奥古斯都在遗嘱中刻意提到 10年前早逝的两个外孙,言外之意,就等于挑明了今后罗马帝国最高统治者身上,必须流淌着他这位“奠基者”的血。遗嘱中只字未提传位给提比略的理由,那是因为在他看来,提比略只是日耳曼尼库斯继位前的过渡继承人而已。提比略刚好在这一年满了 55岁,而担任莱茵河防御军 团总司令的日耳曼尼库斯却只有 28岁。单从年龄角度来看,这条曲线继位道路铺设得十分巧妙。 然而,尚未正式继承皇位之前,遗嘱就把这一顺位继承关系挑明,那么提比略的内心世界又有什么样的斗争呢?端坐在元老院会场中的议员,大家的目光应该都聚焦在默默聆听遗嘱的提比略身上,这其中肯定会有人怀揣着十分恶意的好奇心,观察着提比略聆听遗嘱的表情。罗马帝国第二位皇帝提比略的统治,应该始于这种屈辱的环境中吧。 P13-20 后记 同为罗马人的历史学家塔西佗与苏维托尼乌斯为何要对罗马皇帝们口诛笔伐呢? 如果我们在今天的意大利街头提问:“既是知识分子又身价不菲的人是谁呢?”意大利人的答案肯定会是:“左派。” 塔西佗身为元老院议员,而苏维托尼乌斯则是皇帝的秘书官。塔西佗比苏维托尼乌斯大约早出生15年,然而并没有两人生卒年的史料记载,不过传闻他们都活了60至65岁。可是,无论是《编年史》的作者塔西佗,还是撰写《罗马帝王传》的苏维托尼乌斯,他们都生活在政局稳定、经济繁荣的罗马帝国时代。 塔西佗在尼禄自杀而亡的那一年大约13岁,而苏维托尼乌斯则尚未降生。罗马帝国在尼禄死后,陷入了一年半的混乱状态,在这两个知识分子生活的时代,他们经历的罗马皇帝如下(括号内表示在位时间): 韦斯帕芗(公元69—79年)、提图斯(公元79—81年)、图密善(公元81—96年)、涅尔瓦(公元96—98年)、图拉真(公元98—117年)、哈德良(公元117—138年)。 罗马帝国“五贤帝”中,后面三位皇帝占了三席。 对塔西佗与苏维托尼乌斯的出生地,历史学家们并不十分了解,然而普遍推测塔西佗出生于南法行省。塔西佗的岳父阿格里科拉的家族姓名是尤里乌斯,出生地记载得很清楚,就在法国南部的法姆·尤里(今弗雷瑞斯)。尤里乌斯·恺撒在发动高卢战役时代,就曾经授予过很多高卢实权派罗马公民权,甚至把自己的家族姓名尤里乌斯与元老院议员席位等授予了他们,阿格里科拉的祖先应当就是恺撒拉拢的对象。罗马帝国有这样的惯例,即行省出身的人被提拔为元老院议员之后,通常会选择同样出生地的人做自己的女婿。不难推测,法国南部名为高卢·纳博讷的地区很有可能是塔西佗的出生地。 与同样出身行省、最终跻身罗马上流社会的塔西佗不同,苏维托尼乌斯出生于意大利本土,其父是第十三军团的一名大队长。从苏维托尼乌斯的经历推断,他属于罗马帝国的中等阶层。不管怎么说,他们一位是元老院议员,一位是皇帝的秘书官,哪怕是没有处于罗马帝国的权力核心,当也应该是处于接近权力核心圈的地位。 从这两个人的政治态度来看,他们都坚持国家大事不应由个人独揽大权,而应当由元老院这支精英队伍挑起重任,显然上述立场表明他们都属于支持共和制的一派。身为议员的塔西佗身上的这种倾向十分强烈。然而,他们两人都生活在罗马秩序井然、政局稳定、经济繁荣的时期。 如果只是单纯地反对某一种体制,往往会造成自身力量的损失。保存实力又能到达反对体制的目的,唯有提出一个能够取代现行体制的新的制度,才是正确的做法。也只有这样,反对体制才能取得积极的功效。 可是,随着罗马帝国政权的日益巩固,罗马人已经日益认可这种体制,在这种和平与繁荣的罗马帝国政权时代,不可能一味地反对体制,而新的制度也很难产生。甚至连塔西佗与苏维托尼乌斯都没想过摧毁元首制度,回归共和制。 在这种前提下,如若无法提出足以取代旧体制的新制度时,理性的反体制者又如何谋求出路呢?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批判。然而,一个人如果无法相信自己言语所具有的力量,他很容易变成为批判而批判,或者堕落为专门揭露别人丑闻的小人。就像研究者经常说的“塔西佗式悲观主义”,我想他产生悲观情绪的真正原因,并非担忧罗马帝国的未来,而是因自己的理想无法实现而产生的担忧。这种想法与繁荣的资本主义国家中的马克思主义者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然而,最后变成了德国历史学家蒙森说的:“该记的不记,记的都是不该记的。”试想一下,假如报纸上的社论与周刊杂志的八卦新闻,全是今天我们日本人留给后人的史书,那么后人会怎么来看呢?然而,罗马皇帝的不幸之处在于,塔西佗功力深厚,远非写社论的记者可比,他的文章引人人胜,而苏维托尼乌斯亦然,他的文章比周刊杂志的文章更有意思,很适合作为人们闲聊的谈资。正是他们俩功力深厚的文笔,这些文章才得以流传2000年之久。共和制时代的知识分子西塞罗也早就有这样的名言:“无论何时,批判当权者的文章总是受人追捧。”而我们在日本也很容易读到塔西佗与苏维托尼乌斯的作品译本了。 罗马人论述罗马皇帝与非罗马人论述的罗马皇帝,这两种形象大相径庭。对于罗马元首制时期600名议员失去决策国家大事的“自由”,对于非罗马人的希腊人斯特拉波、犹太人斐洛与约瑟夫·弗拉菲乌斯等而言,这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一件史事。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属于罗马帝国的继承者,而是被统治阶层。对于居住在罗马的非罗马人而言,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会受到罗马帝国是否正常运转的影响。所以他们的记载更为客观,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因而,非罗马人眼中的罗马皇帝就是:“该记的记,不该记的不记。”不会有丝毫隐瞒。 然而,由于这些非罗马人远离帝国权力核心,这也成为他们论著的硬伤,与塔西佗和苏维托尼乌斯的著作相比,他们的作品缺乏真实性和说服力。仅仅从流传后世这个角度出发,由于塔西佗与苏维托尼乌斯对批判皇帝不遗余力,也迎合了基督教徒们的口味,使得他们的作品流传更加深广。 塔西佗的作品对后世的罗马史观产生了深远影响,在此想介绍其中的一些章节。这本书与他崇拜的岳父阿格里科拉有关,名为《阿格里科拉》。笔者向大家介绍他担任不列颠总督时的一些段落,主要记述他如何治理: 阿格里科拉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停战期间,实施了非常有效的措施。虽然不列颠人散居在各个部落过着自己的野蛮生活,然而他们依然拥有彪悍的好斗性。阿格里科拉了解到不列颠人的这种天性,通过竞争关系培养他们过上和平与安定文明生活的习惯。不论是不列颠人为公家或自己修建神殿、论坛(集会广场),还是建造石屋,都会给予奖赏。阿格里科拉积极奖励劳动者,惩罚懈怠者,如此一来,不列颠人之间自然形成竞争关系,总督大可作壁上观,根本就没有必要强制他们干活。 阿格里科拉让不列颠人部落族长的儿子们学习提高修养的必修课(英语是Liberal Arts)。他还不忘奉承这些族长几句,说不列颠人的聪明远胜高卢人的热情。这样一来,此前一直拒绝学习拉丁语的不列颠人都希望可以早日说一口流利地道的拉丁语。阿格里科拉甚至夸奖不列颠人身穿托加的姿态更加富丽堂皇,而罗马服饰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不列颠人逐渐忘了他们原本的生活方式,迷恋上了罗马式回廊、浴场与饮食方式。无知而又浅薄的他们以为自己正在迈向文明,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他们成为奴隶的证明而已。 在不列颠,罗马人所做的不仅仅是盖祭祀场所、列柱回廊、议事厅、歌剧院以及浴场。如今的英国还留下诸如街道、上下水道等大量的古罗马遗址,都是当时罗马人的杰作。而痴迷庭院的现代英国人喜欢栽种花草,这当中有很多种类也是由罗马人移栽不列颠的。另外,现代英语中,大约有40%的单词来源于拉丁语。有些英国知识分子在聊到德国人时,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德国人是一个没有经过罗马文化熏陶的野蛮民族这样的轻蔑语气。英国首相丘吉尔也曾写过,恺撒跨越多佛尔海峡开启了大英帝国的历史。如今,关于古罗马的研究,英国人的成绩足以鹤立鸡群。没有英国人的研究罗马史将无从谈起,当然,这种说法也并不为过。 对于现在英国人的这副姿态,不知塔西佗知道了会作何感想?也许他会再次出言挖苦道,不列颠正是在罗马统治下的奴隶化了吧。 然而,当不列颠人从笔直平坦的街道一眼望去,他们的心里应该清楚,比起过去劳力伤神的道路,现在运输货物应该更加省时省力;当不列颠人站在宽敞屋檐遮挡下的会场内,他们的心里应该知道,哪怕是经常下雨,也同样能够高兴地在里面聊天。养成洗澡的习惯可以预防疾病,铺设水道就不用到远处取水,摆事实讲道理可以避免冲突,这些都是不列颠人从罗马人那里学到的生活习惯。正如塔西佗所言,虽然不列颠并不寒冷,但天地间弥漫着水汽。所以,不论是穿着罗马式长袍还是短衣,不列颠人应该不会再饱受这些天气的困扰了。 现代发达国家的左派知识分子,与武断地认为这些行为都是奴隶化结果的塔西佗如出一辙。他们拥有了一切,却认为发展中国家的人们拼命工作为了电冰箱、洗衣机、汽车是错误的,极力想说服他们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他们不厌其烦地进行说教,从未考虑过自己是否真有这种资格。更进一步而言,不知道这些左派知识分子是否认真思考过,电冰箱、洗衣机让女性减少了多少负担呢? 笔者从心底十分尊敬塔西佗,他让我们了解了当时的历史。然而,有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抗议几句:“塔西佗,你怎么能这样讲呢?” 目录 推荐序1 为什么是罗马?(王石万科集团董事长) /001 推荐序2 向往古罗马文明的精神特质(王巍中国金融博物馆理事长) /004 给中国读者的序/007 第一章 皇帝提比略 (14年9月17日—37年3月16日在位)/011 第二章 皇帝卡利古拉 (37年3月18日—41年1月24日在位)/159 第三章 皇帝克劳狄乌斯 (41年1月24日—54年10月13日在位)/221 第四章 皇帝尼禄 (54年10月13日—68年6月9日在位)/311 后记/417 大事年表/422 参考文献/433 图片版权/441 序言 为什么是罗马? 这是一部煌煌15册的巨著,作者盐野七生写了15年,我曾整整读了一年。读后,逢人就推荐。我读的是台湾出版的繁体横排本,当时感到奇怪:为什么这样的书,在大陆却看不到?没想到,现在就有了简体中文版。大概是因为此前我在各个场合不遗余力地推荐,中信出版社希望我能为之写篇序言。 过去我也读过罗马史,比如《罗马帝国衰亡史》,但这类史书,更多的是从政治、军事的角度来理解罗马帝国。盐野七生不同,她以现代史观的方法论来解读罗马,其间涉及国家与民族、君主与公民、宗教与人性、权力与秩序、科学与技术、领导与公关等方方面面,视野极广,见人所未见。正如她自己所说:“别的研究者是写自己知道的,而我则是写我想知道的。” 我是从事房地产行业的,所以对书中所讲罗马帝国的城市与建筑极为关心。在第十册《条条大路通罗马》中,作者专门讲了罗马的道路建设:与其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倒不如说“条条大路起罗马”。罗马是这个庞大帝国的心脏,而这些四通八达的国家公路,有如血管脉络,把政令和资源高效率地传输到帝国的每个角落。 盐野七生说,东方帝国在修建长城的时候,罗马人正在修建罗马大路。接着,她就告诉读者,2000年过去了,罗马修的大路现在还在使用。这时,你会很自然地想:中国的长城,现在除了收门票之外,还有没有用?我们现在能看到的长城,主要是明朝修建的,而且从工程的角度讲,也有很多质量问题。同样是国家主导的巨型工程,哪一个对国家和人民更有用?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联想。为什么罗马修的路现在还能用?作者展示了一张罗马大路的剖面图,告诉我们这条路是怎么修的,为什么能连续使用上千年。这样的图示还有很多。作者很愿意从科学与技术的角度解释,罗马帝国有其与众不同的力量,而建筑在其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因为建筑给市民和士兵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在作者的描述之下,罗马帝国宛如一个强大的跨国企业,《罗马法》就好比这个企业的内部规章。这个企业有自己的核心价值、企业文化、思维惯性、话语系统、人力资源储备,甚至还有自己的保安系统。制度、人才、资源配置等等,都是罗马得以长盛不衰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这部书会被国外一些研究者拿来当做领导者论、组织论、国家论的现成教材。 盐野七生贯穿始终地自我设问,并希望回答:为什么只有罗马人能成就如此大业?为什么只有罗马人能够建立并长期维持一个巨大的文明圈?一望而知,作者认为罗马帝国经久不衰的根本原因,与它所秉持的价值取向和施政目标有关。 作者认为:罗马的力量,来自保障国民安全的基础设施和贵族行为理应高尚的传统。国民最需要的是安全系统,其次是尊贵和快乐的生活。罗马皇帝努力满足了国民的需要。一切政令、公共设施、对外战争,都是为了满足国民的安全感和享受需要。 其次,罗马人智力不如希腊人,体力不如高卢人,经商的本事不如迦太基人,却能一一打败这些部族,而且在战后还能与这些部族有秩序地和睦共处。为什么?你会发现,罗马帝国的强大,归根结底是因为它的宽容开放,它的兼收并蓄。 罗马帝国是多神教的国家,罗马人把被帝国征服的民族的神,全部当做自己的神来供奉。这样的神有30万个。罗马甚至赋予被征服者公民权,历届罗马皇帝里有很多被征服者。试想,这在东方帝国,可能吗? 这些分析让我非常受启发。对于国家来说,自由与宽容,这才是罗马帝国的立国之本,对于跨国企业来说,宽容开放、兼收并蓄应当是它的核心价值观念。正是这些基本的价值取向和目标,赋予罗马帝国强大的力量,并成为西方文明的一个重要源头。这也是我向朋友们力荐这本书的原因。 作为一个先睹为快的中国读者,我只能谈一点浅见,算是对作者盐野七生的感谢。如果这篇小文又能够对读者有小小的帮助,会令我更加高兴。 是为序。 王石 万科集团董事长 2011年8月8日 内容推荐 《罗马人的故事((Ⅶ臭名昭著的皇帝)》由盐野七生编著。 《罗马人的故事((Ⅶ臭名昭著的皇帝)》讲述了: 从美丽的卡普里岛到火烧罗马城,罗马四位臭名昭著的皇帝相继登场。随着公元14年提比略的继任,为奥古斯都缔造的“罗马统治下的和平”画下句点,罗马帝国面临领导者危机。提比略在位的最后十年隐居于美丽的卡普里岛,但对朝政的掌控却更具手段,身后则留下可怕的声名和淫乱的传闻。 公元37年,年轻的皇帝——昵称“小军靴”的卡利古拉登基,沉迷戏剧和竞技运动,只知开源不知节流,不到四年即死于军团士兵之手。 公元41年,卡利古拉的叔父——身体残缺的克劳狄乌斯意外取得皇位,爱好历史的克劳狄乌斯未能从历史中得到教训,最后竟被蛮横的皇后毒害。 公元54年,集众恶于一身的尼禄掌权,在位的十四年间,举凡弒母、火烧罗马城、迫害基督徒,无异是罗马帝国伟业没落的先声。 编辑推荐 史家最荒诞淫乱的罗马帝国时代即将到来,从美丽的卡普里岛到火烧罗马城,罗马四位臭名昭著的皇帝相继登场。帝国的伟业即将湮灭;在罗马人和非罗马人眼中恶名昭彰的皇帝们,究竟是帝国覆亡的推手? 抑或是帝国变貌的一页? 在罗马帝国的历史上,四位臭名昭著的皇帝讲罗马置于后人的各种非议中,是英雄创造的时代已远,还是暴君当道的世纪来临。 盐野七生《罗马人的故事((Ⅶ臭名昭著的皇帝)》笔下臭名昭著的皇帝跟一般史学家的评论完全不同。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还原那一段往事,是否能还原历史的真相。 罗马帝国的盛衰能为大国的长治久安提供哪些借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