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她都会大失所望,但每次她又都重新振作起来——投入意欲成为传教士的学生志愿者队伍中,为戏剧俱乐部画布景,为学院的杂志招揽广告。
那个礼拜天的下午,在小教堂表演的时候,她达到了人们关注的顶点。在暮色中,她的小提琴和着管风琴的主旋律拉了起来,烛光映照在她笔挺的金色礼服上,她的手臂拱起琴弓,她的双唇紧紧地闭着。此时此刻,在座的每一个男人都爱上了宗教,也爱上了卡罗尔。
大学最后一年,她急切地把所有实验和部分成功与职业联系起来。每天,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或者主楼的走廊里,女生都会谈论:“大学毕业应该干吗呢?”即使有的女孩知道自己就快嫁人了,也要假装正在考虑重要的商业职位。即使她们知道自己非工作不可,也要暗示大家自己有很多了不起的求婚者。至于卡罗尔,她是个孤儿。她唯一的近亲是个普通的姐姐,嫁给了圣保罗的一位眼镜商。她已经把父亲的遗产花掉了一大半。她现在没谈恋爱,换句话说,她不经常谈恋爱,每次谈恋爱的时间也都不长。她是要自食其力的。
可是,她要怎么自食其力,她要怎么征服世界,她就不明白了。几乎完全就是为了这个世界好嘛。尚未订婚的女孩大都打算当教师。在这些人中,有两类:一类是漫不经心的年轻女子,坦言一旦她们有机会结婚,就会离开“可恶的教室和肮脏的孩子”;另一类是勤奋的少女,有的眉毛粗壮、眼球凸出,她们在班级祈祷会上祈求上帝“引导她们沿着极有用的道路前行”。这两类人对卡罗尔都没有吸引力。前者显得虚伪,这段时间她最喜欢用这个词。而这些诚挚的少女,她想,由于她们不太相信剖析恺撒大帝的价值,所以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大学最后一年,在不同的时刻,卡罗尔做出了不同的决定:学习法律,创作电影剧本,做专业护理,以及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英雄。
后来,她又对社会学产生了兴趣。
社会学讲师是新来的。他已经结婚了,所以被列为交往禁忌,可是他来自波士顿,又曾在纽约的大学社区和诗人、社会主义者、犹太人以及富豪社会活动家一起生活过,而且他还有一个漂亮、白皙而又健壮的脖子。他带领一班嘻嘻哈哈的学生参观遍了明尼阿波利斯和圣保罗的监狱、慈善机构以及职业介绍所。卡罗尔慢吞吞地跟在队伍的最后,看到其他人大呼小叫地盯着穷人看,就像在动物园里看动物一样,她就感到气恼。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救星。她把手放在嘴巴上,用食指和拇指使劲地捏着下嘴唇,皱眉蹙额,享受着超然离群的感觉。
有一个同学叫斯图尔特·斯奈德。他是个粗壮、能干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法兰绒衬衫,脖子上系着一个褪色的黑色领结,头上还戴着一顶绿紫相间的班帽。他和卡罗尔一起跟在别人的后面,踩到了南圣保罗牲畜饲养场的污物,于是向她抱怨道:“这些大学生笨蛋,真烦人。他们太不可一世了。他们应该去农场干干活,就像我那样。那些工人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我就喜欢普通工人。”卡罗尔兴高采烈地说。
“可是你别忘喽,普通工人并不认为自己普通哦!”
“你说得没错儿!我道歉!”卡罗尔眉毛一扬,装作有点儿吃惊,又有点儿谦卑的样子。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慈爱。斯图尔特·斯奈德神情专注地望着她。他把粗大的红拳头塞进口袋里,又猛地抽出来,果断地松开拳头,在背后握紧自己的双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
“我知道,你有人缘。大部分混账女生——哎呀,卡罗尔,你能为人们做很多事的。”
“怎么做呀?”
“哎哟,得了吧——你知道,同情啦,以及其他等等。(P8-9)
《大街》与《包法利夫人》都是对现代文明的尖锐批评,其批评聚焦的都是偏狭小镇的资产阶级社会……不同之处是,路易斯展示了更多的人物类型,更多种类的活动,更多囊地鼠草原的社会网络的网眼。……卡罗尔的反叛是受到内心的一种饥渴的鼓励,通过从手到意志再到大脑的合适的发展,到目前看来,这是真实的,我判断她的反叛不仅是有意义的,而且是美丽的,不是没有希望的。”
——斯图亚特·P.谢尔门:《辛克莱·路易斯的意义》
囊地鼠草原琐细、不变、狭隘的生活被制造成了照相般的真实,而当作者用最细密和一丝不差的细节感知写作时,他带着照相机所没有的敏感和热情透视着表面之下,用一种对于已完全熟悉小镇生活的那些人都能产生兴趣和互文价值的方式阐释生活。尽管都是一些无意义的主体物,但一切都与囊地鼠草原镇的生活息息相关,而人们获得的印象是:简·奥斯汀和乔治·艾略特都不能把过去外省褊狭的英国描写得比路易斯的现代美国小镇更加生动逼真,尤其是小镇的幽默力和伤感力,它的低微和它的伟大,它的无数的微小的喜剧和暗藏的贫贱的悲剧。
——斯坦顿·A.卡比勒茨:《新书必读:(大街)》
盛世文明的反叛声音 顾奎
毫无疑问,辛克莱·路易斯(Sinclair Lewis,1885一1951)是美国文学史上一位里程碑式的作家,也是美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而在此之前,其作品《大街》(Main Street)已经在整个美国引起轰动。路易斯以女主人公卡罗尔的各种事件为故事的主要线索,用富有表现力的、粗犷但却饱含细腻的笔触,为我们描绘了20世纪美国西部小镇的社会万象和人文风情。其叙事技艺和语言风格,开创了美国文学的一个新的时代。在这部小说获得巨大成功之后,书中的“大街”一词还成了一种群体的狭隘乡土观念和实利主义的文化特征。这部作品自问世以来一直饱受争议。因为路易斯巧妙地运用了多种叙事技巧,取得了不凡的讽刺效果,所以它遭到了很多保守势力的非议,也遭到了乡里乡亲的指责。不过,路易斯并没有理会这些非议,而是继续保持自己的写作风格,对落后和保守势力进行无情的讽刺和揭露。毫不夸张地说,路易斯创造了地地道道的美国风格,创造了美国文学的一个时代,一个崭新的时代。
辛克莱·路易斯1885年2月7日生于明尼苏达州的索克森特镇。童年时代的路易斯学习很差,八年级时竟然位列班级倒数第二。13岁那年,他曾试图应征入伍成为美西战争的_名鼓手,但被父亲及时拦下。高中阶段,他的学习稍有起色,参加了学校的辩论赛和其他形式的公开演讲活动。1903年,他离开就读半年的欧柏林学院(Oberlin College),考取了耶鲁大学。大学期间,他虽然担任过《耶鲁文学杂志》的编辑,也曾在纽黑文报社兼职,但还是因不能适应耶鲁的生活在毕业之前逃离了学校。
在离开耶鲁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做过很多临时工作:在出版社担任过编辑,去厄普顿·辛克莱(Upton Sinclair 1878—1968)创办的社会主义居民试验区干过农活,又在纽约给一些杂志社写儿童歌谣,还只身前往巴拿马运河区寻找工作。之后他于1907年重返耶鲁,并在次年取得学位。在接下来的四年中,他凭借着饱读英文经典名著的深厚底蕴和丰富的自由写作经验,一直靠从事文字工作谋生。1912年,他以笔名汤姆·哥兰(Tom Graham)发表了第一部小说《步行与飞机》(Hike and the Aeroplane),1914年发表第二部小说《我们的瑞恩先生》(0ur Mr.Wrenn)。
1916年,他辞去编辑工作,专门从事写作。他到过华盛顿、艾奥瓦、旧金山,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作家,其中还包括不少的左倾作家。他在出版社担任编辑时共写了六部小说,但这些小说都是他创作之路上的练手之作,实际上是为了生计而匆忙赶写的作品。评论指出,这类小说是关于“舒舒服服人们的舒舒服服的问题”,“平庸者罗曼史”。这六部小说中只有《我们的瑞恩先生》和《求职》(The Job)这两部小说颇具特色。
1920年,随着《大街》的出版,路易斯在写作上也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在这之后的十年内,他又成功地出版了几部小说,如《巴比特》(Babbitt)、《阿罗史密斯》(Arrowsmith)、《埃尔默·甘特利》(Elmer Gantry)、《认识柯立芝的人》(The Man Who Knew Coolidge)和《多兹沃思》(Dodsworth)。其中,《阿罗史密斯》获得1926年普利策文学奖,但是路易斯拒绝领奖,因为他认为这本书并没有很好地呈现出美国的生活和文化。另一部作品《巴比特》获得1930年诺贝尔文学奖,这一次他接受了诺贝尔文学奖,并发表了题为《美国对文学的恐惧》的长篇演讲,当场抨击美国的保守势力。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辛克莱·路易斯的创作开始走下坡路,后期的作品虽然销量不错,但是又回归了早些年的“平庸者罗曼史”的阶段。1951年1月10日,辛克莱·路易斯病逝于意大利首都罗马。遵其遗愿,遗骸移葬至故乡索克森特镇。在他的墓碑上除了姓名和生卒年之外,只有“《大街》的作者”这几个字。
作为辛克莱·路易斯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大街》问世后迅速风靡欧美国家,一年内重印28次,被称为“20世纪美国出版史上最轰动的事件”。此书还成了当时堪萨斯州各级学校学生的必读教材。这部长篇小说发表于1920年,当时美国经济发展迅速,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城市文明日渐繁荣,人民生活蒸蒸日上。但路易斯却抓住了在这个看似繁荣的场景下的阴暗面,从一个小镇着手,着力表现了经济繁荣与旧观念之间的冲突。这也印证了社会的发展和思想不是同步的哲学原理,而路易斯正是抓住了这一原理。
小说的主人公卡罗尔,是一位出身优越,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期的女性。她有着幸福快乐的童年,在学校里也是出众的人物,那时谁都没有把她和西部一个草原村镇联系起来,就好像她天生就不属于那里。她和斯图尔特的关系,在大学毕业之后一个月的信件来往中也断绝了。后来,她认识了把她带到西部小镇的男人威尔·肯尼科特。起初,卡罗尔也对草原镇有着很大的期待,她认为她也能像肯尼科特那样热爱这个小镇,并把它改造得更好。
……
在卡罗尔的眼中,乡村成为囿住人们思想的东西,人民恪守陈规,保守封闭,最终也扼杀了燃在小部分人心中的改变之火。而从“与城市对峙中的”乡村这种形态上来说,路易斯积极地从自然景观层面上肯定了城市优越于乡村的地方,旗帜鲜明地肯定了城市生活较之乡村生活的优越性,路易斯这样写的目的是要讽刺“乡村病毒”这一毒瘤对人们物质、文化生活以及精神生活的负面影响。
总而言之,小说想要表现的是一种心灵上的乌托邦,作者通过平实而有力的笔触,为我们描绘了卡罗尔的故事,同时也描绘了那个年代的美国故事。从此“大街”一词成为一种群体的狭隘乡土观念和实利主义的文化象征,而囊地鼠草原镇的居民,就是被笼罩在这种观念下的芸芸众生。《大街》里的辛辣讽刺仍在继续流传着,大街也不会消失。《大街》唤醒了沉睡中的小镇居民,《大街》助推了美国的小镇建设,《大街》也引发了世界各地对小镇建设的深入思考。在时间洪流的冲洗下,《大街》的价值将更显辉煌。
2015年6月初的一天,在比利时华裔作家谢凌洁女士的引荐下,本人从漓江出版社的编辑、作家和翻译家沈东子先生那里喜获翻译《大街》的计划。为了不负两位专家的厚爱,也为了心中那份对文学翻译的痴迷,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认真研读了白华译本、伍光建译本、李敬祥译本、潘庆舲译本以及樊培绪译本,汲取了译坛前辈的精华,呕心沥血十个月,终于完成了今天读者所见的这个译本。与译坛前辈明显不同的一点是,我把小说中故事赖以展开的地点背景明尼苏达州的小镇Gopher Prairie译成了“囊地鼠草原镇”,因为Gopher(囊地鼠)是产自北美大草原的一种地鼠,约有37种。其中15种产于美国的大草原,而明尼苏达州的别称就是囊地鼠州。所以,将Gopher Prairie译为“囊地鼠草原镇”,具有非常浓厚的地域色彩,彰显了小镇的草原生态特点和乡村特色,栩栩如生的草原小镇形象跃然纸上。同时,为了突出小说的空间叙事特点与凸显小说的文化叙事特色、展现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也为了照顾不同层次的阅读需求,我对小说中出现的部分地理名词、作家作品、交通工具、娱乐活动、产品等专有名词进行了注释。在此,我向美国辛克莱·路易斯协会的执行董事萨莉·帕里(Sally Parry)女士表示衷心的感谢。
学界对于文学的探寻没有终点,对于《大街》文学价值的检验仍在继续。在阅读该译本的过程中,如若发现译文不妥之处,恳请各位专家批评指正。
2016年3月于安徽大学
《大街》是美国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辛克莱·路易斯的代表作,问世后一年内重印28次,被誉为“发现美国的一个里程碑”。
辛克莱·路易斯著,顾奎译的《大街(诺贝尔文学奖作家文集)(精)》讲述了主人公卡罗尔出生于法官家庭,是个极具浪漫理想的女文青,大学毕业后嫁给了乡镇医生肯尼科特,满怀建设小镇的热情随夫来到囊地鼠草原镇。在试图改革重建的道路上,卡罗尔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了重重叠叠的障碍,特别是小镇上流社会保守势力的反对,她还被视为异端受到暗中监视。深感孤独与苦闷的卡罗尔选择逃离“大街”前往华盛顿独自谋生,却在两年后不得不重回丈夫身边,因为华盛顿只不过是放大了的囊地鼠草原镇,是另一条“大街”罢了。
辛克莱·路易斯著,顾奎译的《大街(诺贝尔文学奖作家文集)(精)》以女主人公卡罗尔的各种事件为故事的主要线索,用富有表现力的、粗犷但却饱含细腻的笔触,为我们描绘了20世纪美国西部小镇的社会万象和人文风情。其叙事技艺和语言风格,开创了美国文学的一个新的时代。
《大街》里的辛辣讽刺仍在继续流传着,大街也不会消失。《大街》唤醒了沉睡中的小镇居民,《大街》助推了美国的小镇建设,《大街》也引发了世界各地对小镇建设的深入思考。在时间洪流的冲洗下,《大街》的价值将更显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