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便这样度过。有一天,乔治·蓬皮杜在欧里亚克为亨利·蒙多教授的半身雕像揭幕时,曾说过:“和所有康塔尔人一样,蒙多出身贫寒,人们在学校里教育他不劳动便一无所获。人们还说奥弗涅人,尤其是康塔尔人是脚踏实地的人。这是真的!他们身上都多少带有教父热尔贝、数学家布莱兹·巴斯卡尔、文人泰亚尔·德·夏尔丹的气质。”
在以优异的成绩取得学业文凭后,莱昂·蓬皮杜获得奖学金,这在当时,算是罕见的成就。这便为他打开了通向区府所在地的米拉高级小学、然后是奥里亚克师范学校的大门。他以头名成绩毕业,成为“小学教师先生”,并开始使家族的社会地位有所上升。家庭社会地位的提高完全归功于他所取得的成就。
“我们年轻的老师们,”夏尔·佩吉证实道,“像黑衫轻骑兵一样,严肃,穿着紧身的制服,认真,因为早熟和突然间权力无上而显得有点胆战心惊。”这套制服过去曾是一种军服,穿上这种公民制服显得庄重,更具军人气质,这不禁使我想起了索莫尔穿黑色制服的高级警官。这些小学教师来自民众,是工人的儿子,尤其是农民和小地主的儿子。他们保持着民众的本色,丝毫不讲究穿着,只是在漂亮的校园里稍显有条不紊和井然有序。
莱昂被分配在缪拉,和其他小学教师一样与女教师们住在同一栋楼里。“他对面的房间住着一位名叫玛丽一路易丝·沙瓦尼亚克的年轻姑娘,长相出众,举手投足像大家闺秀。身材粗短、面色红润,庄稼汉般健壮的莱昂·蓬皮杜透过房门经常听见她咳嗽0。”她是一个马贩子的孙女,她的父亲“是方圆几十里最棒的马贩子,能将一匹懒散的马调理成活蹦乱跳的壮马,是一个远涉到穆赞、阿基坦,到南方的市场和集市上出售织物的流动商贩。
莱昂和玛丽一路易丝之间产生了淳朴温柔的爱情,并于1910年9月24日喜结良缘。和他以前的小学老师M·茹瓦一样,莱昂·蓬皮杜是位自由思想者,但他还是到教堂举行婚礼,以取悦于恪守教规的玛丽一路易丝。1911年,年轻的夫妇取得在高级小学任教的资格证书,双双被分配到阿尔贝任教,莱昂在男生学校教法语和西班牙语,玛丽一路易丝则在女生学校教科学与数学课程。
不久,家中添了一个男孩,按照当时的风俗习惯,年轻的妈妈要到母亲家生养。就这样,乔治·蓬皮杜1911年7月5日便出生于一个名叫蒙布迪夫的以石板为屋顶的村落里。小村位于康塔尔北部,海拔1000米,夹在极容易攀登的山岭和死火山中间。还有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如“黄牛峰”或者“滚泉峰”都令人浮想联翩。这座村庄的127名村民中有60人在1914年战争中丧生,并在四十年里孕育出27名小学教师和60位巴黎咖啡馆老板。
孩子出生一个月后接受洗礼,教父和教母是两位来自沙瓦尼亚克的织物商人。成为共和国总统后,蓬皮杜曾说过:“我年轻时家庭贫穷,出身卑贱而低微。”但这并未妨碍《鸭鸣报》后来在其幽默专栏《一群奉承者》里给他起了“蒙布迪夫侯爵”这个华而不实、滑稽可笑的绰号。
小乔治由奶妈喂养几个月后,便回到阿尔贝,生活在父母身边。阿尔贝城由红砖砌成,以历史的灵感和讨伐卡塔尔派信徒的十字军东征而著称。大教堂城堡脚下的座座木筋墙房屋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旅舍、罗马式回廊和教堂及城墙废墟彼此相邻。莱昂·蓬皮杜从进入奥里亚克师范学校起便迷醉于社会主义理论,他积极参加社会党地方支部的活动,并成为一名积极而温和的活动分子。卡莫的议员让·饶勒斯在阿尔贝创建了一座工人玻璃制造厂,“在由工人阶级竖起的首座长方形教堂里,唱诗班不是在大风琴的轰鸣声中,而是在机器雄伟而美妙的乐声中歌唱”。他在给阿尔贝中学生颁奖时发表的演讲中揭露“工厂是监狱”,激励人们“通过了解真相勇敢地追求真理”。莱昂·蓬皮杜像饶勒斯那样向往正义和博爱,经常去见他,并深得他的赞赏。一时间,他曾打算成为他的秘书。但为了继续深造,以求取得中学教师学衔,他必须每周两次前往图卢兹,到文学系听西班牙语课程,这使得他忙得几乎没有空闲。
1914年7月31日,伟人饶勒斯遭遇暗杀。战争在第二天爆发了,莱昂应征入伍,成为步兵士官。三星期后,他在米卢斯的战斗中腿部受伤。经过十八个月的住院治疗和休假疗养,后又被送往索姆、索洛尼克、瓦尔达尔河畔,参加东线部队作战。
这样,小乔治童年的大部分时光便是在女人们的伴随下度过的。沙瓦尼亚克教父1913年去世,按照奥弗涅的传统习惯,给他留下几枚金币作为遗产。教母连忙将金币兑换成国防债券,从而使她很快得到由孩子们奉养的保障0。人们在大街上经常见到战争遗孀,可以从她们穿戴的黑色的裙子和帽子,有时甚至也可从她们佩戴的宽大的黑色面纱辨认出来。她们步履缓慢,眼圈发红。由于经常见到这样的广告宣传——“小心,别说话,敌人的耳目正在偷听”,人们经常将路人视为密探。总之,四年半里,报章整天谈论战争。报刊不停地公布冗长的死亡者、受伤者……或者认购国防债券者的名单。
乔治贪婪地阅读图书,在母亲的精心培育下,他3岁时似乎已能读书。幼儿园的女教师迪朗小姐对他的早熟感到惊讶不已。他在市镇小学结识了一个从北方逃难来的小朋友皮埃尔·皮若尔。皮埃尔后来成为他的忠实而持重的朋友。当时比利时以及遭受侵略的地区的大批难民纷纷拥向阿尔贝。
1919年5月,他的父亲终于复员。时年8岁的乔治看见他穿着军大衣,裹着绑腿,脚蹬短统军靴,手里拿着帽子回到家中。莱昂.蓬皮杜重操中学教师旧业,这是一座饶勒斯曾经任教的、用玫瑰色砖砌成的高大建筑物。此外他还在女子师范学校兼任西班牙语教员,妻子因为无法摆脱流行性感冒的折磨,只好留在家中。这一双重教学工作迫使他放弃了获取中学教师学衔的考试。
第二年春天,乔治作为走读生进人中学学习。瘦弱、黑发、棕肤使他得到“蟋蟀”的绰号。那一年,他有了一位杰出的老师德尔加先生。“9岁,当我离开他任教的教室时,我已掌握了必要的基础知识:书法和语法、算术、心算、历史和法兰西地理。。”次年,乔治有了一个小妹妹,玛德莱娜。全家离开了位于萨尔旺一德一萨利街的家,在萨莱街租了一处带有花园的大一些的房子。
乔治的童年没有受到溺爱。作为自由思想者的莱昂同意儿子接受教理教育,并让他陪同母亲前往教堂,在臂上套上白纱,初领圣体;但在日常生活中,他显得极为严厉。这大概与他在战壕里度过四年地狱般的艰辛生活而变得刻薄不无关系。“我的父亲对学习极端重视,因而他在我的心目中成了一个讨厌的人。”周四下午,为了避免他的训斥甚至耳光,年幼的乔治时常躲进绘画老师雷诺夫人的花园里。因为他是个不专心的学生,放任自流,喜欢阅读而不想学习——一天一本书——并喜欢读有关印第安人的冒险小说、幽灵鬼怪的故事或儒勒·凡尔纳的探险小说,而不愿意读巴尔扎克的小说或希腊、拉丁古典文学。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