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纯真情怀为文人画像
雪村兄半年前退休了,要见上一面,不容易。再过半年,我也该退休了,要再见上雪村一面,恐怕更不容易了。这不免让人想起清代的一副名联:“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
过去每逢春节,文艺部总是会将退休的老编辑们请回来与我们相聚。这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叙友情,传帮带,一种文化传承尽在其中。这几年被叫停了,说是可能违反什么规定。从此,年轻编辑再也没有机会与前辈编辑相聚畅谈了。90岁高龄的老主任袁鹰先生,甚至提议,可否由退休老编辑出钱,请大家春节相聚?他的理由很充分。因为,共事许多年的同人,每年就期盼着一年一度的相聚,年岁已高者,尤其珍惜。袁鹰其情之深,其意之切,令人感慨。可是,如今盛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还在乎一个单位的文化凝聚力、情感感召力?对于工作多年的地方,离开之后,如果不再留恋它,不再想它,它还是具有文化氛围、富有人情味的地方吗?淡漠如此,何其悲哀。
一个延续多年的好传统,如此这般烟消云散。每念及此,多少有些惋惜。
20世纪90年代初,雪村从世界知识出版社调到文艺部,彼此共事20余年。很少有人如雪村性情如此纯真、透明,感觉有时他活在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身边许许多多鸡零狗碎的东西、纷纷扰扰的东西,不入他眼,不在他心,与他无关。
纯真、透明,当然也就十分较真。每周一部门例会,谈论上周版面。一次,谈到副刊发表的一首诗歌,一位口无遮拦的编辑脱口而出:“什么狗屁诗,太差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一个作品的评判各不相同,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这位编辑语气过分,措辞不当。未料想,责任编辑恰好就是雪村。他当场气得满脸通红。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周,依旧例会,认真的雪村再次提及诗歌话题。原来,那次例会之后,他分别找了几位诗人、作家,请他们谈对这首诗的印象,大家均给予不错的评价。他一一念出,以此来证明自己作为责任编辑,并不失职。雪村就是这样认认真真对待自己所做的一切,任何事情,对他而言,必须弄得清清楚楚,水落石出,不然,决不罢休。
由于这一别扭,两位脾气都很特别之人,好几年见面都不讲话。直到一次婺源之行,借着酒劲,我将他们两位拉到一起,碰杯畅饮,过往不快,被酒化解。
酒的确是好东西。第一次见雪村喝多,是庆贺袁鹰先生八十大寿。一杯又一杯,劝都劝不住。一次在上海,我们一行人坐在衡山路边喝啤酒,雪村微醺状态,主动要求讲他年轻时在上海的偶遇,不停地讲,我们说,已经讲过,不要再讲了。他说:“不,不,我还要讲。”所谓故事,真假不知。性情中人,由酒浇灌而开花。年轻同事如果说到雪村,总是会提到每天晚上,他牵着妻子的手在院子里散步。退休后,他搬走了,院子里从此少了这一让人羡慕的浪漫一景。
刚到文艺部,雪村在美术组当编辑。每逢开会,他很少言语,手却从来没有停过。他不停地画会场速写,画坐在身边的同事。如到外地采风,他也不停地画,有几次,因为等他,出发总要耽误一些时间。大家熟知他,理解他,从来没有因为他的迟到而不快。在文艺部,勤奋如斯者,雪村首屈一指。
雪村一画就是20年。他笔下的人物肖像,简洁而越来越有神。有幸与他同事,他为我画过好几幅。有一幅,简单几笔的勾勒,见过的人都说特别传神,我珍藏至今。
从美术组调到副刊组,可以说是雪村做出的一个最好选择。编辑副刊,可以接触更多的文人,他的天地为之一宽。与文人交往,他坦诚相交,闲聊与阅读,文化情怀愈加浓郁。20年,画像不止,他学习了丁聪的肖像风格,又形成了自己的特点。雪村很用心,他经常请那些文人在其所画的文人肖像上题跋,包括我所熟悉的不少老人,如萧乾、季羡林等。前几年,他将这些肖像与题跋集中在一起,曾办过一次展览,观者为之赞叹不已。
在为许多文人画像的同时,雪村也开始写作。他体味文化,留意为文人画像的过程。20年,他笔耕不辍,对历史、对笔下人物体味颇深,颇有见地,其文字也越来越干净利落,恬淡而隽永。
早在几年前,我与雪村说,一定想办法为你编选出版一本文人肖像集。如今,这一愿望终得实现。
雪村所画文人肖像甚多。我建议他,最好每幅肖像能配上简略的文字,叙述笔下人物的印象。P1-5
“副刊文丛”总序
李辉
设想编一套“副刊文丛”的念头由来已久。
中文报纸副刊历史可谓悠久,迄今已有百年行程。副刊为中文报纸的一大特色。自近代中国报纸诞生之后,几乎所有报纸都有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副刊。在出版业尚不发达之际,精彩纷呈的副刊版面,几乎成为作者与读者之间最为便利的交流平台。百年间,副刊上发表过多少重要作品,培养过多少作家,若要认真统计,颇为不易。
“五四新文学”兴起,报纸副刊一时间成为重要作家与重要作品率先亮相的舞台,从鲁迅的小说《阿Q正传》、郭沫若的诗歌《女神》,到巴金的小说《家》等均是在北京、上海的报纸副刊上发表,从而产生广泛影响的。随着各类出版社雨后春笋般出现,杂志、书籍与报纸副刊渐次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但是,不同区域或大小城市,都有不同类型的报纸副刊,因而形成不同层面的读者群,在与读者建立直接和广泛的联系方面,多年来报纸副刊一直占据优势。近些年,随着电视、网络等新兴媒体的崛起,报纸副刊的优势以及影响力开始减弱,长期以来副刊作为阵地培养作家的方式,也随之隐退,风光不再。
尽管如此,就报纸而言,副刊依旧具有稳定性,所刊文章更注重深度而非时效性。在电台、电视、网络、微信等新闻爆炸性滚动播出的当下,报纸的所谓新闻效应早已滞后,无法与昔日同日而语。在我看来,唯有副刊之类的版面,侧重于深度文章,侧重于作者不同角度的发现,才能与其他媒体相抗衡。或者说,只有副刊版面发表的不太注重新闻时效的文章,才足以让读者静下心,选择合适时间品茗细读,与之达到心领神会的交融。这或许才是一份报纸在新闻之外能够带给读者的佳阅读体验。
1982年自复旦大学毕业,我进入报社,先是编辑《北京晚报》副刊《五色土》,后是编辑《人民日报》副刊《大地》,长达三十四年的光阴,几乎都是在编辑副刊。除了编辑副刊,我还在《中国青年报》《新民晚报》《南方周末》等的副刊上,开设了多年个人专栏。副刊与我,可谓不离不弃。编辑副刊三十余年,有幸与不少前辈文人交往,而他们中间的不少人,都曾编辑过副刊,如夏衍、沈从文、萧乾、刘北汜、吴祖光、郁风、柯灵、黄裳、袁鹰、姜德明等。在不同时期的这些前辈编辑那里,我感受着百年之间中国报纸副刊的斑斓景象与编辑情怀。
行将退休,编辑一套“副刊文丛”的想法愈加强烈。尽管面临互联网等新媒体方式的挑战,不少报纸副刊如今仍以其稳定性、原创性、丰富性等特点,坚守着文化品位和文化传承。一大批副刊编辑,不急不躁,沉着坚韧,以各自的才华和眼光,既编辑好不同精品专栏,又笔耕不辍,佳作迭出。鉴于此,我觉得有必要将中国各地报纸副刊的作品,以不同编辑方式予以整合,集中呈现,使纸媒副刊作品,在与新媒体的博弈中,以出版物的形式,留存历史,留存文化。这样,便于日后人们可以借这套丛书,领略中文报纸副刊(包括海外)曾经拥有过的丰富景象。
“副刊文丛”设想以两种类型出版,每年大约出版二十种。
第一类:精品栏目荟萃。约请各地中文报纸副刊,挑选精品专栏若干编选,涵盖文化、人物、历史、美术、收藏等领域。
第二类:个人作品精选。副刊编辑、在副刊开设个人专栏的作者,人才济济,各有专长,可从中挑选若干,编辑个人作品集。
初步计划先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编选,然后,再往前延伸,直到“五四新文学”时期。如能坚持多年,相信能大致呈现中国报纸副刊的重要成果。
将这一想法与大象出版社社长王刘纯兄沟通,得到王兄的大力支持。如此大规模的一套“副刊文丛”,只有得到大象出版社各位同人的鼎力相助,构想才有一个落地的坚实平台。与大象出版社合作二十年,友情笃深,感谢历届社长和编辑们对我的支持,一直感觉自己仿佛早已是他们中间的一员。
在开始编选“副刊文丛”过程中,得到不少前辈与友人的支持。感谢王刘纯兄应允与我一起担任丛书主编,感谢袁鹰、姜德明两位副刊前辈同意出任“副刊文丛”的顾问,感谢姜德明先生为我编选的《副刊面面观》一书写序……
特别感谢所有来自海内外参与这套丛书的作者与朋友,没有你们的大力支持,构想不可能落地。
期待“副刊文丛”能够得到副刊编辑和读者的认可。期待更多朋友参与其中。期待“副刊文丛”能够坚持下去,真正成为一套文化积累的丛书,延续中文报纸副刊的历史脉络。
我们一起共同努力吧!
《我画文人肖像》是作家兼画家罗雪村的纪传体随笔文集。作者以点带面,选取人物富有表现力的一个或几个特点粗线条式地勾勒出了与祖国共历沧桑变幻的7O几位作家、诗人、科学家、漫画家、剧作家、语言文字家、文艺评论家、电影艺术家、编辑出版家及报人等人的真性情和真信仰,富有趣味性和启发性。作者饱含人文关怀的笔法和人物所表现出的人文情怀,与作者所画的简笔小像相互烘托,陶情逸志,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和文学价值。
罗雪村编著的《我画文人肖像》汇集了70几位现当代文化人的肖像,并附有作者为每幅肖像撰写的短小随笔。这些肖像用不同的表现手法,力求重现这些文化人的形象与性格特征;这些随笔也试图从不同角度描写这些文化人的迥异人生与命运。可以说,这是一本文图对赏的读物,适合中老年知识分子阅读。与祖国共历沧桑,与磨难并肩前行,他们见证了灾难、也创造了辉煌,他们有真信仰、有大智慧,他们是祖国的脊梁!他们是我们的榜样!